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舟踏翠
祝庭舟被拽的一个踉跄,反应过来后拉住她,无奈摇头:“你担心她作甚,没有你她不也活得——”
“哥!”祝圆扭头,严肃地看着他,“你最近做的经解多,你来说说,'老吾老以及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该如何释义?”
祝庭舟怔住。
***
另一边,终于抵达潞州境内的谢峥刚跳下马车。
看了眼吵吵嚷嚷的方向,他皱了皱眉:“怎的如此多乞子?”
安福忙低声作道:“瞧着不想乞子,一个个身强体壮的,也不知道缘何聚集于此……为防万一,奴才已经让人将他们轰远了。”
他们这回出门轻装上阵,除了近身伺候的安福安瑞,谢峥一个下人都没带,。与他同行的工部员外郎,也即是研究出水泥配比的张惠清——也只带了一名仆从。
扣掉他们几个,便只有承嘉帝给他们安排的十五名侍卫。
轻车快行,已经将押运物资的工部侍郎陈正浩远远甩在后头。
他们这次出行并不会阻了谁的路,按理来说,应当不会有人暗中使绊。安福此举,便有些多此一举了。
谢峥仔细将那些乞子打量了一遍,微哂:“安福,你太心软了。”
安福不解:“主子?”出门在外,为掩人耳目,他跟安瑞都改口叫主子了。
“年轻力壮,手足健在,却不事生产甚至以乞讨为生。”谢峥神情淡淡,“去给赵领队说一声,帮帮这几人,让他们日后乞讨轻松些。”
安福有些茫然。
安瑞却立马反应过来,低头领命:“是,奴才这就去与昭领队说一声。”
谢峥点点头,信步走进客栈。
还未上楼,外头便传来惨叫声。
终于反应过来的安福抖了抖,望向前边瘦高少年的眼神不自觉便带了些敬畏。
谢峥仿佛身后长了眼:“是不是觉得我过于凶戾?”
安福忙摇头:“不,主子做得对,这些人整日游手好闲、聚众乞讨,实则是拿乞讨名义施行掠夺行径……不整治他们,受累的还是百姓。”
谢峥嗯了声,不再多说。
当晚,安置妥当的谢峥刚坐下,正准备翻出昨儿未看完的书继续往下,便看到熟悉的墨字浮现其上——
【……这年头,连乞丐都欺负,还有没有人性?!】
谢峥:……
第020章
谢峥放下书,让安福等人去打听客栈里还有什么人家住进来,尤其要注意那些言辞异常、行为诡异之人。
安福几人看他面沉如水,心惊胆战,除了留守之人,其余全部散开四处查探。
等人走了,谢峥亲自挽袖磨墨,开始套这位佩奇的话。
【此话怎讲?】
远在芦州的祝圆如何能想到会弄出这般误会,看到他回话,立马激动地将今日之事细说了遍——当然,是打了码的。
谢峥从那洋洋洒洒一大堆文字里提炼出中心:街上,亲人,老妇人、施舍食物……
看来俩人所见所闻压根不是一件事。
谢峥眉心微舒。
祝圆犹在奋笔疾书:【虽说是为了老人家好,可帮忙的法子千千万,哪有直接不管不顾、置之不理的?枉这家伙读了这么多年书,脑子都不带转弯,整个书呆子似的,气死我了!】
【你之施舍,亦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待你一众离开,乞者该如何便如何,他不救,亦是常理。】同为乞儿所扰,谢峥难得的耐心大发,与她说上一大段话。
【道理都懂,但做人不能这样。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怎能因为善恶过小就不在意呢?】
谢峥哑然:【天真】
祝圆忿忿:【怎么天真了?尊老爱幼是人的基本素养,若连这个都做不到,还算人吗?】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百姓温饱皆成问题,尊老爱幼不过是纸上文章。】
【……你说的对!】祝圆汗颜。是她狭隘了。【这么说,还是朝廷的问题。但凡朝廷给力点,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了。】
谢峥:……
这位佩奇与那些指点江山的酸儒们倒有几分相像。而这类人,不是自诩怀才不遇,就是年纪不大。
不知道他是占了哪一项呢?
恰好安福过来回话,谢峥便没再继续。
两人皆是舟车劳顿,短暂的聊过后,便各自安歇。
***
祝家暂住的这处宅子已提前打扫过,她们住进来后只需要将行李归置好,再采买一些零碎的必需品,便妥了。
只是一路奔波,尤其是祝圆一路吐着过来,张静姝便按捺下心思,让大伙好好儿歇了一天。
抵达芦州的第三天,他们才前往秦守备府上做客。一是送礼,毕竟别人帮忙赁了院子还打扫干净了,二则,是要问问大夫的事情。
因着不是休沐,秦守备并不在家中,张静姝便只带了祝圆一人赴宴。
秦守备的夫人姓辛,是名爽朗大方的年轻妇人,见了他们,寒暄过后,辛夫人便抱怨:“我听我们家爷提过好几回祝大人,在咱家这里,你们可都是老朋友了,怎么过来还带那么多礼儿?”
“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你们不嫌弃就好。”张静姝笑笑,拉过祝圆,朝她介绍,“这是我家姑娘,单名一个圆字。”然后让祝圆唤人。
祝圆福了福身,脆生生地喊了声婶婶。
辛夫人眼前一亮,拉住她的手便赞叹:“哎哟,这丫头长得真是水灵可爱,瞧着就让人疼惜,我多看两眼就恨不得抢过来养在家里头。”
张静姝忙谦虚:“夫人谬赞了,小女性子顽劣的很,若是真在你家,怕是早就惹了你烦厌了。”
辛夫人捂嘴笑:“姐姐你这可就过谦了,小姑娘家家的,能顽皮到哪里呢?”刚才寒暄时相互介绍了,她比张静姝要小几岁,故自称妹妹。
几人边聊边进了屋,按序落座,下人奉上茶水。
张静姝端起茶盏抿了抿,接着刚才的话题笑道:“倒不是顽皮,就是鬼主意多得很,整日带着弟弟妹妹们捣乱。”
辛夫人登时乐了:“这么说我更想留下她了。”完了她转回来逗祝圆,“圆圆是吧?婶婶家里有小妹妹和小弟弟,留下来陪他们两天好吗?”
祝圆看了眼微笑的张静姝,大方拒绝道:“抱歉婶婶,芦州我们第一回 来,地儿不熟,加上爹爹不在,我得陪着我娘他们。”
辛夫人打趣了一句:“别不是你离了娘亲要哭鼻子吧?”
祝圆笑眯眯:“婶婶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辛夫人微诧:“你这小姑娘竟一点也不怕生……今年多大啦?”
“十一岁了。”
“哟,都快可以说人家了。”辛夫人朝张静姝笑道,“我瞧这性子,压得住场子,是当主母的料。”
这话祝圆可不好接了,忙低头装腼腆。
张静姝摇摇头:“前几年耽误了,去年才带在身边教起来。”叹了口气,“如今她这身体又……我这心里愁得很呢,哪里还有心思相看人家。”
辛夫人闻言仔细打量祝圆,道:“你们信中说得可严重了,可小姑娘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呀,当真如此严重吗?”
张静姝面上愁容更显:“看过好些大夫,都说是年纪太小补过了,看着脸色红润,实则虚得很。这才十一岁呢,上月就来潮了不说,那几天还疼得直打滚……”说着说着,她眼眶便红了,“不说孩子如何受罪,万一、万一将来……”
许是当着祝圆的面,她没往下说。
辛夫人却明白其隐下的话语。女儿家嘛,不外乎就是担心子嗣问题。
她叹了口气,拍拍张静姝手背:“别太担心,芦州这边虽然穷一些,好大夫还是有不少,圆圆年纪小,只要调养得当,必定跟常人无异。”
“希望如此……”
话未说完,便有一侍女匆匆进来,先朝在座福了福身,再凑到辛夫人身边低语了几句。
张静姝低头佯装品茗。
辛夫人听完挥开侍女,道:“大夫到了。”见张静姝愕然,她解释,“调理身体这事儿,赶早不赶晚。收到祝大人的信件时,我们家爷便已经让人去留意那些擅妇科调养的大夫,今天知道你要过来,我早早就让人去把那位大夫请过来,这会儿他已经在前院等着了。”
张静姝惊喜:“这、这……”竟然一点也不耽误功夫,直接把大夫请过来?
“别这啊那啊的,走走走,赶紧去看大夫,看看咱们圆圆身体怎么调理比较合适!”辛夫人大手一挥,风风火火地领着他们前往外院。
……
“……虚火实寒,不算什么大问题。”蓄着长须的老大夫唰唰唰写了个方子,将纸张递给张静姝,“先按这方子吃上十天,过了十天,老朽再来复诊,届时再做调整。”
听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张静姝彻底松了口气,问:“这药前后要吃上多久?会不会对身体有碍?”
老大夫捋了捋长须:“快的话一个月,慢的话三个月。”
辛夫人皱眉:“不能再快些?”
“要快就得下猛药,小孩子家家的,调理得当便于常人无异,操之过急反而不美。”
也是。辛夫人便不再多说。
张静姝却已经很开心了:“已经比我想象中要快多了,只要圆圆身体能好起来,多花点时间也无妨。”
老大夫捋了捋长须:“就是这个道理。等吃完药,我再给你们几道食疗方子,想起就吃上一两回,身体又会更好些,轻易也不会生病。”
张静姝这下是彻底松了口气。
祝圆更是激动。只要一想到那针扎刀刺般的腹痛,她就恨不得给面前老大夫磕头。
送走老大夫后,辛夫人笑着道:“如今可算是安心多了吧?”
“多得您和秦大人的帮衬。”张静姝擦了擦眼角,“若非你们帮忙,我家圆圆都不知道要如何受苦了!”说完,她赶紧推了推祝圆,让她好声道谢。
祝圆立马张嘴,叭叭叭就给辛夫人吹了好长一串彩虹屁,逗得她眉开眼笑的。
“瞧这小嘴儿甜的,跟抹了蜜似的!”辛夫人爱娇地捏捏祝圆脸蛋,转头问张静姝,“我是越看你家圆圆越喜欢……这都十一岁了,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祝圆眨眨眼,看向张静姝。后者拍拍她脑袋,答道:“还没有呢。”
“那打算找哪儿的?可不能在芜县找,任地是任地,将来你们走了,姑娘可就无依无靠了。”
这是正儿八经谈亲事。祝圆只得低下头,绞着衣摆装害羞,一边竖着耳朵细听。
只听张静姝道:“早前跟我家老爷商量过,芜县这边的任期满了,便带她回京城相看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