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舟遥遥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桌上的茶壶都空了。
顾渠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殿下,成事后,你打算如何处理勇威候府,如何安排太子妃?”
这两个月的书信来往里,外甥偶有提到太子妃,虽不过寥寥数句,却足以看出太子妃在外甥心中的地位。
就连那素日里不苟言笑的顾风,也夸过这太子妃几句。
可惜勇威候是个眼皮子浅的蠢货,选择站在三皇子和周家那边,非得与东宫为敌。
裴延深邃的眸子很是坚定,薄唇轻启,“她是会孤永远的太子妃,也是唯一的妻子。”
闻言,顾渠眼波微动,“那勇威候府……”
“张氏已经与勇威候和离了。”
“这事我回长安也有所耳闻。”顾渠眯起眼,想起当年那个爱穿红衣、风风火火的小姑娘。
多年前,素素,月娘,还有……沅沅,这三个性格各异的小姑娘总爱聚在一起,赏花喝茶,投壶斗草,无忧无虑,仿佛汇集了世间所有的快乐与美好。
她们见到他,会嘴甜得喊哥哥。
后来,沅沅入宫,月娘嫁了人,素素一直拖,拖到快二十岁成了老姑娘,才勉强答应陶博松的追求,嫁入勇威候府。
当年陶博松为了求娶素素,费尽心思,死缠烂打,发誓会待她一心一意。
不曾想人心易变,最初的喜欢在天长日久中渐渐消磨,最后只剩下怨怼。
还好素素骨子里那股劲儿还没磨灭,现在和离了,也算及时抽身泥淖。
见顾渠神思恍惚,裴延轻声提醒了一句,“舅父?”
顾渠回过神来,惭道,“刚回想起一些陈年往事。你也知道,张氏与你母后是闺中好友……如今她和离了,你须得更敬重她,切莫因此看轻她。”
裴延道,“这是自然。该断不断,反受其乱,张氏和离的举动,孤很敬佩。”
顾渠放下心来,又道,“撇开张氏不谈,勇威候是太子妃的生父,若是你杀了他,你与太子妃之间难保不生出芥蒂。”
“舅父放心,阿缇她明事理,拎得清。”裴延顿了顿,淡淡道,“况且,孤也不是非杀他不可。”
他对陶博松没什么必杀不可的理由,只要侯府垮了,周氏倒了,陶博松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卑贱蝼蚁。
念在几分血缘的份上,裴延可以留他苟活于世。
倘若陶博松不知好歹,牢狱里,流放路上,裴延随时随地可以让他“意外病逝”。
见裴延早有打算,顾渠也放下心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心里有太子妃,但凡涉及她的事,你要多替她考虑些,莫要伤了你们之间的情分。”
他这话别有深意,裴延唇角微抿,低低嗯了一声。
黄昏时分,顾家人出了宫。
顾至鸿一见到自家姐姐,迫不及待炫耀道,“姐,你知道太子妃表嫂做的菜多么好吃吗!哇,我今天真的撑到走不动路!”
顾明岚看傻子一般看他,“我和祖母、母亲她们一起去的太子妃宫中,我能不知道她做的菜好吃?瞧你这没出息的劲儿,吵吵嚷嚷的,跟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你出去可别说是我弟弟,丢人!”
顾至鸿“嘁”了一声。
白氏见他们姐弟又斗嘴,点了下顾明岚的额头,“你呀你,还好意思说你弟,今日那锅河虾鸡翅煲,你可没少吃,碟里的鸡骨头和虾壳都堆了这么高。”
她还伸出两指比划了一下。
顾至鸿登时捧腹大笑,学着顾明岚刚才的腔调,斜眼道,“跟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你出去可别说是我姐,丢人!”
顾明岚羞窘,捏着拳头要去揍顾至鸿,顾至鸿抱头嗷嗷叫。
白氏无奈叹气,这一双儿女真的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吗?怎么性子就没一个像她的。
闹了大半路俩人才消停,顾至鸿问道,“姐,表嫂长什么样,好看不?”
白氏教训他,“无礼。”
顾至鸿撇撇唇,“我好奇嘛,毕竟太子表哥长得跟仙人似的,若他的太子妃长得都没他好看,那表哥岂不是吃亏。”
顾明岚道,“太子妃虽比不上太子好看,但也是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儿。”
顾至鸿“噢噢”两声,又把话题切回吃食上,“姐,你觉得中午哪道菜最好吃?我最喜欢那道板栗红烧肉了,那肉叫一个香啊,肥瘦均匀,咸香鲜美,回味无穷。若是能天天吃上那红烧肉,给个神仙都不做。”
“嘁,还天天吃,美得你呢。”
说到这里,顾明岚从怀中摸出一张精致闪亮的贵宾卡,忍不住炫耀道,“你不能天天吃红烧肉,我却能天天喝奶茶。”
顾至鸿也听说奶茶的大名,连忙追问这卡哪来的。
顾明岚解释了一番,顾至鸿也惊愕住了,“没想到表嫂这么厉害!”
这边姐弟俩高高兴兴商量着明天一早就拿着贵宾卡去饕餮阁买奶茶喝,另一辆马车上,顾渠与顾老夫人聊起裴延,感慨颇多。
“殿下他长得还是很像沅沅的,就是性子……性子还是更像皇帝。”
“这孩子不容易,小小的人儿孤苦伶仃的在宫里长到这么大,若没个厉害性子,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顾老夫人唏嘘,松垮的眼皮耷拉着,嗓音苍老,“不过我看你妹妹选的这位儿媳妇是极好的,我之前还以为她会与年轻时的素素一般,小辣椒似的。不曾想却是个温柔细腻,体贴懂事的好孩子,而且我看她言语间对延儿多有记挂,真是不错。”
顾渠附和了两句,叹道,“只希望延儿别像他的父亲那般偏执……”
顾老夫人一想到昭康帝当年的所作所为,捏紧了手中的蜜蜡珠串,心中的恼恨还是无法平息!
夜里,帷帐中萦绕着淡淡的清香,陶缇靠在裴延怀中,也聊起顾家人来。
“外祖母很和善,舅母很温柔,顾家表姐性子爽利,都是好相与的。”陶缇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问,“殿下,舅父与表弟是怎样的性格呢?”
裴延的手搭在她的腰身,阖眼道,“舅父面冷心热,表弟是个跳脱的,性子有些野,但心性纯善。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顾府一趟,好让你们见一见。”
陶缇说了一声好,迟疑片刻,忍不住问,“殿下,当初……当初顾家真的造反了吗?”
顾家被贬去北地的原因是,私藏兵器,意图造反。
造反是满门抄家的大罪,昭康帝念及顾皇后,所以并未抄家斩首,而是将顾家贬谪流放。
之前陶缇没怎么去想这事,可今日见到顾家女眷待人接物的进退有礼,尤其是顾老夫人那不卑不亢、淡泊宽厚的气质,实在很难与造反这事挂上钩。
黑暗中,裴延缓缓地睁开了眼,清冷道,“不是造反,是……弑君。”
陶缇,“???”
裴延的嗓音低沉又缓慢,“母后病逝,顾家上下也悲痛万分。我舅父心怀怨恨,与父皇起了争执,兵器刺中了父皇的胸口……”
陶缇,“!!!”
“父皇本想压下此事,但这事还是传了出去,御史台的谏官们跪在太极宫,请父皇治罪于顾家。在那不久后,外祖父留下遗书,自责教子不严,以死谢罪。为正朝纲,平息朝臣情绪,父皇最后将顾家流放了……”
陶缇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只觉得在这皇权至上的古代,顾家实惨。
裴延低头在她肩窝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当年,周家没少在幕后推波助澜。若不是父皇念着与母后的情分,顾家……怕是早就没人了。”
陶缇只觉得过往的事就像是一团迷雾,尤其是顾皇后与昭康帝的感情。
人人都说昭康帝深爱顾皇后,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若是深爱,顾皇后为何会选择服毒自杀,为何顾家舅父会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进宫刺杀皇帝。
帷帐内一时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陶缇扬起头,轻轻吻了吻裴延的下巴,“殿下,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了。”
她嗓音轻软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裴延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也吻了下她的脸,“嗯,睡吧。”
第117章
顾家很快就在长安城安定下来,顾渠去兵部走马上任,十六年前,他便是兵部尚书,虽时隔多年,但他很快适应了过来。
在朝堂上与昭康帝相对时,昭康帝也没为难他或是冷遇他,是一个君王对臣子的寻常态度。
不少人见这状况,心里不免各种揣测,陛下这是真不计前嫌,打算重新重用顾家了?
朝堂上的风云诡谲、阵势变幻,陶缇是毫不了解,她为饕餮阁的事忙得团团转。
经过这小半年的努力,奶茶凭借着它老少皆宜的口感,迅速的在长安城站稳了脚跟。
长安城有一百零八坊,饕餮阁的奶茶店就开遍了五十个坊市,这势头半点不输现代的那些连锁奶茶店——
当然,一样东西火了,自然有人去模仿。
有人见奶茶这么火,便也摆个摊子卖了起来,价格还比饕餮阁的便宜。
一开始倒是吸引了一些人过去,可顾客尝过滋味后,高低立下。除了一些手头拮据的老百姓会买一两杯便宜奶茶哄哄家里的孩子,那些不缺钱花的富家小姐和世家贵女,还是更喜欢在饕餮阁买。
一分价钱一分货嘛,吃进嘴里的东西,还是选大店更为安心。
且说张氏在洛阳住得舒心,还在洛阳城购置了一套新宅子,并写信给陶缇,询问她是否有在洛阳开奶茶分店的打算,若有的话,她可在洛阳当掌柜的。
陶缇原本就计划在外地开分店,又考虑到张氏这会儿的状态,如果手上有些事忙,她也能尽快走出之前那段失败的婚姻阴影,于是欣然答应下来。
许闻蝉知道后,毫不犹豫的派了长安老店的两个得力干劲去洛阳,算作技术支持。
张氏那边干劲满满,找铺子、雇劳力、买原料,忙碌且充实着。
眼见奶茶店开得如火如荼,陶缇便与许闻蝉商量起开连锁的炸鸡店,暂定售卖炸鸡腿、炸鸡翅、炸鸡排、炸香肠这四样。
为了让炸鸡的口味更合适大渊朝百姓,陶缇还调整了好几次炸鸡配方。
所以九月里连着好一段时间,瑶光殿都会飘出一阵香浓焦脆的肉香味。
别处当差的宫人们馋得流口水,瑶光殿的宫人及猫咪元宝,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了起来。
等最终版炸鸡腿做好后,许闻蝉一边吃着金黄酥脆的炸鸡腿,一边哭着摸着自己肚子上的赘肉,“呜呜呜呜,太好吃了。可我是要减肥的啊!!我怎么就管不住我这张破嘴……”
哭完,又“嗷呜”的啃下一大块鸡腿肉,吃的满嘴油光。
青禾见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哭笑不得的劝道,“那你吃完手上这个,待会儿就不吃东西了吧。”
许闻蝉立马摇头,“不行,阿缇还炸了香酥鸡翅,我也想吃。”
青禾,“……”
许闻蝉报复性的吞了一大口鸡腿肉,含糊不清的咕哝着,“等炸鸡店开起来,我一定好好搞宣传,唔,到时候长安城里的小娘子们都来买!要胖大家一起胖!”
陶缇端着炸好的鸡翅出来,听到许闻蝉这“报复社会”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许闻蝉委屈巴巴的望着她,“为什么阿缇你每次吃那么多都不会胖呢?我也太惨了吧,吃多少长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