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而终于成功睡了一觉的萧迟精神头十足,隔着屏风一边梳洗一边说:“你等我下晌,我把存档搬回来。”
“……”
裴月明:“……不行的吧?”
这些卷宗可不能出户部大院的。
萧迟已梳洗穿衣后,一身赤红滚黑边的亲王朝服,人高肩宽骨架子撑开厚重冬装,英气勃勃还挺养眼的,“我想着给父皇请个旨。”
裴月明想了想:“还是算了,要不你把总数抄一抄先用着吧。”
以免招人侧目了,皇帝想来是许的,但独立专行终归不好。
萧迟啧了一声,不过他想想也行,“那行。”
时间不早了,匆匆塞了两口点心,呼啦啦一行人就出去了。
裴月明打了哈欠,躺了回去,行,不是她上最好,她多睡儿。
……
萧迟骑马去上朝的,难得他也不嫌冷,一下朝回到户部大院,他就领着葛贤几人直奔度支部。
他将皇帝朱批回复的折子和陈尚书的批条扔到小案牍房小吏的怀里,“叫人开案牍房吧。”
“是,是!”
小吏战战兢兢,赶紧去叫主事,主事也没权开启,赶紧打发人去叫吕侍郎。
吕侍郎很快来了,他看过折子和批条,这两样都不是假的,也不需要什么时间去验,他提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取钥匙,给三殿下开门罢。”
吕侍郎还是那个不拘言笑刚正不阿的模样,将批条交给主事的同时,瞥了对方一眼。
接着他就转身离去了。
小吏打开押了三重大锁的门,主事推开,做了个请的手势,让萧迟自便。
萧迟冷哼一声,直接领人进去。
……
吕侍郎开了案牍房后,回值房继续处理公务。
将刚才安排的事情交代下去,他拿起一份涉外的公文,往中书省大院去了。
中书省左右丞相被皇帝裁撤了,不过好些官职还留着,吕侍郎交接公文的正是时任参知政事的长信侯杨睢。
杨睢兼管户部,人虽在外,在户部影响力却不小,吕侍郎就是他的人,两人还是姨表兄弟,这关系亲近说话也少了避讳。
“刚去的案牍室。”
吕侍郎将公文递过去,随意坐下,说了两句,便提起刚才的事的。
“我给张荣说过了,让他们自己找。”
张荣就是那个主事,吕侍郎今早就吩咐过了,他避开让守门小吏盯着就行。
案牍室这么大,历年存档这么多,但凡生疏点的,能不能顺利把存档找出来都是个问题呢。
腊月十五前,这调配方案怎么都得出来了,看他有多少时间耗。
杨睢冷哼一声:“即便让他找到了,凭着底下这几个人,我倒要看他能不能顺利把军饷调配好?”
地方粮仓存量,可是机密,位置不到,哪怕坐穿户部,该不知道还是不知道的。
譬如蒋弘。
葛贤戚信也不知道,他们去年核查的并不是淮南道和山南东道。
杨睢叮嘱吕侍郎多多盯着萧迟,吕侍郎点头应了,二人再说了一阵户部的事,吕侍郎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
起身前,他望一眼表兄脸色,低声安慰两句:“你且放宽心些,大侄女膝下有嫡子,薛氏即便进了东宫也不能如何的。”
说是这么说,可两人都知道这只是安慰。
杨睢撑起一抹笑送了表弟出门,一掩上门,脸就无法抑制地阴下来了。
他最近心情都很不好。
杨睢嫡长女嫁入东宫有七个年头了,可惜直到二年前才诞下嫡子,前头已有两个庶的。庶长嫡幼,这本来就很麻烦,偏偏如今又再添一个陈国公薛氏。
一旦薛氏生子,只怕是前狼后虎之势。
杨睢怎能不气。
这么些年来,他为东宫付出了多少?
他供养东宫多久了?其中冒了多大的险?这些,陈国公府能吗?他薛家能做得到吗?
杨睢重重一拂,将书房上两个茶盏的都“噼啪”拂落在地,余光瞥见吕侍郎方才带来的公文,更气。
宁王,三皇子!
要不是他,就根本没这些事!
作者有话要说: 嗅着月月的味道,小迟同学你终于成功入睡了吗哈哈哈哈哈
萧迟:“……”
不是这样的,你们千万不要误会 Σ(⊙▽⊙
第46章
吕侍郎的不配合, 早就在萧迟的预料之中, 不过他现在也早不是那个初入户部两眼一抹黑孤掌难鸣只得一个名头的三皇子了。
他上朝之前, 就命葛贤戚信去找了人。找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文书。不过这个文书原先是整理仓部案牍室的小吏, 干了很多年才升职调出来的。
户部四部, 户部、度支部、金部、仓部。四部的案牍室都是连在一起的, 这人虽不是度支部的, 但待得久了很多关窍都知道。
偌大的案牍室足十几间, 存档一卷接一卷,密密麻麻摆满了一排排大书架, 那文书转了两圈,很快就确定大致位置,顺着书架一路找下去, 很快把就淮南道和山南东道去年的存档翻了出来。
值得一说的是,对了对, 发现少了两个州的,在那个大书架上左翻右找底朝天也没找到,招看守度支部的小吏来问话, 这小吏惶恐一问三不知,只道自己是守门的。
耽搁了两个多时辰, 连午饭都没吃上,最后在另一间房新入档的书架最前头找到了,给出的理由是之前上峰调用过,重新归库时和新进的存档混在一起了。
很好, 那就是工作失误了。
萧迟直接命人将那张姓主事和整理案牍室的小吏押住,送到陈尚书跟前,让他们卷铺盖回老家去吧。
最后结果,张主事记过留职观察,几个小吏统统罢了,当天就卷铺盖走人。
……
“那姓陈的还是父皇倚重老臣呢,一天到晚就会和稀泥!”
傍晚下值回到府里,萧迟还余怒未消,气冲冲跟裴月明骂陈尚书。
裴月明安慰他:“张荣到底是个七品主事呢,哪能因这点小失误就罢官?”
客观来说,这处置结果可以了。
和稀泥是一向都和的,但那老头子现在没有敷衍人。
随着萧迟的稳立朝堂和深入户部,陈尚书态度也转变得快,以前更多是一种大人看小孩子的感觉,你闹,我就躲着看看。现在吧,对萧迟和对东宫差不多,日常装聋作哑,装不了的,严格按事件对错来办,态度端正之余手底也留一线。
果然是混了几十年的还屹立不倒的老家伙。
“算了,懒得说他。”
说的萧迟也不是不知道,正事重要,被裴月明安慰两句平了平气,他遂丢下陈尚书,招手让王鉴把他带回家的公文都取出来。
他从里头翻出一叠纸稿。
“各州总数我都抄了,还有具体存粮的种类和数额。”
裴月明坐直,接过那叠纸稿。
萧迟说:“账目核对葛贤他们还在做,但应该不会有多少出入。”
归档的账目肯定是平,秋收后的核查才过了一个月,两道也没什么天灾**,各州储粮量不会出现什么大变化。
萧迟抄下来这个和最后结果也差不了什么,商量各州调征的具体数目,在这基础上就可以进行了。
“我们先草拟一个大致比例,而后再在这个基础上进行调整确定?”
萧迟同意,他想的也是这样。
他吩咐王鉴:“赶紧的,把舅舅送来的册子都搬过来。”
……
夜阑人静,窗外簌簌雪声,楠木立杆绢灯内的台烛挑得明亮,两张楠木嵌瓷方案拼成一张大桌,萧迟和裴月明正盘腿坐在桌旁的炕上。
“安州,地阔平坦,又有盘水穿行而过,素来富饶农获甚丰,今年也没有干旱和发水,收成应和旧年持平的。”
萧迟低低的说话声。
他手里拿着一卷册子,是安州地理志,段至诚一并送过来的。
淮南道文风甚盛,山南东道人口稠密,两地历年考出不少进士进入官场,永城伯府门下自然也有。这些官员对家乡了解自不用说的,对州长官也是认识的,无他,能中举的都研究过刺史偏好饮过鹿鸣宴,中进士后回乡祭祖更肯定会登门拜访。
这些年下来,当年的刺史有的换人,但也有还在的,又或许平调到其他州的。
永城伯府树大根深,抓紧去办,即便时间紧,也能了解不少两道州府刺史的为人性情。
再去吏部调了刺史们的履历,加上裴月明早上命人去崇文馆取的诸州地理志,评估分析的基础凑出来了。
安州现任刺史吴槐,裴月明翻开履历:“这人是建安七年的进士,布衣出身,留京三年后外放淮南道,最初是扶昌县令,一任三年考评皆优,右迁下州宾州刺史,连了两任,再擢掌上州安州,现在是第二任,考评一直都是优。”
平民出身不满四十,这仕途非常顺遂了,裴月明再翻开自己特地做了书签的纸稿,这是认识吴槐的官员口述的评语印象。
“哦,这吴槐中进士当年得座师赏识,许嫁了女儿,不过这吴槐风评不错,赵氏多年无子他也未曾纳妾,一心相待,三旬过半,也就是前年,才终得一子。”
萧迟说:“这吴槐是个谨慎的。”
裴月明赞同,长情不长情,好色不好色,这个说不好,但谨慎性格是能确定的。行走官场除了能力,关系也非常重要,这样的态度,换了她是岳家也很满意,自然是要一心提拔的。
“那么说来,安州储粮很可能比上报的数目要富余一些了。”
裴月明细细翻看有关吴槐评述,又重新看了一遍他的履历:“……咦?你看!”
“建安十八年,吴槐时任宾州刺史,当年宾州遇蝗灾,颗粒无收,吴槐果断先开仓救济灾民,立大功,陛下口谕褒其功,擢安州刺史。”
古代通讯交通都不行,来来回回耗了不少时间,蝗灾影响很大,一州农户百姓,他供吃供了一个多月才等到救灾粮,但他也凭着州粮仓顺利扛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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