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舟遥遥
她挣扎着从他怀中挣出,小脑袋埋得很低很低,含含糊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头顶响起男人带着笑意的温润嗓音,“你道歉作甚,是孤先拉的你。”
陶缇,“……”
虽然但是,她总感觉是她轻薄了他,占了他便宜。
一阵沉默后,裴延仿若无事发生一般,走到一旁坐下,轻声道,“阿缇今夜做了什么好吃的?”
陶缇还是低着头,小声道,“炖了一道酸萝卜老鸭汤,一个拍黄瓜,主食是凉皮。”
说完,她扭过脑袋,对玲珑打了个手势。
没多久,宫人们便将晚膳摆上了桌子。
酸萝卜老鸭汤用精致的砂锅装着,汤面飘着一些枸杞,汤呈淡淡的黄色,那是熬出来的鸭油,看上去腻,但加入了秘制酸萝卜的缘故,那酸味中和了油腻,让整锅汤尝起来非但不腻,而且特别鲜香,那酸酸的味道混合着肉香飘出,直勾得人忍不住咽口水。
那一碟拍黄瓜,油绿色的皮与淡绿色的肉,在酸辣蒜汁的浇盖下,镀上了一层红亮鲜艳的光泽,面上还撒着一层喷香的花生碎,尝一口,酸辣又脆爽,细细嚼着,混杂着花生独特的油脂香气,还有黄瓜清新的甜味,真是越吃越上头。
另外则是摆了一大盘的凉皮,调好的酱料还没放进去。
陶缇灌了一大杯茶水,将脸上的红晕散褪,这才撸起袖子当场拌了起来——
“这凉皮吃的时候现拌,味道会更好,若是早早的拌了,那些酱料的味道完全浸了进去,凉皮就会变得黏糯,不那么爽口了。”
说起吃的,她倒是半点不结巴。
裴延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笑容温润道,“阿缇做的,味道都好。”
陶缇拌凉皮的动作一顿,“……”
耳尖蹭的一下,又红了。
拌好的凉皮分了两碗,她推了一大碗到裴延面前,全程都没敢与他对视,小小“唔”了一声,“殿下,吃吧。”
她端着自己那一碗,坐到了对面,埋头就吃了起来。
米白色呈半透明状态的凉皮,与青翠的黄瓜丝、红色的胡萝卜丝、金黄的面筋块搅拌在一起,再浇上一层香喷喷的辣椒油与调味汁,光是看着就叫人食欲大开。
夹起一筷子送到嘴里,凉皮滑溜溜的、微微凉,又嫩又爽滑,每一根均匀的沾着酱汁,刚一入口,那股子鲜香的辣味和酸味,一齐刺激着味蕾,口中忍不住分泌出唾液来,满足的咀嚼了一大口后,口中还透着一种爽快的微麻。
一口接着一口吃着,没多久,陶缇跟前的一碗凉皮就吃了个精光。
裴延的视线落在她辣得微微红肿的小嘴上,须臾,他放下筷子,动作轻缓的给她舀了一碗酸萝卜老鸭汤,放在一旁晾。
陶缇抿了抿唇,低低道了句谢,又道,“你的那碗没我这个辣,我刚又加了两勺辣椒油,才会辣成这样。”
裴延优雅的点了下头,淡然道,“是不辣,味道很好,这道凉皮很适合夏日食用。”
陶缇道,“那你多吃些,你若喜欢,明日我再继续做。”
裴延微笑应了声,又道,“这天气也热了起来,孤这边的差事估计三天之内可以完成,届时,咱们可以收拾行李,准备回长安了。”
听到这话,陶缇惊喜的眨了眨眼睛,看向他,“可以回去了?”
裴延道,“嗯。”
随后,他挑眉看向她,“阿缇这是想家了?”
陶缇微微一愣,浓密长翘的睫毛垂下,那双乌黑的瞳眸闪过几分怅惘。
想家么。
想是想的,只是想的不是长安的勇威候府,而是现代的家。
但或许是在东宫住了两个月,她潜意识里,也将东宫看做她在大渊朝的家了。
她抿了抿唇,轻轻软软道,“有点想。”
裴延淡淡的笑了,深眸深深地凝视着她,道,“若是能在端午节赶回长安,孤带你去渭河看赛龙舟?”
“是哦,如今都已是四月底,再过不久便是端午了……”
陶缇恍然,又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向裴延,“殿下,这赛龙舟是不是很热闹呀?”
见她贪玩的小模样,裴延哑声笑了下,“是很热闹,到时候你可得紧紧跟在孤的身旁,千万别走丢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容易走丢!”
陶缇笑眸弯弯,半开玩笑道,“实在不行,拿一根绳子把我们俩的手系在一起,这样总不会分开啦。”
裴延眼中的笑意一顿。
绳子。
他的手,不自觉抚上他胸口衣襟处。
那两根红绳还放着他心脏的位置,还没找到合适时机的送出去……
再过些时日罢,待把洛阳这一堆烂账处理完,他再寻个好日子,亲手将这红绳绑在她雪白的腕上。
站在一旁伺候的玲珑,“???”
怎么太子殿下也捂胸口了,这玩意还带传染的?
第54章
月色朦胧,陶缇沐浴出来后,裴延人不见了。
玲珑适时迎上前,恭敬解释道,“太子妃,殿下在同明殿尚有政务要处理,他让太子妃你先歇息,不用等他。”
“噢,好的。”
陶缇扭过头,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天,呢喃道,“这都亥时了,还要忙,唔……当太子也挺不容易的。”
玲珑没接茬,扶着她上床歇息。
……
与此同时,同明殿,书房内。
裴延一袭宽松的白色长袍,坐的身形端正,如劲竹板萧萧肃肃。与他相对而坐的顾风一身利落的黑衣,一把长剑放在桌边。
茶香袅袅,两人面前一盘棋,黑白纵横。
顾风落下一枚黑棋,他的嗓音像是被风沙燎过般低沉,“殿下,你之前只说给穆王妃一个教训,并没提过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裴延低低笑了声,“此次是孤漏算了,孤没想到太子妃胆子会那般大,在人家地盘上,还敢跟他们卯上。”
他平素里只觉得陶缇贪吃爱玩,心地善良,却也胆小,比如之前,她敢动手打裴长洲,却也会在夜里吓得做噩梦。
他先前安排穆王世子这么一出,一来是想拖住穆王妃,让她无暇再实施画舫的计划;
二来,也是给穆王妃一个教训,她想毁人清白,那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废了她爱子毁人清白的“物件”。
见裴延还能笑出来,顾风眉头拧起,沉重道,“太子妃有勇无谋,殿下你还惯着她……今天打探到的消息,穆王妃暗中谋划,计划对你、或者是对你的太子妃下手。此事真是把她惹急眼了。”
裴延眉目疏懒,不紧不慢道,“她若真的动手,对我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顾风一怔,忽的意识到什么,脸色陡然变了,“殿下,你原本的计划就够冒险了,现在横插穆王妃这一杆子,风险岂不是更大了!?不行,这太危险了……”
裴延不语,修长的手指优雅的捻起一枚棋子,轻轻放下,轻声道,“风叔,该你了。”
顾风现在脑子乱的很,哪里还有心情下棋,但见裴延笑吟吟的看着他,他便拿了一枚棋子胡乱落下。
“殿下,其实咱们掌握了穆王勾结府尹,贩卖私盐,私铸兵器的罪证,就足够让他大权旁落了,你何必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不够。”
裴延摇头,清隽眉眼间是凌厉的冷意,“孤要让穆王彻底失势,再无任何起来的机会;除此之外,还要把长安那几位,一同拉下水来。”
顾风眉头蹙着,五味杂陈的看着面前的殿下。
自从顾皇后去世,小殿下落水后,他便被主子派到小殿下身边,保护他,教导他。
第一次见到小殿下时,他才五岁,那么瘦小,漂亮精致的如女娃娃一般,小脸苍白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他,也不害怕,只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
后来两人熟悉了,小殿下主动与他说,“风叔,我的病不能好,我要是好了,还会有人要害我的……我不想死。”
后宫的阴私手段层出不穷,装病是那个五岁孩子唯一能想出的办法。
时光如梭,他陪着小殿下长大,看他从那个目光坚定说出“我不想死”的小孩子,一步步成长为眼前“胸中有沟壑,眼里存山河”的男人。
安静中,有风从窗户吹进来,烛光摇曳着。
裴延在棋盘落下一字,冷白的侧颜勾起一抹轻松的笑,“风叔,你输了。”
顾风从过往回忆中醒神,低头一看,只见裴延刚才落下的那一颗白棋,出其不意,攻陷了他大片黑棋。
裴延道,“一招险棋,用好了,却有奇效。”
顾风听懂他话中深意,拱了拱手道,“殿下棋艺高超,属下甘拜下风。”
……
集仙殿一片安详的静谧,寝殿的灯灭了好几盏。
守在门口的玲珑见裴延来了,起身行礼,“殿下。”
裴延望了眼内里昏暗的光,压低声音道,“她睡了?”
玲珑,“是,半个时辰前睡下了。”
顿了顿,她又道,“太子妃吩咐灶上温着热牛奶,让奴婢叮嘱殿下饮用。”
裴延“嗯”了一声,心头是熨帖的。
喝过那杯温热微甜的牛奶,沐浴洗漱一番,夜更深了。
他走到床边,掀开柳叶黄绣芙蓉花开的轻纱幔帐,只见那一抹婀娜娇小的身子,正裹着小杯子,侧身朝着里头睡。
他看了眼,缓缓收回目光,转身去灭灯。
柔软的床上,陶缇的睫毛微微颤,听着床边的窸窸窣窣的动静,睡眼惺忪的半睁开眼。
是裴延回来了么?
她迷迷糊糊的,想转身跟他打个招呼,又懒得不想动。
直到身旁的男人挨着她躺下,一条结实的手臂无比自然的勾住她的腰,将她捞入他的怀中。
陶缇,“……!”
他他他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