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反派互穿的日常 第145章

作者:秀木成林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穿越重生

  此时正是傍晚,夕阳的余晖映在紫宸殿重檐的金黄色琉璃瓦和红墙上, 折射出耀目的光辉。

  织金杏黄轿帘一撩, 安王萧逸缓步下辇, 他立在高高的汉白玉陛阶前。

  风很大,银白衣摆猎猎而飞。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在非必要公事的情况下被皇帝召到紫宸殿来。

  微挑了挑唇角,一抹讽笑。

  转瞬即逝,他对迎上来见礼的引路小太监微微颔首, 叫起,然后跟着小太监缓步上了陛阶, 不疾不徐, 依然是那个温文和润的二殿下。

  “二殿下请, 陛下在呢, 姐姐们和诸位哥哥都遣出来了。”

  安王为人温和,平时对小太监小宫女也甚体恤,很有人缘, 因此无关紧要的事情,小太监也不妨说上两句当结个善缘。

  “有劳小公公了。”

  萧逸微微一笑,对小太监点了点头。

  引路到了地方,小太监麻利退去,张太监出来宣皇帝口谕,请二殿下进。

  萧逸立了片刻, 撩起银白衣摆,跨进门槛。

  厚厚的猩猩绒地毯落地无声,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皇帝正端坐在御案之后,提笔疾书,墙角金柱立着清一色的蓝袍大太监,垂眸肃立,井然无声。

  “儿臣见过父皇,请父皇万福金安。”

  在萧逸踏入殿那一刻,皇帝御笔停了,他抬眼,看着萧逸。

  萧逸不疾不徐,如同往日一般,动作标准又温和地给皇帝问了安。

  只这回没有赐座,也没有上茶。

  眼前的萧逸一手置于腹部立着,眉目温然,唇角微翘,从肢体到姿势都看不出一点紧绷的感觉,气质和润,温文尔雅。在皇帝锐利的审视目光下,他和煦微笑依旧,看着和平时请安或奏对公事并无差别。

  皇帝眯了眯眼,不发一言。

  萧逸就这么微微垂首,恭敬而安静等着。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外书房气氛越来越紧绷。

  足过了一刻钟,殿内沉得像能拧出水似的,死寂,连不少在御书房伺候久了太监都不自禁绷起心弦。

  萧逸未见一丝惊慌之色。

  可见,他心理素质之强大。

  皇帝往后一靠,倚在御座的靠背上,很好,原是他忽略这个儿子了。

  确实忽略了。

  骤一回头,察觉了萧逸,再定睛一看,却发现不显山不露水间,他已经在工部礼部深深扎下根来了。

  不少人已以他马首是瞻,他在二部的影响力,并不逊色于萧迟在户部。

  除了母家弱点。

  若非母家不及永城伯府,否则,他当与萧迟并驾齐驱。

  不!

  不对,别忘了张怀信等人!

  张怀信等人的存在,显然这儿子是深藏不露的,谁知道底下还有多少个张怀信?

  皇帝往后一倚,烛光投下,眉骨鼻梁一小片阴影,他缓缓道:“你的病,痊愈了?”

  眼前的萧逸,肤色白皙微透红润,双目有神精神极佳,并不见半丝病态。

  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其实自那时起,皇帝就对这个次子生了一丝怀疑。

  朝上对东宫发起的攻击太猛烈了,声势之浩大,完全出乎皇帝的意料,他当时是大吃一惊。

  段至诚作为掌权近臣,三皇子母家,皇帝多年看重的同时,也是很关注的。永城伯府的势力,其实他心里是大致有数的。怎知一出手竟然半个朝堂都动了起来,这不对!他吃惊之余,一下高度警惕,又忌惮,也是因此反击才会这么迅猛。

  那一点思疑一直都在,但没想,原来是他!

  他这个素来毫不起眼的次子。

  萧逸拱手:“回父皇的话,得父皇赐药,休憩数日,儿臣已经大好了。”

  徐徐缓声,还是那个温润和煦的模样。

  静默片刻,上面传来碗盖刮蹭茶盏的轻微响声。

  皇帝端起茶盏,垂眸拨了拨浮沫,寂静的殿内,瓷器一下下轻碰脆响倍让人心弦绷紧。

  皇帝问:“张怀信等人是怎么归于你门下的?”

  也不废话,也不让对方迂回虚与委蛇,一开口切入最关键。

  这一点不但皇帝觉得不通,也是萧迟裴月明等人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

  萧逸今年二十一,涉朝政也就这两年的事情,之前他一直居于深宫,触碰不了朝堂。

  张怀信等人,明显不是近两年才归附的。萧逸这两年收拢的是工部和礼部的势力,最起码明面上是这样的。而暗地里,他和御史台三省及其他部院接触也不多,这收拢的条件实在并不充份。

  还没入朝的萧逸,实在很难去收拢前朝人手。前有皇太子,后有得宠皇子萧迟,萧逸这二皇子小透明一个,人家凭啥投注你?

  甚至时间更往前一点,萧逸年纪还小,他就根本没有收拢人的能力。

  张怀信等人,以及其他很可能藏在水底下还有的人手,只能靠忠毅侯申元去收拢。

  可申元,皇帝左看右看,并不觉得他有这般能耐。

  萧逸除了工部礼部以外的势力,是怎么来的?

  他并不给萧逸回避推搪的空间,单刀入,直言逼问。

  御书房内静谧片刻,萧逸笑了笑:“不过是母妃旧年的恩泽罢了。”

  他抬头看皇帝:“父皇,您还记得我母妃吗?”

  淑妃?

  年代久远的一个妃妾,骤然说起,皇帝微微一愣。

  模糊一张年轻女子的面庞闪过,螓首蛾眉,酷似段贵妃六分,只其余四分早就记不真的,余下六分也被段贵妃的面庞覆盖,记忆朦胧早想不起来了。

  皇帝也不会刻意去想。

  正主归来,哪里还有淑妃的事?他对段贵妃心虚得紧,更着意忽视处处遮掩,之后病逝,多年下来早就遗忘了,若没人特地提起,他还真想不起她。

  微微一愣,回神,雷霆雨露皆君恩,萧逸这询问让皇帝感觉到冒犯。

  萧逸的回答更让皇帝感到敷衍。

  淑妃一介女流,入宫后为内廷妃妾,入宫前是闺阁千金,什么旧年恩泽,在皇帝看来,不过是萧逸搪塞之词罢了。

  皇帝愈发愠怒。

  萧逸和皇帝的无声对峙,不亢不兢始终不落下风,他恭敬有礼温和对答,就和朝上一样,明面上挑不出没任何不对的地方,教人满腔怒火却无从发起。

  只皇帝发火,却是不需要理由的,萧迟这静静对视的眼神,一下子点爆他积蓄已久的怒意。

  “滚!!”

  一个茶盏掼在萧逸的脚下,碎瓷飞溅,滚茶泼撒,茶汤溅在银白的云纹下摆上,瞬间点点浓褐。

  对于萧逸,皇帝可没有对萧迟的容忍和耐性,他冷冷斥道:“滚下去!”

  萧逸转身而出。

  冷风猎猎,御书房外噤若寒蝉,萧逸一步一步离开,在陛阶顶端立了片刻,他察觉掌心有些刺痛。

  却原来襕袍的宽袖下,他不知不觉握紧了拳,修剪圆润的指甲刺进掌心,是在询问皇帝可曾记起他母妃那一刻。

  他缓缓松开。

  面无表情,缓步拾级而下,除了银袍下摆的点点褐色茶渍,和来时并没什么两样。

  登上轿辇,他淡淡吩咐:“回去。”

  ……

  御书房内。

  皇帝下旨:“着安王闭门思过。”

  没有原因,没有期限,直接就让闭门思过。

  萧逸车辇前脚进的大门,宣旨太监后脚抵达安王府。

  往昔犹待笑意的宣旨太监如今一脸严肃,连管事循例塞的荷包都没接,一宣完旨,呼啦啦就走了,一点不肯沾手。

  萧逸看了眼手里的明黄圣旨,随手交给身边的大管事让按规矩供起,他不疾不徐,缓步回了殿内。

  “殿下,殿下,这如何是好?”申元有些慌。

  “慌什么?”

  萧逸接过宫女奉上的茶盏,揭开碗盖撇了撇浮沫,不紧不慢啜了口。

  他半点不见慌色。

  喝了一盏茶,这才不疾不徐回内殿换下身上沾了茶渍的袍子。

  ……

  这两月的朝堂,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教人目不暇接。

  首先是朱伯谦的惊天大案,梁国公府倾覆东宫卸臂,紧接着就是宁王对太子发起猛攻。

  太子步步败退,最后皇帝出手。

  先是替死囚一案的反反复复,接着就是皇帝拟设奏议处并将太子推上一把手的位置。

  整个朝堂炸得跟个油锅似的。

  现在好不容易中场休息了,又爆出一个安王被圣旨勒令闭门思过的事情来。

  骤不及防,人人错愕。

  随即,御史张怀信,工部郎中杨园,及光禄寺少卿管钦等六七人上奏,表示安王殿下素来勤勉不怠,并无过错,为何无端陛下要令其闭门思过?

  此举不妥,请陛下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