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郑三
没想沈倩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炬,语气浑然没有赵姐想象中的勉强,“赵姐你放心吧,不就是三月份嘛,我在那之前,一定会把曲子写出来,这电影是不是除了香港还会在德国取景?那我不光唱英文的,我还会把粤语和德文也一起学了,总之,这个机会,我一定好好珍惜。”
赵姐过去觉得沈倩做什么事都有些吊儿郎当,毕竟家世太好,丈夫又是顶级企业的老总,缺少了一些那种想要出头的小姑娘身上藏着的狠劲。
可如今她打眼一瞧,接收到沈倩这一副笃定而兴奋的目光,一下就觉得自己可能小瞧了人家,于是把笔记本收回来,一拍沈倩的肩膀,大声笑着说到:“那就加油吧。”
于是当天晚上回去,沈倩在琴房练了好一阵的琴,把《伏特加女人》的原著拿出来,花两天时间从头到尾地读了一遍,又在网上找到不少关于这本书的评价和解读。
第二个星期,一边作曲,便一边捡起了自己过去最为讨厌的外语,埋头苦读,严肃认真,连丁点细节也不放过。
时间进入二月,中国的春节眼看着就要到了。
白迎蕊和顾兰青今年提早回了国。
白迎蕊从小在英国长大,说起英语来,十分具有贵族气质。
而顾兰青在德国待了这么多年,口音虽然不如当地人,但相比国内一些培训组织的老师却要强上许多。
于是,两人住进犁山别苑之后,平时除了照顾照顾孩子,再一件重要的事,就是给沈倩私下里辅导辅导英文和德语。
沈和平今年难得请了春节的探亲假。
他没去沈家看老太太,而是回了自己军区大院的家属房,得知沈行检这次考试没考六十八,进步了,考了八十六,于是兴致盎然地提着裤子把人打了一顿,之后父子两就又开始大眼瞪小眼。
好在沈倩得了消息,说着好话把两父子喊去了犁山别苑。
姚信和自从上次跟顾策和陈大泉挤过一间房,转了年就让人把三楼的阁楼装修了出来,多出两间客卧,里头摆着一米八的沙发床,如今沈和平和沈行检两父子过来,就互不挨着,住在那里。
沈和平生活作息比较规律,几十年待在部队,回了家里也消停不下来,每天早上天还没怎么亮呢,他就把睡眼朦胧的沈行检从被窝里头拉出来,踹着他的屁股让他跟自己一起去跑步。
顾兰青现下时差也还没有完全倒过来,睡在床上迷迷糊糊,听见动静,便披着衣服出来,看见沈和平的动作,便走上前去,抓着他的胳膊小声教育道:“你轻点儿,圆圆怀着孩子,睡觉浅。”
沈和平如今看见顾兰青可谓浑身难受。
他想看她,见着她这张脸心里就舒坦,他当然也想跟她睡觉,但他不能跟她睡觉。
毕竟,沈参谋长觉得自己这么大一老爷们儿,来了闺女女婿的家里,就得拿出点军人的高风亮节来,成天想着那些乌七八糟的儿女情事实属不应该。
更何况,顾兰青如今对待他简直就像是个棒槌,提上裤子翻脸不认人。
沈参谋长一辈子雷厉风行,可受不得这个气。
沈行检没有发现自己父母之间的眼神,他见亲爹没有在拎着自己的耳朵教育,心里不禁松一口气,带上护腕往楼下走。
没想顾兰青拿着他的衣服又追了出来,往他后背上一批,低声告诉他:“这会儿天冷,你出去跑步多穿点。”
沈行检跟自己这一对父母历来不怎么亲,如今批了顾兰青给他的衣服,脸色也有些不耐烦,嘴里“啧”上一声,应付似的点了点头,只是关上门的时候,嘴角边上带了一些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意。
沈行检被沈和平拉着跑了三天的步,浑身酸痛,思想贫瘠,他觉得悲惨的人生不能光有自己,于是第四天,恶向胆边生,就把被窝里睡得香香甜甜的姚小糖也给拉了起来。
没想姚小糖对沈和平这个姥爷敬仰极了,听说是沈和平喊跑步,立马从床上一蹦而起,那精神头看着,可比旁边半死不活的沈行检要强多了。
于是家里老老少少一时之间都有了各自悲惨的人生。
胖墩儿如今成为了唯一幸福的人。
这孩子如今快两岁了,身材挺胖,会说的词语也挺多,就是偶尔蹦出两句童言无忌的话来,能把人噎个半死。
他平时对自己的亲爹姚信和,以及亲舅舅沈行检都不怎么感兴趣,唯独跟那牛脾气的姥爷沈和平一见如故。
兴许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样一个邪恶思想作祟。
沈和平平时对待自己这个女婿也向来没个好脸色,开口都不爱让人喊爸,必须恭恭敬敬地喊参谋长。
于是某天下午,祖孙两个坐在后院外头喝西北风。
一大一小张着眼睛互看了一阵,也不知经过了怎么一番无声的思想交流,一拍即合,就此引为了知己。
胖墩儿圆鼓鼓的眼睛到处溜达一圈,趴在沈和平的肩膀上头,偷偷凑过去,扒了他的一根胡须,便轻声说话了:“姥爷,我有个秘密告诉泥。”
沈和平“诶”了一声,一张老脸笑开了花,把人抱起来,使劲亲上一口,娘们兮兮地问到:“什么秘密啊,姥爷的乖孙孙。”
胖墩儿于是又扒了一根沈和平脸上的胡须,鼓着嘴巴,一脸认真地说到:“不能告诉巴巴。”
沈和平听罢眼神发亮,拍着胸脯回答:“放心吧,一定不告诉他。”
于是胖墩儿放心下来,靠在沈和平的耳朵边上,无比郑重地告诉他:“姐姐嗦,大胖不是妈妈亲生的孩几!”
完了,他又把手指放在自己嘴边上,使劲“嘘”了一声,“姥爷,不要告诉巴巴呀。”
沈和平“噗嗤”一声,被他的模样逗得偷乐起来。
胖墩儿大惊失色,像是担心沈和平不遵守诺言,便指了指自己,神情越发严肃起来:“亲生的,总是打屁屁。”
说完,他又指了指旁边趴在狗窝外头的大胖,摇头晃脑:“不是亲生的,会扔掉,真的会扔掉。”
沈和平平时在下属面前冷脸一张,此时却差点没被自己的外孙逗得大笑出来,把人往上使劲一搂,便同样很是严肃地点头答道:“放心吧,姥爷不是那种人,才不告诉你爸那缺心眼儿。”
胖墩儿得到姥爷的保证,一时放下心来,小脸一抬,神情就又灿烂起来。
他刚刚学到了一个新词语,不禁“哦”了一声,可爱地歪着脑袋,眼睛亮亮的,见姚信和拿出水果盘出来,便一拍手掌,对着他咯咯一笑,张嘴喊到:“缺西眼。”
说完,他还无师自通地加了一句:“缺西眼大猴几。”
沈和平见状,老脸一红,咳嗽两声,连忙为自己大喊:“后面这词儿可不是我教的啊。”
姚信和一脸冷淡的把水果放下,点头面无表情地回答:“的确,这词儿是您闺女教的。”
第83章
好在胖墩儿在应付自己亲爹这件事情上向来颇具心得,他抓起果盘里的猕猴桃片,放进嘴里,五官皱成一团,然后可可爱爱地松开,扬起自己的小脸,“咯咯”地笑一声,两双胖嘟嘟的肉手捂在脸颊边上,往上一捧,跟沈倩撒娇耍赖的时候一模一样。
沈和平被自家宝贝乖孙逗得扬声大笑,姚信和抿了抿嘴唇也不说话了,拿上这祖孙两刚才制造出来的糖纸、果皮,转身回了屋里。
沈倩从楼上下来,见着姚信和手上的东西,便笑着问到:“刚才去哪儿了?”
姚信和一边弯腰打开垃圾桶,一边轻声回答:“给参谋长和儿子送水果去了。”
沈倩听罢脸上表情一愣,皱着眉头道:“你干嘛喊我爸参谋长啊?”
姚信和放在水槽里洗手的动作一顿,目光垂下去,没有说话。
沈倩见状也没有继续追问,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果汁,大摇大摆的往自家后院走。
沈和平这会儿还在跟胖墩儿闹,祖孙两你逗我一下、我笑你一声,看着无比和谐。
没想沈倩过来之后,胖墩儿立即抛弃自己的姥爷,立马就投入了亲妈的怀抱。
沈倩于是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把人放在自己大腿上,让他专心玩手里的玩具,然后抬起头来,望向自家面露遗憾的爹,开口问到:“爸,您干嘛喊让姚信和喊你参谋长啊?上次您还让我跟姚信和好好过日子,现在怎么连一声爸也不让人家喊。”
沈和平拿了一块苹果放嘴里,格外理直气壮:“不让他喊爸就不能好好过日子了?我是让他看清自己的身份,让他有点儿警惕性,以后要是敢欺负你,我就让他小子尝尝被教育的味道。”
沈倩了解沈和平的性格,知道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就是一根筋,直来直去,少有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思考问题,于是叹一口气,给他剥了个橘子,亲手给他塞嘴里,把人哄开心了,就轻声告诉他:“爸,我知道你是怕我受委屈。但我跟姚信和日子过得这么好,真没受过一点儿委屈。他小时候挺可怜的,从来没见过亲爸,养父又…,哎,反正现在我跟他结婚了,您在他那儿,就跟亲爸是一样的。您让他喊一声爸,他能在心里感受到一点难得的父爱,您以后也能多一个儿子,该管还是管,该打还是打,这有什么不好啊。而且,您这女婿现在可优秀了,就上个月还被尤副部长点着名表扬,说他有大局观呢。”
沈和平对商场的事情了解不多,但他跟尤副部长认识多年,知道能被她表扬的后辈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于是他收起了身上的气势,低头思考一阵,被沈倩从旁游说了几句,不说尾巴翘上天吧,至少脸上神情越发得意了许多,觉得自己果然是人品高洁,惹人仰慕,连姚信和这么个冷冷淡淡的后辈也要上赶着认自己当爸。
于是,第二天早上,沈和平带着沈行检跑步回来。
见姚信和正带着胖墩儿在后院练抓举,他就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走过去,把胖墩儿一把捞过来,直接挂在旁边的单杠上了。
姚信和平时虽然对胖墩儿也冷言厉色,可他毕竟是第一次养这么小的孩子,怕磕着碰着了,哪里敢就这么直接把人往单杠上挂,眉头略微一皱,便忍不住开口说到:“参谋长,他还没到两岁,这样吊着…”
沈和平“哼”上一声,立马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喊什么参谋长,爸都不知道叫吗!”
姚信和平时不动声色,此时却难得被自己这老丈人弄得有些局促起来,他抿着嘴唇沉默一晌,好半天了,才从嗓子眼儿里,冒出了一句深沉的“爸。”
沈和平这下身上终于完全舒坦,说起来,自从上次沈倩婚礼,这还是姚信和第二次正式叫爸呢。
于是,他自觉体面地放下了身段,指着胖墩儿圆鼓鼓的屁股,开口教育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太小心。儿子这种东西生出来,那就得糙着养,圆圆是当妈的,心疼一点能理解,但你这个当爹的不能也这么惯着他。你看你小舅子,他脖子上那块疤知道怎么来的吗,就是他小时候我给他挂单杠摔的,但现在你看,他体格是不是比同龄人都牲口多了。”
他这话刚说完,沈行检不知道从哪里叼了根玉米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爸,您缺不缺德啊,这疤您去年还跟我说,是我以前跟李叔叔的儿子争女朋友打架打的,我就说我连个成人电影都不爱看的优秀青少年,怎么可能年少无知去跟人争什么女朋友。”
沈和平见自己被拆穿,一时老脸有些挂不住,一拳头往沈行检肩膀上一捶,冷笑一声道:“你个考六十八分的人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说话。”
沈行检狠狠咬一口手里的玉米,自觉理亏地闭上了嘴。
姚小糖这会儿也从厨房拿了一盘切好的水果出来,听见沈和平的话,很是严肃地纠正道:“姥爷,您记错啦,小舅舅这次考了八十六呢,满分一百五,已经从原来十分稳定的倒数第三,直线上升到了倒数第七。”
她这么一说,沈和平对沈行检脸色越发凶狠了,丢了个狠厉的眼刀子过去,拿起果盘里的一颗葡萄扔在他的大脑门儿上,转头看向姚小糖,笑嘻嘻地问到:“糖糖这次期末成绩怎么样啊?”
姚小糖叹气回答:“只有一百分。”
沈和平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低头安慰:“没关系,你还小,以后多努力。”
一直沉默的姚信和此时突然开口解释了起来:“她的意思是,可惜满分只有一百分。”
他这话说完,沈行检脑中立即警铃大作,眼看他爹又准备抬起来的脚,立即抓了旁边果盘里的一块火龙果,转身就往屋里跑。
沈行检一走,胖墩儿手上的力气也渐渐用尽,“唔”的一声从单杠上掉下来,沈和平见状迅速迈步侧身,伸手把人从空中一捞,直接稳稳当当地接在了怀里,那矫健的身手,不愧是过去被人喊了十几年的二十三军东北狼。
当天下午,沈倩开车跟姚信和把姚家老爷子送去了机场。
老爷子如今年纪大了,不爱闹腾,不愿意见到姚信康、姚信鹏那几个不肖子孙,待在家里又觉得空荡,便索性去了新加坡的女儿家里过年。
于是今年除夕,沈倩、姚信和是跟自己的父母一起过年的。
除夕夜当天,沈和平拉着沈行检喝了两大瓶的酒,父子两个喝到最后眼冒金星,一人拉着大胖的一只脚,哭着喊着要跟人家称兄道弟。
大胖被他两扯得毛都掉了几戳,往那一趴,神情别提多可怜,都说不清他们仨拜把子这件事到底是谁吃亏多一些。
沈倩因为怀着孩子,又有《伏特加女人》的主题曲要准备,所以丁点酒精未沾,到了下半夜,眼看大家都东倒西歪睡眼朦胧,她的精神倒还挺好。
姚信和平时爱干净,如今杨妈放了假,家里其他几个大老爷们儿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等其他人休息了,他就一个人戴着手套做起了卫生,上上下下打扫一遍,身上冒汗,把毛衣脱了,隐约露出了下面微微鼓起的胸肌。
沈倩洗完澡出来,看见这样一副美人劳作的画面,很难不动容。
她走上前来,从后面把自家男人抱住,低头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脸上笑嘻嘻的,“姚哥哥辛苦啦。”
姚信和把手里的抹布放在水槽里搓洗干净,把人往外推了推,“别闹,我身上有汗呢。”
沈倩不以为意,“有汗怎么啦?”
姚信和见她不松手,越发有些尴尬起来,他把手上的水滴擦干净,抬起胳膊,散了散身上的味道。
沈倩见状,“噗嗤”一声笑出声,算是明白过来,直接把手伸进去,摸着姚信和分明的几块腹肌,故意咬着他的耳朵撒娇:“放心吧姚哥哥,你身上的味道可好闻了,沈妹妹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呀。”
姚信和有一段时间没上缴公粮,其实心里也想,只不过这两天家里长辈都在,总觉得有些放不开,如今被沈倩这么毫不掩饰的一撩拨,见沈和平他们也还在睡着,他便干脆不忍了,把人直接从地上抱起来,转身就往卧室里走。
沈倩顾及他的脚,窝在姚信和怀里也不动,只是手指在姚信和的胸口画着圈,偶尔不怕羞地笑上一句,“新年第一炮,嘻嘻。”
两人进了房间,刚关上门,衣服都还没来得及脱,就抱着亲了起来。
沈倩两条腿勾着姚信和不让他走,姚信和意识还算清明,仍然坚持从旁边的床头柜拿了安全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