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皇帝接过翻了翻,和他预估的差不多,很清晰:“很好,着户部调发库银,筑堤修坝,务必在明年春汛前完成第一部 分工事。”
“臣等领旨!”
涉及臣工齐齐领旨,接着皇帝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最后看回陈尚书:“不错,汝等有功。”
户部工作做得确实不错,建堤的前期工作已开始了,材料也运抵好些,陈尚书的折子很清晰,把这两部分都录得清楚明了。
陈尚书立即道:“陛下谬赞,臣老眼昏花,时有病痛,怎敢居功?此次全赖皇太子殿下监督主持,三皇子谨慎协助,领户部上下,方能这般及时清晰。”
陈尚书极擅体察圣意,捋须又补了句:“三皇子虽初领差事,却极有章法,负责算计的糯米芦杆是一丝不差。”
他乐呵呵作揖:“臣贺陛下啊,又得一子分忧!”
皇帝被他逗得露了笑脸,说了一声好,又看萧迟:“既然陈尚书赞你,可见你是做得不错的,当更加勤勉多学,不可懈怠,可知晓了?”
虽是训懈,却语调温和颜面带笑,可见皇帝是极满意的。接着又给了赏,太子萧遇有,完成礼部差事的萧逸有,萧迟还以被陈尚书夸赞的名义多加一份。
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心情愉悦,三皇子深得帝心看来果然不假。不过萧迟这首次差事确实办得不错,有些事情是瞒上不瞒下的,但凡消息灵通点的,基本都风闻前几日户部的你来我往了。
看来,这三皇子也不是传闻中那么顽劣跋扈啊!
有些心眼灵活的,已寻思三皇子这名声是怎么来的,不着痕迹往皇太子方向瞄两眼。
萧遇如芒针在背,胸口一团恶气憋得他两肋生疼,偏他还不能露出异色,只能咬牙苦忍。
萧遇有多郁怒难受,萧迟就要多畅快,他利落跪地:“谢父皇,儿臣领命!”
“好!汝当恪尽职守,勤于王事,好了起来吧。”
“是!”
萧迟站起,昂首而立,意气风发。
大朝会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后面还有不少琐事,萧迟却丁点不觉得冗长,他听得认真甚至兴致盎然。
朝会就在萧迟的意犹未尽中结束了,送走了皇帝,应付了过来寒暄两句的重臣,萧遇皮笑肉不笑说一句“恭喜三弟”,借口有事就走了。
萧逸只当不觉,微笑拱手:“贺三弟了,愚兄惭愧,当再努力些。”
萧逸和煦温润,素来合人,不过萧迟偏偏不爱和他相处。他不爱,从不会勉强自己的,因此兄弟感情只算一般。
不过比起萧遇也算好了,今天他心情好,于是也说了几句。
兄弟两个正说着,张太监疾走奔出廊下,见萧迟还在松口气,他笑着上前给二位殿下见了礼,又道:“三殿下,陛下有请。”
又朝萧逸略歉点了点头。
萧逸忙道:“三弟去罢,我先回去了。”
很识趣打了招呼,萧逸就走了。
萧迟站了片刻,便跟张太监绕往后面的御书房去。
……
印象中,皇帝并没主动召见过他,除非他犯了错或者闹出什么事。
朱红色的廊柱一根接着一根,长长的廊道望不见尽头,身边慢慢安静下来,萧迟的兴奋情绪亦有如大潮过了汐时,渐渐消褪了下来。
到了御书房,他在殿门前站了片刻,才抬脚进了去。
“迟儿来了?”
皇帝却很高兴,他少见这般喜形于色,见萧迟来,未见礼就叫起,又招手让坐到他身边来。
侧头看萧迟,他的儿子不知不觉间,原来已长得和他一样高了。
忽百感交集,心头似喜又似悲。
萧迟心脏似被什么蛰了一下,又酸又涩,垂眸,不肯和皇帝对视。
他极不自然,好在皇帝很快回神,诸般心绪敛下,重新高兴露笑。
“嗯,这回你做得很好。”
拍了拍萧迟的手,皇帝说:“日后还要多看多听,勤学不怠。”
萧迟低头嗯了一声。
皇帝还说了好些其他,户部同僚处得如何,差事可顺利等等,萧迟俱简短应过去了。
皇帝不以为忤,最后问他:“工部上折,说王府一切俱妥了,你想早些这个月就出宫,还是再晚些。”
萧迟抿唇:“我要早些。”
“好吧,早些就早些。”
皇宫住腻了,孩子长大,总想早些当家做主的,“那重华宫给你留着,你何时爱回来住住,午晌也方便歇。”
“好了,你先回去吧,朕稍后就下旨。”
……
当日,皇帝降下圣旨,着二皇子安王、三皇子宁王,月内出宫开府。
萧迟该收拾的都收得差不多了,圣旨一下,他第二天就开始搬家。
先搬大件,再搬笼箱,而后是贴身细软,最后才是人。
萧迟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光库房就三十多间,一队队骡马奔走在宫门和宁王府之间,从早到晚足足搬了三天,人仰马翻,才算搬得差不多了。
第四日,萧迟出宫搬入宁王府。
总的来说,他心情还是非常不错的。
顺利完成户部差事打响头炮,让才朝野上下刮目相看,一举洗刷了多年顽劣不学无术之名。
紧接着,又大赏出宫开府,正式当家做主。
这么漂亮的入朝一仗,他情绪当然高。有些话不好对其他人说,但裴月明是个例外,于是他兴致勃勃地给她详细转述的朝会现场,又发表了许多感想。
“……你不知,他们当时那眼神儿,心里必是诧异极了,想不到吧?哼哼!”
多年流言萧迟也不是无知无觉,如今他一朝强势洗刷,心里那个畅快劲儿是别提了。
“你不知啊,萧遇当时那脸色。”他哼笑:“低着头都抬不起,就怕被人看了去,他贤太子的名头就要挂不住喽!”
反正一个字,就是爽!
跟三伏天吃冰西瓜似的,说不出的通体舒泰。
“如今看来,先前忍他一忍倒也无甚妨碍。”
想起先前被吕侍郎等人留难,他咬牙苦忍,这破天荒头一回,道理是很明白,但实话说心里一直是很憋屈很不乐意的。
但现在成果出来,萧迟却有种类似自豪沉淀的新感觉。
很奇异,不知怎么形容,但他不排斥甚至很喜欢。甚至比打马疾驰御风而行,或许过往十几年任何一件得意事都要让他喜欢。
要是从头再来一次,他想他会毫不犹豫照样再做一次的。
甚至乎,连应付朝臣,他也开始觉得不是一件那么烦人的事了。
这几日除了忍怒以外,萧迟还举一反三稍稍按捺下性子应付户部官员及朝臣,没有不耐烦就甩手离去。
“也罢,和他们说几句也没什么,朝上和宫里终归是不同了,……”
萧迟摇头无奈叹,话里话外颇有几分看尽世态老气横秋的味道。
裴月明翻了个小白眼,这才哪到哪啊大兄弟?
她百无聊赖,又给自己剥了颗花生,把红衣搓掉,再分开两瓣抠掉芽,才往嘴里放。
裴月明一开始也挺兴奋的,奈何萧迟说得实在太久了,可能有一个多小时,或许还不止。
至于吗,不就是学渣翻身狂打脸,围观群众掉瓜,他吐气扬眉尝到成功滋味后随之带来了兴趣吗?
还有完没完了……
最难的他还不乐意唱独角戏,长篇大论的间隙还关注你有没有专心听,还要给反应。
她太难了……
裴月明心里吐槽,边还得时不时点头“嗯嗯啊啊”应付他,好不容易见到有完事迹象,精神一振,忙道:“知道就好,我早就说过了。”
萧迟终于讲完了,其实还有些意犹未尽的,不过他说久了很口渴,于是就停了。
“还用你说。”
坐回圆桌边,连喝了两盏茶,睨了裴月明一眼,萧迟忍不住挑剔:“看你这身穿得?像什么样儿?”
裴月明一身王府侍女样式的墨绿衫裙,头上两个双环髻,扮得和个小宫女似的。
“你以为我想穿么?”裴月明白了他一眼。
说起这个,还要怪萧遇。
户部一出后,他似乎怀疑些什么,正四处乱嗅。因怕暴露城东小宅继而被人扒出真实身份,因此碰头地点暂改为宁王府。
皇子开府,相当于皇帝给儿子分家,除了封地食邑护军太监宫人等等,在京还有各式各样的田庄产业,日常供给另有一套体系。
每日各田庄的骡车络绎不绝往返王府,运送最新鲜的蔬果鲜肉等等。裴月明换上王府服饰等在特定地点,混上车,而后就顺顺当当就进来了。
别以为王府目标大,其实更隐蔽,尤其萧迟刚开府,旁人更摸不清他府里情况。
就是这身老气横秋蛤.蟆绿有点伤眼睛,萧迟啧一声:“你就不能把它换了么?又不是没衣裳。”
他十分挑剔打量她两眼,幸好皮子白,还有两分颜色,不然真不能看了。
也好在裴月明不知道他想什么,所以她只是没好气道:“跑来跑去,得费多少时间啊?”
“你就不会使人拿过来?”萧迟给她一个‘你怎么这么蠢’的眼神。
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裴月明都懒得理他,一男一女还没亲戚关系,她有这个必要在人家屋里特地换身衣裳么?
又不是选美。
“行了,那以后有什么事,我就让人在小宅的门枋上挂条红巾。”
“行,我让冯慎使人留意。”
靠互换总会有许多不确定性,萧迟想了想:“倘若我这边有事,就让冯慎在他门前挂个大灯笼。”
裴月明点了点头,“那我再在冯慎那边置个小宅吧。”然后再专门放个人守着。
就这么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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