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猫咬尾巴
它们还要钻进她的身体。
那一瞬间,苏饴糖觉得自己就是地上那具尸骨。
她曝尸荒野,身体一点点儿腐烂,成了繁育蛆虫的温床,明明死了,却仿佛还有一缕意识存在,徘徊在那片荒野上不曾散去,眼睁睁地看着身体被蛀得千疮百孔,看着血肉一点一点腐朽,最终只剩下一具被风吹雨淋过的腐朽之骨。
绝望如同沼泽,叫人越陷越深。
就在这时,一道绿光一闪而逝。
绿芒如剑,切断了她跟金针的联系,也切断了她与血气的共情。
苏饴糖缓过神,只觉得一阵后怕,刚刚她肉身都受了影响,心脏剧烈跳动像是要和尖叫一起蹦出喉咙。
随后,她看见金针开始缓缓转动,在血海里缓慢搅动起来,那个样子,倒是让苏饴糖莫名想到了原来那个世界的绞丝糖,卖糖的老婆婆把小木棍儿放在红彤彤的糖里,一点一点儿的搅动,最后拿起来时,像是绞起了一个小宝塔,顺着小棍儿往下滴落的糖像松脂一样粘稠,在日头下透着剔透的光。
兴许是临死前都还能这么轻松,那股子阴郁的死气突兀消失,心悸感也随之减弱。
就看到金针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终将血气纷纷绞缠起来,与此同时,金针也越来越长,在她的识海空间里变成了一根暗红色长柱,仿佛将识海空间给撑了起来。
紧接着,金针开始膨胀。
随着它变粗,裹在金针上的血雾出现了断层,一些部位逐渐稀薄,像是被吹得越来越鼓的红色气球,就听嘭的一声响,血气最终被撑破,宛如被风吹落的残花,花瓣飘零一地,最后消失不见。
血雾驱散后,金针迅速变小,从高空坠下,落入识海碎片里,再次不动了。
苏饴糖听得一声惊呼,“散了?”
什么散了!
她睁眼,就看到白莞一脸狂喜,“灾厄被风暴卷走了!”
蜃景和灾厄,都是在虚空里到处飘荡的,遇到风暴和裂隙,随时都可能转移位置。
所以出现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但像这次这样,出现了灾厄,在灵舟阵法即将彻底破碎之时,灾厄又突然远离的情况几乎从未听说过,也就是说,灾厄只出现了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这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
谁能想到,从大喜到大悲之后,他们还能再次逆转,死里逃生呢!
甲板上不少人都喜极而泣,也有许多人沉默的望着外头的无垠虚空,眼里仍有未消散的惧意。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虚空风暴也停了,灵舟终于不再摇晃,舟上刻着的一些阵法符文再次亮起,给整个灵舟上空罩了一层淡淡的辉光。
这说明,生死劫终于过去,这艘灵舟,绝境逢生了。
绝大多数人选择进入船舱,不过片刻,甲板上就只剩下了那几个在领悟剑意的修士以及他们的亲友。
他们沉浸在剑意里,都不晓得其他人经历了什么。
苏饴糖他们也没离开,只是这会儿灵气绳索已经解开了,他们围着桌子坐着,视线集中在一处。
“跟乖乖没关系吧。”
“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今天这运气真绝了,若能顺利回到宗门,就今天这遭遇,我能吹上一百年。”白莞敲着桌子道。
“甜甜,还没缓过来呢?”白莞看到苏饴糖有点儿呆呆的,拿了一个鼻烟壶出来,打开后放到了苏饴糖的鼻尖儿下。
“嗅一下,养神固魂的。”她怕苏饴糖吓坏了,也怕她受了灾厄的气息影响。
苏饴糖闻到了一股特别清凉的味道,有点儿像提神醒脑的风油精。
她见白莞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连忙说:“我没事儿。”
就是脑子有点儿懵。
她识海里那两个东西,树叶就不说了,跟苏菁身世有关,上界的神秘树叶,目前看来有滋养神识的能力,不是凡物。
那神针如何而来却是毫无头绪。只晓得苏菁记忆里是没有的,难道真的就只是穿越者的金手指么?没有别的原因?可一个能够抗衡极等灾厄的金手指,苏饴糖还是觉得略有些夸张了。
苏菁在剑修秘境那段记忆是有部分缺失的,她的元神也是在里头崩溃的,不知道定海神针跟那个让她改变一生的秘境有无关联。
苏饴糖很清楚,灾厄的消失跟她识海内的神针有关系。
神针将攻入识海的血气震碎之后,灾厄直接退去,仿佛要避其锋芒一般。
这么牛批的东西,就藏在她识海空间里,作为一个炮灰人物,苏饴糖觉得压力很大啊。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一时半会儿又摸不到半点儿头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甲板上陆续有剑修醒来,一睁眼就被自己的亲友给拽进了船舱。
云听画醒得最晚,他睁眼后就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接着踩了一脚苏饴糖的手心,说:“刚刚好像有把剑一直在我脑子里吵吵吵。”
他歪头,本想跳的,又想起自己得稳重,便迈着八字步缓缓踱到白莞面前,“娘,爹。”又转身看向苏饴糖,问:“我愣了多久,怎么其他人都不见了?”
领悟了一点儿剑意,云听画既高兴又不高兴。
甜甜以前也是剑修,因为那次意外后,连剑都不愿意碰了,他若是兴冲冲地说自己领悟了剑意,甜甜一定会很难过。
所以这个时候云听画也没提那些,他就有点儿烦刚刚吵个不停的飞剑,怎么就盯上他了,没去找甜甜呢,是因为她还没有走出往日阴霾,所以……
他一定要对甜甜再好一些。
“一天一夜。”白莞笑着说。
他在这里领悟了一天一夜。
他们三个也在这里陪了一天一夜。白莞本来想叫苏饴糖回去休息,她才炼气期,又经历了一次灾厄神魂容易不稳,哪晓得她也不愿离开,就守在了云听画身边。
对于这个儿媳妇,白莞是越看越满意的。
白莞用手指头按云听画的小脑袋,“你领悟剑意没,让娘好好看看?”
云听画: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就是不想让甜甜伤心才转移话题的。
“对啊。”苏饴糖也是眉眼弯弯,她还手肘搁在桌上,右手撑着下巴,那样子看着特别可爱。
被她那么笑盈盈地看着,云听画觉得怪羞涩的,他犹豫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他就是有一种想摸剑的感觉,但他现在是只鸟,怎么用剑?
结果白莞就从储物法宝里摸出了一根针塞到云听画的翅膀底下,还催促道:“试试。”
苏饴糖:“……”
娘,你够了!
用翅膀夹住银针的小菜鸡显得格外的萌,最叫苏饴糖好笑的是他还真的老老实实地挥了几下,剑气什么的是没有的,但是他周身的羽毛又像小剑一样竖立起来,让苏饴糖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剑意,那剑意跟楚修那种尖锐狂傲的不同,反而有一种宽厚稳重的感觉??
剑无锋芒,却有守护的力量,若是强大起来,必然如山巍峨,如海包容。
“好了好了,我们乖乖真厉害。”白莞继续挠菜鸡头上的呆毛。
云听画:“娘,我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不要叫我乖乖了。”
白莞点头,“好的乖乖。”
云听画:“南南,管一下你娘子?”
被点名的云向南太阳穴青筋一跳,直接说了两个字,“欠揍?”
“是不是还有三天左右就到苍玄界了啊?”云听画视线落到灵舟外的虚空里,在虚空里飞久了,他有点儿想上岸了。
虽说爹娘都是御兽宗的弟子,他从小就知道云家的靠山是御兽宗,但他从来没去过,对那里也心生向往。如今距离越来越近,他心情也越来越急切。
孰料白莞摇了摇头,“时间应该会延长。”
“我估摸着,清音阁的人也快到了。”
云听画:“清音阁?”这什么玩意儿。
灾厄出现过的地方,残留的气息都足以影响生灵的心神。虚空内的灾厄无法封印,只能在它出现后,将沾染过它气息的地方清理净化一遍,免得造成更恶劣的影响。
这艘灵舟都险些被灾厄吞噬,自然不可能直接进入苍玄界,需得经过净化才行。
“灵舟之前撞上了脏东西,得做清洁。”苏饴糖用一句话解释道。
她对清音阁还很熟悉,因为清音阁在原书里占的剧情还不少,里头有个较为重要的配角。
女主原本是御兽宗备受宠爱的小师妹,她有个未婚夫,就是清音阁这一代最杰出的大弟子,本是苍玄界第一天才,年纪轻轻修为就已经是元婴期九层,距离大圆满仅有一步之遥。
他是苍玄界最有希望进入中三天的年轻修士,性格冷漠孤傲。每次出现时脸上都带了一方银色面具,江湖传言是他幼时脸上受过无法恢复的伤。
最让苏饴糖印象深刻的是他的乐器是凤首箜篌,金色箜篌上端有一只火凤,弹奏到高潮处,会引凤鸣相合,曾出现过白鸟朝凤之盛景。
莫名就觉得这个人设特别苏,可惜是个配角,对女主不闻不问,在女主疑似被妖气影响神智判出师门之后,还欲抓她回去关押净化。
在已经写出来的剧情里,他一个元婴期九层的乐修被刚刚突破元婴期的男主越阶打伤后黯然离开,连箜篌上的凤首都被斩断,道心有损也自此跌落神坛。
不知道这次来的人里头,有没有这个清音阁的大师兄?
正想着,就听到远方有乐声响起,紧接着,虚空内出现一弯新月?
哦,那是一艘月牙造型的灵舟。
灵舟造型如弯月,甲板上,有十一位修士吹拉弹唱,奏响缥缈仙音。
“天,王怜枝也来了!”白莞看着月牙灵舟眼睛都在发光。
王怜枝就是清音阁那个大师兄,不到百岁,已是元婴九层,一只脚迈进了元婴期大圆满修为。
白莞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儿像原来那个世界的妈妈粉儿?
王怜枝在哪儿,她没看到书中描述的打扮啊,正想着,就看到月牙尖尖儿上出现了更加清越的声音,如潺潺流水般缓缓流淌过来,拭去尘埃,让心湖平滑如镜。
一袭白衣的男子坐在舟头弹奏箜篌,黑发用一根木簪简单竖起,依旧如瀑垂落大半。
银色面具遮挡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薄唇以及下巴,黑发和白衣随风轻扬,再配上金色的凤首箜篌,以灰暗的虚空为背景,他整个人仿佛聚拢了周围所有的天光,让周遭一切都变得黯然失色。
苏饴糖:!
清音阁的大师兄,看着也太苏了吧。
云听画:“王怜枝?”
“还是个弹琴的?他跟百乐舫的怜君公子是什么关系啊?”
“哎,我还说带你看怜君公子的呢……”
走得太急都忘了,说了那么多次,一次也没兑现。
他觉得有点儿对不住甜甜。
苏饴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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