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饼
许然“啧啧”好几声。
路晁斜睇他一眼,“怎么,你已经被资本主义腐蚀了?”
“呸呸呸。”许然连呸好几声。
从舒雨的方向来看,就是这哥俩一直在打打闹闹,许然负责打闹,路晁负责牵绳。
回到酒店,一个政府里的干事扶着喝醉的哈里进酒店,见到许然一行人,伸手招呼道:“小许,快来扶一把,你们老板喝醉了。”
许然上前扶住哈里,送哈里的干事便要松手,许然明显有些扶不住。
路晁正要上前,就见退伍兵中的一员,一个名叫秦兵的快走两步,接过干事的手,又喊道:“王超,快来搭把手。”
王超听见赶紧过来,接替了许然,两个人轻轻松松架住哈里,看样子还留有余力,如果需要把他打横抱起来,估计也能轻松做到。
另外几个青年,女的倒也好说,男的俱是对视一眼,然后一脸懊恼。他们怎么就没这个眼力劲呢,凭白叫别人拔得头筹。
好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深思的表情,他们过来上班,只谈了基本待遇,也接受看能力定岗一说。
但工厂的职位可不少,有高有低,有领导也有工人。
竞争,从这一刻,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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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脊梁
舒雨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暗自点点头, 员工愿意表现肯定是好事,这说明他们已经完成角色转换,把自己当成工厂的一员。
等安置好一切,三个人可以重新坐下来说话的时候, 舒雨才知道,哈里成为主角。堂堂一个外资公司的大老板,反而成了助手。
三人一齐大笑起来, 舒雨更是说道:“其实这也不错, 你以助手的身份留在国内更合适。遇到为难的事, 扯起虎皮做大旗, 推到外资老板上头, 也免得自己硬碰硬。”
许然大笑,“我开始是觉得好玩, 后来也跟你一样, 觉得这样更好。”
“婚纱怎么样,发货了吗?”谈服装厂建设时, 舒雨在中间插了一句。
“发了,广城,深城, 京城,海城,还包括另外两个大城市,都有人来订货。按咱们之前说好的, 二一添作五。”
舒雨坚持不收,“你把我姐姐做的四套,算到你的货里就行,省得她做白工。我也早跟你说好了,美国那边的利润都是你的。”
“我派人去找一趟舒雅,这是小事。”许然倒也没有再坚持,你这回让我一点,我下回让你一点,都是小事。
他们未来利润的重心,如舒雨所说,在工厂这边。只要她规划的蓝图真能实现,现在赚的这点钱还真算不了什么。
有许然坐镇,黄灵管财务,丁妞负责招人,剩下的人先把厂区建设盯起来,在这个过程中,看看他们的特长和性格,以及工作状态,再分配职务。
“这里一切有我,你就放心吧。再说我搞不定就去找政府,反正他们不能不管我。”许然深得无赖的嘴脸,天不怕地不怕,遇着事再解决,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你不回去一趟见见你爸吗?”等他们聊完工厂的事,路晁问许然。
“他跟单位说好了,会请个长假过来一趟。”许然大大咧咧的说道,忽然一拍脑袋,“瞧我,还带了礼物给你们,还有给路妈妈的。”
“我妈也给你带了东西。”东西不贵,是路英亲手做的辣酱。这东西没法寄到美国,许然四年没有吃到了。接过来当场打开,一勺子怼到嘴里,辣得直吸气。
“好次好次,就是歪了辣酱,鹅也得回来啊。”被辣得声音都变调的许然,坚持不喝水,非要好好重温一下辣得鼻孔喷热气的感受。
舒雨和路晁在这里待了大半个月,看到一切走上正轨才走。当然也留下了她投入的第一笔款项整整五百万人民币,和许然私下签好协议,她以品牌和设计工作,以及五百万入股,占工厂股份的一半。
后期需要增加投入的时候,再根据资金投入来变更股份。
许然提供第一笔一百万美元的投资,和在美国建立销售渠道,占有另一半的股份。
当然,协议是私下的,得等到九十年代初,国家的公司法出台,再进行变更。现在摆到明面上的,这就是一家美资企业。
而且是一家从中国采购服装面料,制作之后运到美国销售的美资公司。这样的公司最受国家欢迎,因为他们赚的不是国内的人民币,不跟国内企业抢生意。
虽然外资企业有一定的结汇权,但还是需要将一定比例的美元兑换为人民币。而这个兑换,对现在的政府来说,就是增加外汇储备,意义重大。更不提解决就业,促进税收等等这些好处。
所谓结汇权,这是中国在外汇储备不足的情况下,产生的特色。所有的国内企业,都是没有结汇权的,出口到国外的产品赚取外汇,收到的外汇会由专门的政府部门收下,然后将外汇结算成人民币还给企业。
当然,但凡能出口的企业,都会有专项补贴,同样是人民币。
也就是将所有外汇收入都统一收进国库,需要花用外汇的企业和单位,再上报清单,由国家按轻重缓急来分配。
当然,等到中国成为世界工厂,外汇储备多到花不完的时候,这项阶段性的特殊政策,也就随之取消。
来的时候一大堆人,回去的时候,只有舒雨和路晁两个人。
“你是看出什么隐忧来了,怎么愁眉苦脸的。”和路晁的情绪低落不同,舒雨一直处于兴奋当中。
“哪里有什么隐忧,处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我只是在想,我的选择是对的吗?”看着舒雨和许然选择的道路,再回头看看自己所选择的,注定未来不会有交集,不可避免的产生失落和焦虑。
舒雨轻叹一声,“傻瓜啊,如果把国家比喻成一个人,高科技含量的工业技术才是脊梁。轻工业是依附在骨骼上的血肉,我们这些搞加工贸易的,就是外头这层皮肤。别人看得见摸得着,可再好看也代替不了脊梁,能不能站起来,站的有多高,看的不是皮肤,更不是血肉,是脊梁啊。”
“小姑娘说的好。”上铺有个人,忽然叫了一声好。
舒雨被吓了一个激灵,路晁反应速度极快的挡到了舒雨的身前。
“别怕别怕,我不是坏人。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姚。”上铺上的中年,翻身上来,满脸笑容的朝他们伸出手。
姚荣光是来深城出差的,回去恰好和舒雨他们坐上了同一个车厢的卧铺。
原本他一肚子郁气,根本不想理睬任何人,正在上铺闭目养神,就听到下铺两个小孩子的谈话。其中一个小姑娘的话,给了他极大的触动。
特别是他现在的境况,听到这番话,更是激动万分。顿时生出一种,吾道不孤的感慨。
等着跟这俩个小朋友一聊天,姚荣光乐了,“你是化工专业的学生,好,好样的,太好了。”
还是同行啊,能不乐吗?
等弄清楚这位姚荣光,是从平湖省的省会广常市皮革厂调到京城的时候,这回轮到舒雨乐了。
“您认识齐楚达吗?”
“老齐我怎么会不认识,多少年的老同事了,他是我们厂子销售科的副科长。不过,你怎么会认识他?”姚荣光心说,这个世界也太小了吧,从深城回京的火车上,也能遇到老家的熟人?
舒雨终于知道面前这个人是谁了,她曾经在火车上耳闻过的姚副厂长,知道他业务能力一流,还有远见卓识,知道不革新就是死路一条的道理。
结果却在去日本谈判的过程中,后院失火,不得不中断谈判回国。
“我当时听到齐叔和孟叔在火车上替您抱屈,特别是齐叔,很是懊恼自己帮不上您的忙,我当时听了事情的经过都觉得十分愤慨。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遇见您。”舒雨没问厂子里的事解决了没有,因为这很有可能是人家的伤心事,其实结果如何,想也想得到。
姚荣光还真不知道这件事,虽然齐楚达平时表达过多次对他的支持,但在外人面前也这么说,足见他的真心实意。
叹了口气,“可惜啊,我是辜负他们的期待了。”
说完不再提这件事,只说自己马上要调入京城的新单位。他趁着中间这段时间有空,出来跑了一圈,联络一下兄弟单位,取取经,看看现状。
最后一站正好去看看特区,然后再直奔京城报道,所以才会在这里遇到舒雨和路晁。
一个算是老乡,还是老同事的熟人,一个算是同行,还是大学生,姚荣光一扫之前的郁气,谈性大发。
一路从深城聊天京城,每个人都是收益良多。路晁坚定了自己选择的道路,哪怕这条路是孤单的。舒雨结识了一位极富领导魅力的前辈,姚荣光则是觉得后继有人吾道不孤,大感安慰。
回到京城,已经离开学没有几天了。
没等回家,被路英拦住拉到自己家,据她说舒雅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待在家,哪儿也不去。他们出版社有活动,让她一块聚餐也不肯。明明以前,她还挺喜欢参加这些活动的。
“你关心一下,看看你姐姐有什么心事,要是我们能帮忙的,你尽管提。”路英怕是女孩子的心事,直接把儿子关在客厅外头,不许他旁听。
“我回去问问。”舒雨一听就急了,哪里还坐得住。
等叫开侧门回家,她还没问,舒雅自己先招了。
“你快看看存折,我们马上去银行,再不转给你,我手都要烫得冒火了。”舒雅摸出藏在抽屉背面的存折,打开一瞧,整整二十万。
“许然叫人来拿礼服,然后让我去银行转帐。事先也不说清楚,二十万啊。”舒雅再是个不怎么在乎钱的,二十万砸在手里,也把她吓坏了。
生怕存折放在家里有个闪失,只好学老母鸡孵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蹲守在存折边上。
现在交给妹妹,顿感一身轻松。
舒雨笑的眼泪都飙出来了,“我的好姐姐,这钱本来就是你的呀。你之前说做白工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一件五万。”
舒雅吓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呢,五万啊,绝对不可能。”
“你就拿好吧,这钱也就赚这一回,以后可没这种好事了。”舒雨拽着姐姐的手,把存折拍回她的手里。
现在国内几乎没有制作礼服的裁缝,仿制的礼服不是没有,但从外观上一看就很劣制,很难影响到婚纱店的生意。
但若这一回有人发了狠,买回来直接拆解,仔细钻研,想仿出来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天长地久的婚纱不可能外流,仿制的人仅靠肉眼没法搞定几个最关键的工艺问题。等到这一批婚纱大量流入国内市场,总会遇到狠人。到时候大量仿制品上市,五万一件,就是过眼云烟,再也不会有人买单。
“不是说有版权,不能仿制吗?”舒雅奇怪的问道。
“哈。”舒雨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以前的不能仿制,更多的是刚打开国门,大家对外头的事物还处在摸索阶段。一份全英文的授权书和警告,还是颇有些威慑力的。
而天长地久要防的是和他们一样开婚纱摄影的店铺,受限于婚纱礼服的设计和工艺,低仿根本不足以支撑起高档婚纱店。事实上,针对婚纱礼服的低仿一直存在,只不过构不成对高档婚纱店的威胁罢了。
不是没人想过直接购买正版,但和天长地久有合作,舒雨当然不会拆自己的台。不仅要以美元为付款单位,还得提高售价,直接将潜在的用户吓跑。
只要美国那边放开销售,照中国人的聪明才智,高仿指日可待,有没有版权根本不会成为障碍。资本为了百分百的利润,敢于践踏人世间一切法律。
这是社会现状,不是你骂几句可以改变的,一个人的力量更无法对抗整个社会。
舒雅也听出舒雨声音里的揶揄,耸耸肩,看着存折,“这么说,这笔钱真是我的。”
“当然是你的。”舒雨想了想道:“你暂时把这笔钱留起来,明年我有个计划,需要用到这笔钱。”
“你拿去就是。”舒雅立马递上存折。
舒雨没接,“不是要你的钱,是有个机会,能让钱生钱,最后连本带息还是你的。”
二十万还能变成更多的意思,舒雅听完吐吐舌头,“没想到,我也有当上富婆的这一天。”
舒雨白了她一眼,如果她真想当富婆,早就能当上了。她要是想做生意,还轮得到丽姐去开天长地久吗?
存折的事告一段落,舒雅终于腾出空来,问她深城的情况。
“以后你就每个月画几张图送去吗?”
“是服装工艺书,不光有设计图,还有服装面料,辅料,甚至针脚的距离,扣缝的大小都要标注清楚。”
甚至前期,还要指导他们剪裁,当然,深城那边会直接把招到的打版师发过来接受培训,不用她亲自去。
“对了,路阿姨说准备装修房子,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如果一起,她正好找人帮我们一起盯着。”舒雅又想起这么一回事来。
这里的房子指的是她不久之前购买的商品房。
“要的要的,连许然那一套,一起装。”舒雨趁着这回去深城的机会,把一套商品房甩给许然。自我感觉霸气十足,也就是现在了,后世一般人哪里耍得起这样的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