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匪鱼
火丁无可奈何,只能拿东西扑盖,将火硬生生压灭。
江煦之眯起眼睛,伸手在上面蹭了一下,摸到了一股黏腻带些温度的厚重液体。
他指尖轻轻搓着,只能觉察出这是什么东西,有些迟疑的放在鼻尖嗅了嗅,不细闻,根本闻不出什么味儿。
但是江煦之熟悉的厉害,这是火油。
他将手送到自己面前,抬起眼睛瞧了瞧,这才缓缓站直了身子,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喃喃道:“这可就有意思了。”
他记得这油,大昭没有,曾经江父战败,便是被这东西给害的,那火,久扑不灭,直到粮草烧绝,烧尽,才自己灭去。
若论起来,只有他们有了。
而今出现在大昭,倒是有些猝不及防,这两年因为边关乱事,倭寇多次来犯,莫说是他们,便是边牧游民也不得踏入大昭一步。
这火油,是怎么进的京都?还烧到了郁清梨这边?
兴许,他们对付的,自来不是郁清梨,郁清梨只是个小小的警告,叫她背后的人的注意些,告诉他们引火烧身的道理。
只是放火的人,并不知道这玩意儿的脾性,以为随便洒,烧了也就烧了,这漏了些,叫他逮了个正着。
*
郁清梨等到江煦之的时候,江煦之面上并无一星半点的神情,只是古川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
郁清梨忙从椅子上站起身子,失魂落魄凑上去,看向江煦之问道:“如何?”
江煦之要张口,古川率先道:“全烧光了。”
“什么!”袖桃大惊失色。
郁清梨捂住脑袋,当即要晕,江煦之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扶住。
袖桃见状,也顾不得问旁的,急急掺住郁清梨的另一只胳膊,忙哭到:“姑娘,您别急,别急,没事的。”
郁清梨倒在江煦之怀中,面色惨白,有气无力道:“如何没事,那么多的冬衣,来来回回搬都搬了那么久,更何况做的时限?只怕要招来祸患......”
江煦之心疼她,伸手替她擦去眼泪,随即一把捞起,揽入怀中,抬着步子,朝楼上去了。
郁清梨将头埋进江煦之怀中,眼泪流个不停,她想不通,怎么就烧光了?
一只手紧紧攥着江煦之胸前的衣衫,愣是咬着下唇,全身发颤。
也不肯发出一声呜咽。
江煦之哄孩子一般,将缩在怀中的郁清梨抱紧,一下一下的拍着她后背,动作极尽轻柔。
示意袖桃带上门。
如此,袖桃也不好打扰,只能裹着衣服,下楼去详问古川怎么回事。
郁清梨缩在江煦之怀中,也不知是怕叫他瞧见自己的眼泪,还是太伤心,始终死死攥着江煦之的衣衫。
她是急的,急的耳根子通红,脖颈上的青筋一抽一动。
就像被放了血的小动物,一下子失去了大半的气力。
江煦之也由她缩在怀中,一直颤动。
这些日子,郁清梨为冬衣付出了不少心血,眼见着冬衣就要发到将士手中,在这一夕间化为泡影,如何不急不恼?
江煦之看着她的背影,心又不忍,有话想说,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一下一下拍着郁清梨的后背,他端坐在床沿边,郁清梨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头趴在他的肩膀上。
室内只有一下一下拍着肩膀,发出的闷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抽抽噎噎的声音没了,换成了一片匀称的呼吸声。
江煦之鼻间发出一声轻笑,这才动了动僵麻的全身,小心翼翼的将挂牢实的郁清梨缓缓放倒在床上,一只手揽腰,一只手护着她的后脑勺,屏气凝神,将她放平坦。
小心的替她脱了一只鞋,忽然发觉她另一只脚是赤着的。
许是方才听到走水的消息,跑的急了,连着鞋子都顾不上穿。
江煦之又是心疼了一阵,伸手替她擦干净雪白细腻脚掌上的泥泞,随后小心翼翼的送进被子中。
替她盖好被子后,伸手抚了抚那紧蹙的眉心,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这才道:“我会叫他们付出代价的。”
就像一句承诺。
郁清梨的睡颜很安静,安静的像个婴孩,莫名有些可爱。
许是听到了江煦之的话,要给回应一般,轻轻发出一声嘤咛,便转过身子去了。
江煦之呼了口气,这才退着身子跨出房门,替她带上了门。
下楼时,瞧见古川丧着脸,坐在周边,袖桃也没了平日的精气神,眼皮子耷拉在一起,像跛足小犬。
瞧见江煦之下了楼,忙迎上去问道:“世子,我家姑娘好些了吗?”
江煦之道:“她睡了,你也睡吧。”
袖桃长叹了口气:“哪里睡得着,这火来的好巧不巧。”
古川却骂了句:“王八蛋!”
吓了袖桃一跳,忙道:“你好端端骂谁?”
古川抬头对上江煦之的视线,只能撇开头,敷衍道:“没骂谁,气不过这火。”
袖桃怨道:“水火无情,这水火你也管得住?”
古川不说话了,江煦之喊他回去。
回去的路上,江煦之一瞬间整个人冷了下来,他问:“怎么样?”
古川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回道:“软骨头一个,都没怎么使劲儿,就全部招了。”
江煦之眸中一片冷寂,不咸不淡的叮嘱了句:“别把人弄死了。”
“知道,怕他扛不住,在他嘴里塞了团布子,叫那边看紧着呢,除了我们的人,谁也不许靠近,就不信抓不住他们。”
江煦之走到府前,抬头瞧了眼郁清梨那处,屋里烛火已经灭了。
“主子,您说,这人到底是不是冲着郁姑娘来的?”
古川并不傻,他也开始朝着更深的地方想去。
江煦之背着手走在前头,将士替他开门,两人在院子中缓缓走着。
“是不是又如何?只要捉了了那老狐狸,管他作甚?”
古川道:“我们不下个引子?”
江煦之冷哧一声,眸中寒光一片:“下?不是已经下了?”
随即便朝着自己室内走去,余下古川一人思索这话。
他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古川:来人啊,把我杀了,给我们主子助助兴!
第53章
一场火, 郁清梨尚未开始的铺子就付之一炬。
这一天,她连门也未出,整个人如同霜打的韭菜, 一声不吭缩在被子里, 像个乌龟。
袖桃敲门也不应。
袖桃将头贴着门, 听了会儿动静,屋内静悄悄,想着郁清梨大抵是缩在屋内, 端着饭菜, 苦口婆心劝道:“姑娘, 您吃一口吧,一直这么也不是法子。世子爷已经去春沿街查了,说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 您先别想旁的,明日就都过去了。”
郁清梨脑子拧的难受, 她没听进去袖桃的话。
忽然想起上次高氏父子返程时遇到的事。
当时那些人好像就是冲着阻拦她做冬衣而来, 只是, 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到底是因为她,还是因为这批冬衣?
若是她, 那思来算去, 便只有同她生意上有利益关系的人才会这么做了, 这么一排除, 天锦阁的嫌疑最大。
不过,若是冬衣,那便复杂许多,刨去因她的原因,这里面, 有江煦之的,江家的,更甚,还有宁奕的。
她皱眉,有没有可能,对方是要一箭双雕?
一面毁了她的铺子,一面毁了需要冬衣的这批人?
到时候陛下降罪,可谓一举两得。
坐收利益。
郁清梨想到出神,不知何时下了床,她走到靠着后窗的位置,开了个缝,能清晰的看到沿春河对岸的景象。
那头的人来来往往,收拾着残骸。
心里又是一阵烦闷。
*
江煦之在地牢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一把精巧的袖刀,目光扫过毡帽少年颧骨高耸,略显精明的脸,似笑非笑道:“睡了一夜,有了精气神儿,昨日说的话便是又不肯认?”
那少年被绑在有倒钩的柱子上,倒钩楔进木桩中,还未伸出,少年只是被吊着,身子发沉,面色涨红如猪肝色。
说话极为费力:“大人,这事真与我不相干,那位爷对我使劲手段,屈打成招,我才认的。”
话虽这么说,对上江煦之的眼神却有几分闪烁。
“嘿?”古川手拿鞭子就要过去抽他,少年吓得当即闭了眼。
江煦之喊住了古川,将少年全身上下扫了个遍。
少年没有眼力见,认不得江煦之,见他只是冷静的坐在木椅上,也没什么动作,便寻思大抵不似手持长鞭的男子那般不好对付。
他若是能巧舌如簧的糊弄过去,保不准能原原本本出了这地牢,昨夜实在是被折磨的没招,只能交代,今日清醒了两分,却是不认了。
毕竟掌柜的那边,也不是好对付的,若被知道,恐吃不了兜着走。
江煦之笑的风轻云淡,古川却起了层鸡皮疙瘩。
江煦之这人,面上越是冷静,神态越谦和温润,这种时候便不是什么好讯号。
这小子撞上自家主子霉头了,老实交代兴许领他完了事,赐个全尸,现在这般,存心是往死路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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