作者:寒江雪
那群怪物从她上面飞过,扑棱翅膀的声音很快停下,沈柏试探着抬头,看见那群怪物挤在三个牢房里面抢吃的。
有难闻的尸臭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沈柏扭头干呕了两下,扯下汗巾蒙住口鼻,迅速起身朝着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
这个牢房旁边正好有一颗夜明珠,薄纱一样的光亮柔软的铺染开来,驱散刚刚冷寒可怖的阴霾,一个穿着红色纱裙的柔美少女站在牢房里。
少女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头柔顺的秀发挽成妇人发髻,额间贴着好看的五瓣莲花金钿,眉眼温和如水,从骨子里散发出端庄大气。
沈柏微微睁大眼睛,脱口而出:“皇后娘娘,你怎么在这里?”
苗若溪比沈柏更惊愕,疑惑的睁大眼睛问:“你叫谁皇后娘娘?”
沈柏整个人都乱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昭陵未来的皇后苗若溪,上一世赵彻让人重新修好南恒栈道,两个重新往来的第一年,苗若溪就被送到昭陵和亲做了皇后,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暮客砂的地牢里?
不过这会儿不是解释的时候,沈柏拿起匕首帮苗若溪撬锁,苗若溪看出她的意图,立刻说:“你不用管我,赶紧走,我是马上要嫁给暮客砂的城主夫人!”
沈柏撬锁的手一抖,第一反应是出离的愤怒,东恒皇室他爷爷的敢光明正大的给赵彻带绿帽子?
沈柏的怒气来得急,瞬间烧得眼睛雪亮,苗若溪被她眸底的怒火吓了一跳,低声解释:“我也是刚被送到暮祀的,暮客砂把我关在这里,我没帮他害过人。”
苗若溪生性纯良,被册封婉柔皇后以后,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待两位侧妃也很是宽厚,出了名的品性好。
若是苗若溪在此失身,第一夜没有落红赵彻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沈柏冷静下来,边撬锁边问:“你是东恒皇室的五公主对吧?护送你来的那些兵马呢?”
苗若溪不知道沈柏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却还是坦诚的点头:“我的确是东恒国五公主,护送我的兵马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两个婢女跟着我,不过她们应该已经遭遇不测了。”
说到这里苗若溪的语气有些哽咽,染上悲伤,沈柏没时间安慰她,继续问:“护送你的兵马有多少人?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苗若溪叹了口气,压下情绪说:“一共有三十人,十日前就已经离开了。”
三十人也不多,而且已经走了十日,看来东恒国国君并没有要借此机会除掉暮客砂的意图,那上一世南恒栈道被烧毁后,暮祀城中都发生了什么,苗若溪又为什么会完好无损的回到东恒国,然后在几年之后嫁给赵彻呢?
沈柏脑子转得飞快,却想不通其中的缘由,手上再度用力,手里的锁被撬开,沈柏压下思绪,打开门对苗若溪说:“我发现山洞还有其他出口,我带你一起出去。”
苗若溪摇摇头:“我不走,我是主君赐给暮客砂的人,我不能走。”
你家主君以后还要把你赐给我们昭陵的新帝呢!
沈柏一把抓住苗若溪,不由分说的把她往外拉:“暮客砂就是个暴虐的杀人狂,你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你们主君离这里这么远,他又不知道你逃没逃,怕什么。”
沈柏不知道上一世苗若溪为什么可以安然无恙,但这一世很多事都已经被改变了,沈柏不能让她继续留在这里。
苗若溪没有沈柏力气大,急得带了哭腔:“这是我的使命,你不能带走我!”
沈柏停下,扭头看着苗若溪:“什么使命?”
暮客砂是好色之人,苗若溪生得漂亮,又正值妙龄,这样的人被送到暮祀,暮客砂却没有第一时间享用她,而是把她关进这里,怎么看都不符合暮客砂好色的本性。
沈柏眼神犀锐,眸子在苗若溪身上上下梭巡,最后一口咬定:“你是你们国君派来杀暮客砂的?”
从刚刚苗若溪的反应来看,她根本不会武功,东恒国国君应该不会异想天开让她刺杀暮客砂,那就只有下毒。
可是哪里能藏毒?
苗若溪知道自己不说清楚沈柏就不会放手,低声说:“我们皇室有一种秘药,女子饮下后,再与男子欢好,便能将毒过渡到男子身上,让他暴毙身亡。”
难怪暮客砂没动苗若溪,他根本是早就识破了东恒皇室的意图。
苗若溪嫁给赵彻做了那么多年皇后,赵彻没有毒发身亡,说明此毒在没转移之前还是可以解的。
沈柏没有放开苗若溪,直接捅破:“你被送来第一天暮客砂没动你,以后也不会再动你,跟我走吧。”
沈柏刚说完,旁边又是一阵扑棱声,之前那个驼背的老翁出现,看着两人冷笑:“三日后就是城主的大喜之日,你们想往哪儿走?”
老翁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弓箭,箭尖瞄准沈柏。
沈柏把苗若溪护在身后,并不害怕,漫不经心的看着老翁:“老头儿,你年纪这么大了,还瞄得准吗?”
老翁不说话,直接放箭,沈柏拉着苗若溪避开,那一箭射到石壁上,火星迸溅。
沈柏丝毫不慌,舔了一圈牙笑道:“果然是一把老骨头了,动作这么慢,只怕连乌龟都射不中吧。”
老翁唰唰又是两箭,一箭被沈柏躲开,一箭被沈柏一脚踹开。
借着这个时间,沈柏拉着苗若溪来到洞壁凹进去的一块地方,正好可以暂时躲避一下。
沈柏摁着苗若溪一起紧贴着洞壁,有两支箭擦着他们的衣服飞过去。
沈柏暗中把匕首换了个头,只抓住刀尖,懒洋洋的开口:“小爷在太学院的武修虽然是最末的,但后来小爷为了心上人苦练箭术,练得一身百步穿杨的本事,今儿既然碰上了,就让你瞧瞧小爷的能耐!”
沈柏说完猛地站出来,锁定老翁的位置,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里的匕首掷出去!
老翁也看到了沈柏,搭着弓就要射箭,匕首却已经到了他面前,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却已没有时间躲避。
下一刻,刀尖没入眉心,长箭飞出,却没之前的力道足,落在离沈柏四五步远的地上。
老翁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沈柏从长靴里摸出另外一把匕首拿在手里,看向苗若溪:“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要我把你打晕了扛着走?”
刚杀过人,沈柏的眸光比山洞里湿冷的寒气还冷,和之前的她很不一样,苗若溪莫名有点害怕,连忙点头:“我跟你走。”
山洞里那些怪物被老翁鲜活的尸体吸引,沈柏带着苗若溪快步往前走,走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哗哗的水声传来,石洞深处竟然有一条暗河!
沈柏不知道这条暗河通向哪里,但她很爽利的把匕首插进长靴里,再把衣摆扎进腰带,扭头问苗若溪:“能憋气吗?”
苗若溪点点头,随后又不安问:“水里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沈柏活动了下手脚,一把揽住苗若溪的腰,淡淡的说:“试了就知道了。”说完拉着苗若溪走进水里。
苗若溪是会水的,这省了沈柏不少力气,暗河里的水冰冷刺骨,一下水两人都有些受不了,不过沈柏没给苗若溪后悔的机会,深吸了一口气便拉着她沉入水中。
这一段的水流有些湍急,两人直接被冲出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冲力变小,但周遭还是黑的,沈柏拉着苗若溪游了一截,快要憋不住的时候,终于看见一处浅淡柔和的光亮。
沈柏拉着苗若溪加快速度游过去,迫不及待的从水里冒出来,意外的对上一张巨大的马脸。
沈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脑袋一阵阵发白,而后听见顾恒舟清冷意外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循声扭头,沈柏只看见一片白花花的,硬实紧绷的胸膛。
沈柏:“……”
第66章 为城主大婚贺喜
严重缺氧,沈柏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盯着顾恒舟看了半晌,讷讷的伸手在他胸膛摸了一下。
热的,软的,是真的鲜活的顾恒舟。
沈柏眼眶发热,突然有点委屈。
她喜欢的人,好好的活着,一点事都没有呢。
顾恒舟带着人从暮祀出发,进了这片荒漠没多久,驼群发生不小的骚动,最后虽然控制下来,队伍却在荒漠中迷失了方向,走了几日后,天气突变。
顾恒舟想起和他爹的书信中曾提到过漠北恐怖的风暴天气,便带着队伍紧急找了背对着风暴方向的沙山停下,用驼群护着回礼,躲避风暴。
风暴肆虐了整整一夜才过去,所有行走过的痕迹都被掩盖,他们一路做的记号也都没了,带的干粮不够多,所有人的体能损耗都很大,带的水也都没了,顾恒舟让所有人在原地休整,自己带着两个精兵四处查看有没有水源。
荒漠面积太大了,变故也多,顾恒舟不敢走太远,一个方向没有就换另一个方向,耗了整整两天时间才找到这处湖泊。
他让两个精兵打满水休息了一会儿回去叫其他人过来,自己脱了铠甲下水到湖里查看了一番,湖水是流动了,一时探不到底,很深。
顾恒舟这才放松下来,上岸脱了衣服准备简单擦洗一下,没想到刚蹲到湖边,一个人头就从水里拱出来,在看见他的瞬间先是一愣,随后伸手按在他胸膛,瞬间红了眼眶,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孩子。
沈柏的手很冷,像是骨子里往外冒着寒气,顾恒舟不知道沈柏是从哪儿没冒出来的,等了一会儿想把人推开,水波荡开。
身体先于意识,顾恒舟一把抓住沈柏的手腕,用力一拽,把人从湖里拉出来紧紧摁进怀中,同时绷紧身体,警惕的盯着湖面。
苗若溪游出水面,大口大口的不停喘气,挽好的秀发水草一样铺散开来,那些头饰不知被水冲到哪里去了。
她穿着东恒国特制的嫁衣,对襟小衫罩着绣芙蓉的抹胸长裙,小衫被水冲开,大片白皙的胸脯露出来,沈柏下意识的捂住顾恒舟的眼睛命令:“不许看!”
顾恒舟:“……”
苗若溪:“……”
不许别人看,你还看得这么起劲儿做什么?
苗若溪自己爬上岸,顾恒舟拉开沈柏的手,抓起自己的披风丢给苗若溪,然后问沈柏:“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荒漠的温度开始下降,沈柏浑身都是湿的,冷得打了个哆嗦,想起正事,连忙开口:“顾兄,暮客砂要让人烧了南恒栈道,我们要赶紧护送少爷回去!”
顾恒舟拧眉:“你怎么知道他要烧南恒栈道?”
沈柏刚要说话,接连打了三个喷嚏,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是押运回礼的队伍到了。
顾恒舟示意沈柏先不要说话,吩咐所有人先把骆驼和所载物品安置好,然后再依次排队打水休息,不许拥挤生事。
所有人听令行事,有条不紊的排队打水,剩下的人把一路存留起来的骆驼粪便拿来生火。
荒漠空气干燥,粪便很快烧起来,沈柏迫不及待的拉着苗若溪坐到火堆旁边烤火。
顾恒舟让几个将士找来长剑支棱起来,用衣服简单搭了个帘子,对苗若溪说:“有我在这里守着,没人敢对姑娘无礼,姑娘可以放心把衣裙脱下来烤干。”
沈柏挑眉,有点得意,瞧瞧小爷挑的人,多细心啊。
然而眉毛刚挑完,衣领就被揪住,整个人被顾恒舟拎起来,沈柏抱住顾恒舟的胳膊,一脸委屈:“顾兄,我浑身也是湿的。”
顾恒舟反问:“你也是姑娘?”
“我……”沈柏梗着脖子,刚说了一个字,脑袋就耷拉下去,委屈巴巴的说,“我虽然不是姑娘,但我有一颗和姑娘一样的心,你总不能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宽衣解带脱光光吧?”
顾恒舟想起这人纤细的脖子,精美的锁骨和白皙软滑的胸口,眸光微闪,淡淡道:“男女有别,你先把暮祀城中发生的事说清楚。”
好歹算是答应让她也躲在帘子后面烤衣服了。
沈柏松了口气,和顾恒舟一起坐在旁边,把在城中经历的事仔仔细细都说了一遍,听到暮客砂竟然直接对赵彻他们动手以后,表情变得阴沉难看。
赵彻还没表明身份,就算是普通茶商,暮客砂这样做,也是对昭陵的一种挑衅。
沈柏又把苗若溪的身份和到暮祀和亲的目的都说出来,东恒皇室已经察觉到暮客砂的不对劲,想要铲除这个后患,但暮客砂很警惕,并没有上当。
沈柏脑子里有个大胆的猜想,微微凑近顾恒舟,压低声音说:“顾兄,我猜暮客砂敢这么肆无忌惮,是想圈地为牢。”
这片荒漠和恒柔山是极好的天然屏障,将暮祀和东恒还有昭陵隔绝出来,成为一个封闭的方外之地,暮客砂作为城主,可以完完全全成为暮祀的主人,不再受任何人的约束管制。
荒漠的面积不是一天两天扩大的,说明暮客砂筹谋这件事的时日也不短,就算顾恒舟带的这一百精兵都是一以当百的好手,也没有多少胜算能够粉碎暮客砂的阴谋,当务之急还是要回城通知赵彻和周珏,让他们赶紧回去。
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沈柏试探的问:“顾兄,我身手不行,你能先借两个精兵跟我一起回城吗?”
顾恒舟冷冷掀眸:“你打算怎么回去?”
沈柏摸摸鼻尖:“还是从暗河回吧,这地儿我也不熟,要是再迷路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