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皇帝点头,看萧迟:“宁王,调征粮草之事进展如何?”
萧迟一步出列:“回父皇的话,儿臣不敢懈怠,于昨日已安排妥当,发下调令后,一开春粮草即能起运。”
说着,将备好的卷轴和折子交给下来的张太监。
“很好!”
皇帝很满意,笑道:“你说说看。”
“安州地阔土沃,人口庶密,去年亦无灾,儿臣拟,可征调库粮三万石,其中栗一万,麦二万;房州是中州,人口田地俱略逊于前者,儿臣拟,征调库粮一万五千石,其中栗五千麦一万;唐州,濒临浔水,地沃民丰,兼运输便利,……
“安州库粮走阳西道,征用本地民夫,沿陆路五天内可至盘水,从盘水登船,转沣水汇入黄河,抵达阜南;房州有山路略崎岖,可先从卫营借调骡马,七日可抵,沿浔水走六百里,转陆路登岸,三日可抵黄河南岸;……”
“诸州库粮汇于阜南,溯河水而上,抵达同州,与西北守军交接。若有需要,还可再押四百余里抵庆州。不过这么一来,民夫役期已超,儿臣拟每人补四钱六分的银子。民夫可跟船还乡。”
萧迟说着,朝臣专心听,不少人边听边点头。
三皇子这方案非常合理,既考虑的诸州平衡,没有不患寡而患不均,又考虑到运输便利,连骡马借调和民夫返乡都一一安排妥当。
都是经年办惯差事的官员,哪怕平时不涉及这些,还是一听就明白关窍。
实话说,三皇子这方案是非常不错的。
皇帝当然满意,他捋须大喜,“好,非常好!”
“迟儿这差事办得不错,当奖!”
连私下称呼都出来了,可见皇帝是真很满意。
萧迟抬首朗声:“谢父皇,这不过儿臣当尽之责!”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真高兴真自豪的。无他,正如裴月明说的,这是努力工作的成果,是心血,不是天上掉也不是白捡回来的。
众臣纷纷附和,点头有,夸赞有,他微翘了翘唇,矜持颔首。
然就在此时,却有一个突兀的声音:“额,陛下,臣有一事上奏。”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杨睢。
萧迟皱了皱眉。
杨睢掠了萧迟一眼,心里冷哼一声,没想到啊,这位才入朝没多久养于深宫的皇子,居然还真凭借这点人,把军饷调配好了!
方案他仔细听了,居然还真是非常合理实用,就连运输方式和路线都没有需要调整和修改的地方。
他心里大为忌惮。
“哦?”
皇帝一看是杨睢,杨睢是监管户部的,他问:“杨爱卿有何事?可是这方案有需要调整之处?”
杨睢低了低头,面上有打扰皇帝兴致的局促,皇帝就道:“诶,他还年轻,思虑有欠是常事,有什么不妥的,你们正该提出来,好教他明白。”
杨睢貌似放下了心,朝御座躬身,又朝萧迟方向拱了拱手:“三殿下调征方案非常好,臣并没调整之处。只是……”
他顿了顿,道:“只是安州唐州等淮南道五个州去年往魏州调过库粮,因当时情况紧急,库粮尽调,事后是从江南东道调补回来的。
“据臣所知,江南东道处置使和底下七名刺史沆瀣一气,以陈粮换新粮的方式谋取私利,后为陛下所诛。陛下圣明,只是这江南东道调出的库粮却是多年陈粮,不好多放……
“臣请奏,这次西北军饷,宜尽出五州陈粮,调整后再重新入库新粮。”
说的是去年黄河大决的事情了,当时紧急从安州等五个州调尽库粮。事后,再从江南调补回来。由于前事原因,所以入库的多年老陈粮。
吃还能吃,但真不好多放。
杨睢没想萧迟能将调粮差事办得这么好,但没关系,户部老人有户部老人的优势,这些事情他经手,个中关窍连段至诚都是不知道的。
轻轻一拨,他就在调拨军饷之上又添一件差事。
而皇帝只会夸赞他。
果然,皇帝略想了想,忆起这事,大赞:“果然!杨卿一心为公,当赏!”
录事太监立即记下一赏,皇帝道:“此事就交给你,你尽快调整好,调令必须尽快发下去。”
杨睢躬身:“回陛下,下朝前,臣能调整好。”
他微笑接过萧迟亲笔手书的图册,当朝就改。只要了然于心,调整也不过十分轻易的的事罢了,不等下朝,杨睢就改好了。
皇帝夸赞:“好!此事,宁王和杨睢皆有功。”
“诸位,日后也当如此,同协共力,为国为朝!”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轻描淡写,杨睢夺走萧迟一半的功劳。
伏跪再起,他瞥向萧迟,微挑了挑唇。
作者有话要说: 啊,小迟子要气惨了!!
第47章
杨睢又看太子, 萧遇满意点头。
萧遇看向垂目而立的萧迟, 他慢条斯理顺了顺袖口,上前拍拍萧迟的肩, 貌似关怀:“三弟, 我们当同协共力, 为国为朝啊!”
萧迟蓦侧头,萧遇挑了挑唇。
多少年了,从来都是萧迟挑衅他,轻易而举夺去他在意的东西,如今,总算风水轮流转。
朝散了, 百官陆续退走,这对兄弟一瞬对视, 看萧迟喷火般的怒目,他身心舒畅得简直像三伏天尽吃了冰西瓜。
萧遇不以为意,畅快而走。
杨睢微笑拱了拱手, 踱步也跟了上去。
萧迟双拳攒紧得指关节发白,有那么一瞬,他恨不得立马上前将二人这幅小人得志的面孔撕碎!
“殿下。”
一只手覆住他的拳, 是段至诚,段至诚手用力捏了捏,“殿下,陛下来叫。”
他看见张太监了,抬抬下颌往后面示意。
半晌, 萧迟深呼吸几下,勉强转过身来。
张太监已快步到近前来,躬身见了礼:“三殿下,陛下叫您呢!”
......
萧迟到紫宸殿御书房时,皇帝已卸下大礼服,换回一身绛紫色的团龙常服。
见了他,很高兴:“迟儿来了?快来坐!”
厚厚漳绒门帘掀开,风夹雪猛灌进来,皇帝领着萧迟绕进东次间去了,暖烘烘的,又赶紧吩咐上热茶来。
暖了暖,父子两人分坐在罗汉榻上,皇帝夸他:“迟儿这差事做得不错,很好!”
皇帝笑意犹在,眼角细纹舒展,一看就知心情很好,他是真高兴真自豪。
他的孩子是个聪明的孩子,长进了!
萧迟勉强扯了扯唇角。
天知道他有多窝火,他长得这么大就没吃过这样的亏!这么多天的省食少眠,熬油点蜡,这是他的心血,临门一脚被姓杨的生生撬去一半的功劳。
但舅舅告诉他,官场这不鲜见。
且在陛下看来,时时有人查漏补缺才是好的,若是露了什么痕迹,反正中他人下怀。
萧迟都知道,所以他努力,强自按捺住了。
花费了所有的自制力,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面对皇帝欣然的鼓励:“要再接再厉,”他拉住萧迟的手拍了拍:“多学多听,不可懈怠啊。”
萧迟尽力去放松手:“……我知了,父皇。”
但皇帝还是很快发现了不对,萧迟该情绪高昂的,而非平静,他关切打量两眼:“可是身体不舒服?”
萧迟眼下淡淡青痕,这些天熬夜熬的。
萧迟点点头,糊弄过去。
皇帝皱起眉头:“差事要紧,可身体也要紧,不行缓两日也是无妨的。”
轻斥两句,他催促:“好了,那今儿早些回去,先歇歇。”
又亲自送到殿门外,待萧迟绕过朱廊往陛阶方向离去了,皇帝才折返。
天阴沉沉,风夹着雪,噼里啪啦,教人有些睁不开眼。
候在陛阶下的王鉴一眼就发现主子面色不对了。
萧迟山雨欲来脸色阴沉得可怕,疾冲而下。
一掀帘入轿,立马“哐当”一声巨响。
王鉴头皮发麻,赶紧喊:“快,快起轿!!”
......
腊月凛冬,日暮雪停了,一排排冰溜子倒挂在屋檐下,被羊角宫灯的灯光映过,晕黄又晶莹。
裴月明拢着厚厚的貂毛滚边大斗篷,才远远望见嘉禧堂正殿的殿门,便听见里头“噼里啪啦”一声乱响脆瓷声,须臾,小太监们连爬带滚掀帘子倒出来,战兢立在门外。
跟在后头的桃红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裴月明无奈。
杨睢那事都好几天了,萧迟气还没消。
那日回府,他雷霆大怒,砸了大半个书房,连王鉴都差点挨了板子。
裴月明至近前,小太监们忙请安,她点点头:“下去吧。”
杵在这不敢下去,萧迟还不知道。
桃红掀起帘子,她微微低头进了屋。
萧迟在右次间。
二人现起居嘉禧堂,左次间稍间是内寝,便把右次间布置成小书房,日常处理商量些事务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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