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娇娘 第66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励志人生 惊悚悬疑 甜文 穿越重生

  孙钊心底顿时微松,他为京兆尹多年,当然不止会猜度上峰的心思,既是薄若幽替霍危楼办好了差事得了他的赏识,那她必有真材实料,若当真能为官府所用自是百利无一害。

  他赶忙问道:“侯爷南下的两宗案子皆是经由你手?”

  孙钊为京兆府主官,又得过霍危楼的赞许,她对他可不必隐瞒,于是道:“是,我此前在青州府衙帮忙,侯爷到安庆侯府之时,正是我在验尸。”

  孙钊又问:“那另外一桩案子呢?莫非侯爷带你去了洛州?”

  薄若幽颔首,孙钊这一下坐直了身子,看着薄若幽的眼神都变了……

  很快,他又倾身,且压低了声音问:“所以,安庆侯府当真藏了一个双生女儿?洛州那案子,太常寺的王青甫当真是十年前的元凶?”

  孙钊一副探听秘闻的模样令薄若幽有些好笑,她点了点头。

  孙钊一脸得了肯定答案的满足,“原来都是真的,你是不知,侯爷南下办的这两宗,引的朝堂之上颇多动荡,一个本是二皇子妃,一个牵涉朝中几位四品大员,消息传回京中,大家都只敢在私底下议论,如今也没个定论,却不想你便是案子经办之人。”

  孙钊到了此刻,才觉霍危楼不是给他塞了烫手山芋,而是给他举荐了个宝贝,他眸色一正道:“你既能助侯爷破了那两案,想来定是有大才的,且你自己说的不必拿你当女子体恤,那我可就要令你办差了。”

  薄若幽要的便是这般,“大人只管吩咐便是。”

  孙昭便道:“你适才进来之时应当看见了,吴襄今日不在,衙差也少了一半。”

  薄若幽点头,孙昭眼底生出几分沉色,面上多了些京兆尹的威势来,“昨天晚上又死了人,你来之前有人报官,吴襄刚带着人出去没多久。”

  薄若幽听的面色微变,“又死了人?”

  “不错,且死者同为女子。”孙钊叹了口气,“还不知是哪般境况,只是近来发现好几具女尸了,这不是好兆头,这才刚出正月,天子脚下若一月内生出数宗命案,我这头上乌纱便要先摘下来放一放了。”

  京畿吏治为重中之重,任何风吹草动,一不小心就要传入宫中,京城内闹了乱子,第一个要问罪的便是孙钊,他自然觉得压力极大。

  薄若幽站起身来,“既是刚走不久,那劳烦大人派个人送民女去案发之地,民女也想去看看,若案发之地留有证据,案子便可短日告破。”

  此前孙钊不了解薄若幽,又忌惮霍危楼,便颇多顾虑,想她或许根本不会验尸,又或者验尸之术粗浅只图寻个乐子,又或者验尸极好却仗着霍危楼不服指派,再或者世上女子多是娇气,万一三天喊苦两日喊累,到了霍危楼跟前便皆是他之过错,可他没想到薄若幽说是来当差的,便当真是来当差的,就这份说要去案发之地的利落之势,便令他心底一安。

  “好,我这就派人送你去,就在城东。”

  说着,孙钊喊了个衙差进来,“这是何畅,令他带你去案发之地。”说完又叮嘱何畅,“且照顾着些,见了吴襄,就说是我令小薄去的。”

  何畅是个不到双十之龄的年轻衙差,个头不高,面容却颇为周正,尤其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好奇的打量薄若幽,却又不给人无礼之感,是一副叫人看了便觉亲和的少年意气模样。

  “薄姑娘,请吧——”

  他在前带路,薄若幽与孙钊辞别便出了府门。

  薄若幽乘着马车,何畅御马而行,跟着马车边走边道:“尸体就发现在玉溪河边。”

  玉溪河是城内一条内河,从城东蜿蜒横贯而过,最终汇集到了城西的未央湖,而薄若幽听到此言眉心却是微蹙,因长兴坊便距离玉溪河不远。

  一路穿街绕巷而过,到了玉溪河边,又随便问了问人便找到了案发之地,案发之处有些偏僻,可周围亦有坊市,早间报官之人便是一个酒家小厮,而这会儿被发现多时,还未走近,便看到河边围栏边聚集了许多人。

  衙差守在围栏边,不断地催促百姓离远些,却暂未看到吴襄的影子。

  何畅身着衙门公服,他老远下马,薄若幽亦下了马车,良叔跟着,三人一起往河边去,看有衙差来了,百姓们自然让开,可薄若幽也跟着,却令周围围看之人有些意外。

  “这姑娘是谁,这姑娘怎么就能进去看?”

  “看着似是哪家小姐,莫非是来认尸的?”

  百姓们议论纷纷,薄若幽却是不管这些,走到护栏边上,一眼看到吴襄带着五六个人正站在河滩半坡上,这玉溪河到了夏日水位颇高,如今才二月,河水最深处也没不过人,大片河滩缓坡露在外面,而被发现的尸体,便正暴露在河滩之上。

  薄若幽还未走近,可只是这般打眼一看,她眉头便皱了起来。

  尸体俯趴着看不清面容,却能凭借散着的长发和身段辨出是个女子,而她衣裙之上虽然染了许多淤泥,却还能看得清乃是明红之色。

  遇害者又是着红裙的女子。

  “薄姑娘,从那边阶梯下去。”何畅指了指不远处的石阶。

  薄若幽点头,守在外的衙差见到何畅有些诧异,却是不敢拦阻,而底下吴襄正在和衙差说着什么,一回头看到薄若幽,当即吃了一惊。

  何畅机灵的上前,“吴哥,是大人让我带薄姑娘来的,薄姑娘要来验尸。”

  吴襄上下打量薄若幽一瞬,“你倒很是勤快呀小薄,本来以为你昨日和侯爷走了,得过个几日才能见到你呢。”

  薄若幽失笑,“吴大哥莫要打趣我了,既到了衙门应卯,我自然不会轻慢的,眼下哪般情况?”

  吴襄语声一肃,“这岸上是一处酒楼,靠着河堤是一处行人窄道,平日里大部分人会选择走在前面,今晨酒楼中的小厮来此倒水的时候发现了她。人已经死透了,身上有外伤,死因还不明,适才过来已叫人去周围查问,却还未出谁家姑娘不见了。”

  薄若幽点了点头便开始挽袖子,尸体腰部以下全部浸在水里,衣裙上满是淤泥,发丝胡乱的堆在颈背之上,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脚皆成青白之状,乃是被水泡的久了。

  薄若幽掏出护手戴上,就地验看起尸体来,一边验看一边问:“来的时候,可在河滩上发现脚印?”

  吴襄摇头,“不曾,发现尸体的小二害怕,也未敢下来,后来人虽多,却也没有人敢下来探看的。”

  薄若幽应了一声,便凝眸不再言语,她专注的验尸,不管身边衙差在说什么,也不去看案上百姓对她的指指点点。

  吴襄在旁看着,莫名觉得此刻的薄若幽有些震慑人心之感。

  “寻常溺死之人,因男女骨盆不同,男子多为俯趴,女子多为仰面,她此般俯趴着却有些奇怪。”薄若幽说着,先验看了一番才将尸体翻了过来,正面朝上,顿时露出一张年轻的女子面孔,因遇害不久,容貌并无太多变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模样。

  面孔鲜妍,可此时却永远的闭上了眸子,一抹淤泥落在她苍白的鼻尖额头上,薄若幽抬手将那抹污泥擦了个干净。

  薄若幽眉头微皱,死者身上衣裳并不散乱,除却鞋子少了一只外,手腕上的镯子,耳珠上的坠子都在,且看上去皆是贵重之物,而她红裙乃是上好湖绸,其上缀着精美绣纹,亦非寻常人家穿得起的,应当是哪家千金小姐。

  薄若幽目光自尸体外表逡巡而过,又一眼看向死者被发丝挡住的脖颈,她伸手拨开头发,眼瞳微微一缩,死者颈部有一道青紫痕迹。

  她倾身靠的更近些检查拿出紫痕,又自头脸往下朝脖颈细细查验来,很快,她断定道:“死因是被勒死,并非溺死,勒痕细,却颇为粗糙,有细碎的伤口和出血点,应当是用细麻绳之类粗糙绳索勒的,死亡时间应当是在前夜子时前后。”

  薄若幽顺着脖颈往下看,死者衣衫襟口处是收紧的,可此处却有淡淡的血色氤氲着,一片暗红之色显得与别处不同。

  若是在水里受伤,自留不下这等暗红,除非人还在案上便受了伤。

  薄若幽眉头微蹙,身子一侧挡住了旁人视线,而后将襟口拉开了两分,拉开的瞬间,薄若幽面色变了,她忙又将襟口压好,以至于吴襄站在旁边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见她神色不对,吴襄上前一步,“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薄若幽沉着眉眼,默了默才低声道:“死者……心口处的一块皮肉被剥走了。”

  吴襄听见这话神情就变了,加上义庄的那一具,这竟又是一具被剥走了皮肉的红衣女尸,是有人在短短半月内连害了两人?

第66章 四和香06

  上次的女尸后背受伤, 却未被发现一开始被剥了皮,后来薄若幽验尸发现,吴襄也并未当做最重要的线索, 可此刻,又一具遇害女尸亦被剥了皮, 那此案便大不一样了。

  吴襄立刻蹲下身来, “可是同一人所为?”

  薄若幽摇头, “眼下还不能断定,不过极有可能,昨夜验的女尸穿红裙, 眼前遇害者同样穿红裙, 上次为扼死,此番为勒死,凶手不用利器, 也是一个共同点。”

  薄若幽说完,又倾身去看尸体, 尸体下半身泡在水里, 除了淤泥沾在裙裾上之外,腿上还缠了几根深色的水草, 薄若幽伸手将水草捞上来,转身往玉溪河上游看去。

  吴襄上前来, “如何?”

  薄若幽便道:“岸边无脚印,亦不可能缠上这等水草, 尸体当是从上游被冲下来的, 至于为何俯趴着,许是她被扔进水里之时,身上缠了什么重物。”

  顿了顿, 薄若幽又道:“她的鞋子丢了一只,顺着河道上下找找,或许还能找到。”

  玉溪河并不宽,他们背后是酒肆,对面则是一排民房,吴襄听着薄若幽所言,立刻招手叫人,“候炀,你带一个人往河道上游搜,看看哪处河道有这般水草,还有死者丢了一只绣鞋,也沿着河道去找找,玉溪河水流平缓,说不定就飘在哪处。”

  候炀便是前日在义庄,被吴襄叫做猴子的高个衙差,闻言他应了一声,又叫了个人便转身离去,吴襄又看向薄若幽,“可还能验出别的什么来?”

  薄若幽摇头,“此处不便,还是把尸体带回义庄再验。”

  周围围看的百姓颇多,议论亦多,吴襄颔首,叫来几个衙差将尸体带走。

  经这一幕,所有不知道薄若幽是何身份的百姓便都明白了,薄若幽竟是仵作,这样一个雪肤花貌身段窈窕的小姑娘,竟然是京兆府的仵作!

  一时众人议论更甚,待尸体被抬走,薄若幽又在尸体俯趴的地方看了片刻,因尸体伤口在心口位置,俯趴之地也存着淡淡血迹,她蹲在水边,看着看着,忽然转身望向周围围看的百姓,周围围看之人,有站在酒楼之后靠近围栏的,此刻都被衙差拦着,还有站在几丈之外的白玉石桥上的,更有站在河对岸冒着嫩芽的柳树之下的。

  薄若幽一一扫视过这些人,时不时与人眼神相交,大部分人在看到她的时候都神色一振对她露出好奇之色,亦有些人本就盯着她,此刻下意识的躲开目光,唯有那么几个人,在看着她的时候十分平静,众人神色各异,薄若幽却觉得背脊微微一凉。

  见她如此,吴襄又问:“你这是在看什么?”

  薄若幽收回视线,摇了摇头道:“不知为何,我适才那一瞬间,竟觉得凶手在看着我们。”

  听到此话,便是吴襄都觉得背脊一寒,他忙回头望过去,可四面八方加起来的人快有近百,他哪里分辨的出谁是凶手?

  吴襄一脸狐疑,薄若幽低声道:“凶手杀人,却不像为财色,且他喜欢剖女子身上皮肉,心思颇为诡诞,如今人这样多,他若是知晓官府来此,多半会来看。”

  说着薄若幽站起身来,“不过这也只是推测,我还是先去义庄尽快验尸,看看可能找到别的线索。”

  吴襄颔首,“你先去,我还要去周围走访走访,看看能不能找到她遇害之地。”

  薄若幽颔首,吴襄便吩咐何畅,“你还是跟着小薄去义庄。”

  何畅不敢大意,亦连声应了,薄若幽就着玉溪河的水洗净护手,这才一起往岸上来,越是走近,周围探看薄若幽的目光便越多,待要从人群之中穿过去时,本来挤在一起的人群却忽的让开了路来,众人面上有些忌惮,仿佛她身上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待走过去,便还听见有人在议论女子为仵作是如何如何不吉。

  何畅听着眉头紧皱,去看薄若幽,却见她神色如常,似乎不以为意,何畅轻咳一声道:“这些人不懂,总是喜欢胡言乱语的,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薄若幽苦笑一瞬,“我都习惯了,没关系的。”

  说完上马车,三人往义庄而去。

  送尸体的衙差先一步到了义庄,薄若幽到的时候,坤叔正在前堂上香,见薄若幽到了,笑眯眯的上前来,“薄姑娘来了——”

  薄若幽点点头入了后堂,便见尸体已摆在停尸木板上,她看了一眼何畅,“可会记验状?”

  何畅连忙点头,薄若幽颔首,“那好,我来验,你来记。”

  何畅忙去找坤叔寻来笔墨,进来时,薄若幽已小心将尸体衣衫退下,先检查起尸体上的斑痕来,见何畅入内,便对他示意可落笔了。

  “死者为女子,身长五尺二寸,年岁在十五至十六之间。发现时衣裙完整,面部手脚无明显外伤,深紫色尸斑主要存在背部、臀部及大腿后侧,除此之外,胸腹部有浅紫色尸斑,指压褪色。尸僵已经成型,眼膜上有细小白斑点,可算轻度浑浊,结合尸体落入水中推算,其死亡时间应当在昨夜子时前后。”

  “死者致死伤在颈部,颈部喉头之下有青紫色勒痕,勒沟深且细,自喉头之下,成圆弧形往后颈延伸,后颈处相交绳结痕迹浅,勒痕边缘有点状出血已经水泡,表皮有脱落之状,为死者奋力挣扎之缘故。”

  “死者颜面有些许淤血之状,眼膜和面部有皮下出血,因绳结在喉头之下,因此死者舌尖突出,有被咬破之齿痕。此外,死者指甲干净,左手无名指指甲断裂,且有出血痕迹,虎口处有被磨损之擦伤,应当是在遇害之时奋力挣扎所致。”

  “死者未有被侵犯之痕迹,死者背心之地有一片圆形淤伤,暂不明因何所致,而最诡异之处,为死者心口处的外伤。死者心口大片皮肉被剥去,伤口入肉半寸,创面还算平滑,应当是为削薄刀具剥落,边界为圆弧形,形若圆扇,凶手或许擅长使刀。”

  薄若幽说完这些,又在脚跟等地检查出些许擦伤,皆令何畅记录在案。

  此刻尸体衣裳尽除,因死亡时间短,几乎还是一具鲜活的女子躯体,且尸表肌肤白皙滑腻,看得出是娇养之躯,唯独胸口那道圆形的创面令人看着不寒而栗。皮被剥去,只剩下一片腥红血肉,又因在河水中泡过使得伤口发白,而诡异的是,伤口的弧形溜圆,凶手不仅擅长用刀,且还能用刀在柔软的肌肤上画个规整的圆形,且切口颇为利落。

  薄若幽盯着那处创面陷入了沉思。

  想了一会儿,薄若幽将目光转去了衣裙之上,衣裙裙摆部分的泥水极多,薄若幽仔细检查了片刻便令何畅打了水来,将上面泥渍洗净之后,却见原本明红的裙裾之上,竟然沾着些颜色各异的污渍,看上去颇像某种彩墨,又或是染料。

  此番验尸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没多时,吴襄也从外面回来了,一进后堂,薄若幽便让何畅将验状交给吴襄,吴襄一边看一边道:“往上搜了半里地,那绣鞋还未找到,遇害之地也暂且判断不明,那水草整个玉溪河都有,但凡是水流平缓又深些的地方都有——”

  薄若幽想了想,“尸体身上的尸斑前后深浅不一,我推测,应该是凶手先勒死了死者,而后令其平躺剥走了心口皮肉,然后方才抛尸,这期间,大概经过了至少两到三个时辰。”

  “两到三个时辰?死在子时,那抛尸便是后半夜了。”

  薄若幽点了点头,“人死之后,尸斑会出现的极快,可三个时辰之内的尸斑却会因为尸体的躺卧姿势而改变,如今尸体深色的尸斑大都在背面,足以证明死者被害之后一段时间内是躺着的,如果凶手很快抛尸,且我们发现之时尸体却是俯趴,那尸斑便会改变,而非如今形态。而人在水里尸斑的变易速度会减缓,且三个时辰之后尸斑便不易改变,所以凶手必定是在两到三个时辰内抛尸,因一直俯趴着,正面胸腹之地便也出现了些许浅淡尸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