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舟踏翠
这还是在天子脚下,是承嘉帝的亲兵营。
别处呢?各州府驻军、边境兵营,会是何种情况?
谢峥越想越心惊。
当其时便修书给芦州的秦又,询问他这种情况可是常态。
秦又答复:然,且,更甚。
然后俩人来来往往地商讨了起来,最后以秦又的名义上了暗折。
承嘉帝看到折子,自然要查探一番。
然后两月前便开始大刀阔斧地整改了。
……
具体怎么改,安清也说不清楚,祝圆对这些也不感兴趣,简单知道了些,便让他下去忙活了。
接下来就是等消息了。
淑妃似乎真的身体不适,自打那天动了怒,试图派人下来插手生意之后,便再无动静。
祝圆心惊胆战地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淑妃派来的人,索性丢开不管,开始去忙活自己那开了学的“萌芽学堂”。
毕竟,这个世界,只有她念过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四年大学。足足十六年的受教育经验,自己教人或许不行,对这些请回来的女夫子们指手画脚一番,还是可以的。
结合古今情况,她给萌芽学堂制定了五个基础课程、三个进阶课程,以及三个终极课程。
基础课程包括文学、算学、书法、礼仪、体育。
进阶课程包括历史、民生百科、琴棋书画三大类。
终极课程是女红、经济、管理。
萌芽学堂的学制,她直接给定了五年。六岁至八岁入学,五年后才能得到结业证书。
若是有那不宽裕的,也可以提前退学,只是没有结业书而已。
当然,这些只是计划。比如,历史 、民生百科、经济、管理这四类,她至今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她或许得自己培养了。
好在第一年只需要基础课程,她发散群众打广告,找张静姝、明德书院的山长夫人、秦老夫人等帮忙,还真找了几个合适的人选。
都是年轻的媳妇子,最年轻的二十一,年纪最大的不过二十八。
文学有传世经典的千字文、声律启蒙等,书法亦然,倒是无需她操心。
淑妃推过来的宫里嬷嬷亲自给这些女先生培训了一个月,也无需操心。
体育较为简单,早在几个月前,她就让匠人仿照现代的各种设施,做了滑梯、攀登墙、平衡木……还有一个小小的篮球场。再给诸位女先生演示了各种运动项目,便丢给她们去琢磨。
同时,入学的小孩子还会一人发两套校服。学生进校门的第一件事,是要去更衣室换上自己的校服——当然,萌芽学堂的校服也是仿照现代的运动服,轻便简单。
最后一门算学,祝圆打算暂且教着算盘,这年头的妇人都得管账,算盘大都会一点,找个最精通的隔一天上一个时辰,也够了。
但是,她打算自己再整理一个数学教材出来,不管是以后管账、开店还是以后学经济,都用得上。
问题在于,阿拉伯数字在这个世界还未出现,她能不能拿出来用?
她正在对着算学课文咬笔头呢,就看到熟悉的墨字快速浮现——
【OO,立马让人送一笔钱到坞州,按照我给你的单子采买东西送过来】
向来浑厚的墨字今日带了几分难得的潦草。
祝圆吓了一跳,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虽说谢峥搜光了铺子银钱离开,可他离开后至今,确实从未提过要钱啊,怎么今儿突然要钱要东西了?
上回要东西,还是因为水土不服呢。
谢峥沉默片刻,提笔道:【枬宁地动】
地动?
地震?!
反应过来后,祝圆倒抽了口凉气。
第140章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祝圆立马写道。
谢峥那边似乎忙乱得很, 半晌才回道:【无事】
无事?那是受伤了,不严重?还是没有受伤?祝圆急死了:【那是——】
【采买的时候先紧着伤药、粮食】谢峥却已转移话题,开始给她列清单, 【大量】刚写完,立马觉出不妥, 忙改口道, 【不, 你别买了,直接让人将银钱送到坞州,我派人在那边采买】
朝廷加急奏报尚且未到,她不能知道消息。
【好!】祝圆知道兹事体大,【要不要多派点人过去帮忙?】
【不。万勿轻举妄动。我待会会写奏折加急送往京城, 朝廷会派人过来, 你万万不可暴露自身】
祝圆咬唇:【好,那我立马去筹钱】
【嗯】谢峥想到祝圆的财迷属性,补充道,【别担心, 这笔银钱我将来会补回去】
祝圆不敢置信:【人命关天!铺子就在那儿, 钱以后随时能挣,这种时候,谁会在乎银钱了?】难道这厮就是这样看自己的?她有些愤怒, 【我多出一份力, 说不定就能多救一个人, 我若是连这些钱都舍不得出, 我还能称之为人吗?】
若不是不能泄露他俩的特殊情况, 她恨不得立马让人采买东西送过去。
谢峥有些怔住。
今日那触目惊心的灾难场景浮现眼前。
断壁残垣, 哀鸿遍野。
他手指颤了颤。
人命……吗?
祝圆说了一大堆, 想起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忙再次落笔:【晚点我去聊斋找找,看看有没有地动相关的处理方法】
谢峥回神:【嗯,这个不着急,我曾翻阅过相关书册,还记得几分】
上辈子他毕竟参与过朝廷政事,盛名之时,还曾翻阅过大衍旧年的纪事记录。
大衍幅员辽阔,水灾、地动时有发生,他当时不过是顺手翻看,倒没想到今日能用上。
【那行,那我先去处理银钱的事情】
【好】
俩人便停下说话,各自忙活。
谢峥迅速写完奏折,装入信袋,封上火漆,交给亲卫:“走我们自己的信点,最快速度送往京城。”
“是!”已经拉着马儿等在那里的亲卫恭敬地接过奏折,小心用油纸包好,塞入怀里,朝谢峥拱了拱手,立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谢峥目送他离开,暗叹了口气,开始琢磨枬宁这边的事情。
钱大虎果真偷偷摸摸地在私挖银矿。他的人还未找到地方,这场地动,山体崩裂,矿银裸露出来,银矿之所才暴露出来。
然后才知道,不光钱大虎,枬宁的刘家、吴家、黄家等人皆有分一杯羹。
怪不得他们宁愿冒着风险将各任县令驱逐出去,若是被县令发现,这银矿铁定得收归国库,他们就分不到什么了。
除此之外。
上辈子,他从未听说枬宁有地动。
只看枬宁县城的房屋倒塌情况,便知这场地动规模有多大,死伤有多惨重。
细细回想,上辈子他此刻应当是在户部学习,确实未曾听说户部有向枬宁拨赈灾款,甚至,也未曾听说枬宁有申请减免秋税。
也对,若是他守着这么大的银矿,区区税收,随便挖点银子就能应付过去。至于死掉的人……有银子,还怕招不来人吗?
这几家人,打得一手好算盘。
若不是他在这里……或者说,若不是这些人家的儿孙都在他手上,说不定,这场地动,就是他的葬命之时。
谢峥冷笑。
这才是真真的视人命如草芥。他谢峥自愧弗如——
“主子,”一身灰扑扑的安福跑过来,脸上手上还带着些许擦伤痕迹。
谢峥回神,单手团起纸张,扔火盆里,问:“情况如何?”
此刻他正在城外旷野处,坐在安瑞临时搬来的桌椅上写着信笺——这家伙还不知道从哪儿挖来个添了炭条的火盆,方便他烧掉私密纸墨。
他的护卫队已经全部从山里撤了出来,所幸前两日下过雨,地动之时,他们搬到了高处。
也幸好他们所在的山地没有崩塌,否则,这场地动下来,他这些人……
即便如此,也有几名倒霉的被石头砸了丢了性命。剩下的也多多少少带了些伤。
连他自己也被砸了半边肩背。
他睡眠浅,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醒来,地动伊始,他不过愣了片刻便逃了出来,顺手还把守夜的安瑞拽了出来。
这伤还是去揪顾着收拾东西的安福时挨的,好在伤的是左手,不妨碍书写。
就是惹得安福这老家伙哭哭啼啼的。
他们居住的县衙是新盖的青砖房,饶是他反映迅速,墙倒房塌的,也死了好些奴仆。
担心余震,安福几人赶紧拥着谢峥挪出城外,又派人去与寻找隐匿在山里的护卫队,让他们全部撤出来。
再然后,谢峥便在城外空旷处弄了个临时驻点,同时让安福带人进城里查看具体情况。
灰头土脸的安福喘了口气,快速道:“城墙、房屋塌了大半。若是要进去救人,恐怕要废许多功夫,还得注意避开未倒的墙根。还有,”说到此,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城西地陷了,城外的江水……”
谢峥顿生不祥预感:“如何?”
安福这老货竟然哽咽了:“城外的江水变道了,开始倒灌进城……”
谢峥悚然。城西是居民区,房子连甍接栋,人口数量……
南边气候宜人,粮食产量极高,故而人口极多。
据谢峥那些幕僚分析,枬宁虽穷,却不是穷在人口,而是穷在横征暴敛。可枬宁上缴的税,却远远不至于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