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崽儿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纷纷避让,周清却动都未动一下,中间还隔了一张桌子,怎么可能砸到人。
果不见所然,茶壶在离周清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落地,砸成碎片,那四溅的茶水只波及到了另一桌的文人,皆是敢怒不敢言。
“逞什么威风,有本事拿下县案首,那我周清才服你。”周清继续讽刺,让郑新的脸色青白交加,精彩极了。
深吸了几口气,郑新怒极反笑,“好,好,那我们等着瞧,这县案首必是我郑新的囊中之物。”
而后又指着从头到尾未说过一句话的谢青云,放狠话,“待我取得县案首之名,你便此生不再下考场,可敢与我赌上一赌?”
谢青云感觉自己这是无辜躺枪,他还想去考考府试、院试,若是直接拿了县案首,这两场都可免了。
本来打算县试只考一场正考,其他几场覆试便不去参加,谢青云想多感受感受古代科举的氛围呢。
就算不考其余四场,谢青云的县试成绩也会在前三,再在府试院试中,取得好成绩,国子监也不是问题。
“我为何要与你赌,实在无聊。”谢青云直接回绝。
郑新哈哈大笑起来,“就知你不敢,你根本不是什么头名,只是头名没出现,便想冒充,被我发现,竟还不承认。”
谢青云皱眉,这人什么毛病,也不长点脑子,冒充头名对自己有什么好处,等县试结束,他若是不在前三不就露馅了。
读书人的名声可是很重要的,他不可能争这一时之气,坏了自己的名声。
谢青云用看智障儿童的目光看向郑新,还带着丝怜悯,看得郑新莫名火大。
“与你打赌,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我可不觉得你能有什么让我想要的东西。”谢青云将他上下扫视一遍,脸上是满满的嫌弃。
要是论毒舌和气人的功夫,谢青云自问自己不会比周清差就是了。
果然闻言,郑新立刻就炸了,周清也就罢了,同样的年岁,可谢青云看着小小的,至少年纪比他少了一半,被这么个小屁孩鄙视,郑新只觉得面上无光。
“你就是不敢,还什么赵先生的学生,赵先生又是哪个村旮旯里的人物,说出来简直惹人笑话。”郑新被刺激的很了,也不管尊师重道。
谢青云脸上表情一收,面无表情,目光沉沉的盯着郑新,“你又是什么东西,我老师如何轮得到你来编排,不过区区第三,便把尾巴翘上天了。”
“好,我今日便与赌了,若是我取了案首,我也不要你如何,你只需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围着县城跑上三圈,每跑一圈便大喊自己姓名十遍,如何?”谢青云本来不想玩这种幼稚的游戏,郑新那话却是触了他逆处。
周清此时有些后悔刚刚自己图一时之快,竟把谢青云牵扯进来,还害得赵先生受郑新那厮的侮辱。
心中懊悔不已,见谢青云竟真要与郑新打赌,还是以再也不下场为赌,顿时就要阻止。
“青云,我知你学识高,可中间还有个第二名,不知是何许人也,要慎重啊。”周清想让他打消念头。
谢青云安抚的笑笑,“无碍,我心中自有定数。”
周清见实在劝不动谢青云,便换了法子,朝郑新怒目,“郑新,你还要不要脸,十二岁竟与六岁小童赌起来,你可比青云多读了几年的书。”
郑新刚刚听到谢青云答应,便老神在在的坐回位置,充耳不闻周清的嘲讽,心中已经想了等名次公布出来,他要怎么将谢青云踩在脚下,正好替自己扬名。
“与你何干,你不过三十六名,可没资格和我说话,哪凉快哪待着去。”耳中周清还在喋喋不休,郑新不耐烦的摆手。
周清顿时一噎,自己的成绩是有些拿不出手,范思几人见了事情已经这样,而且谢青云也是决心,再多说无益,将周清拉了回来。
“周兄不必再同他多说,青云既然能中头名,自然心中有丘壑,况且覆试都不难,用心准备,取得案首不是问题。”文泉仔细分析道。
陈林也道,“是了,为今还是先看看第二名是哪位仁兄取得,探探虚实为好。”
“不必麻烦,明日便是第二场初覆,打听到也无用,众位还是多读读,心中有算。”谢青云阻止。
考完一场,第二天就知道名次,等全部结束也就是八天后,也没有多长的时间,不必费那个心神。
周清惭愧,“都是我,才为你招来这没必要的麻烦。”
“不怪你,是这郑新太过目中无人,往后也是要栽跟头的,不如就由我先教他如何做人。”谢青云脸上还挂着笑,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其他人不寒而栗。
好似有一阵冷风从后颈拂过,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顿时颠覆了谢青云在他们心中的印象。
那边郑新一桌也有人问起第二名,倒是有那知道的。
“我知晓,那二名座位离我不远,早上点名的时候我也见着他了,听说是林老先生的关门弟子。”有一人感叹出口。
其他人纷纷看向郑新,郑新脸色也有些微的不对,早知刚刚打赌之前,先把第二名打听好了再说。
如今赌约放出去,郑新不敢肯定自己能剩过林老先生的学生。
“看什么看,只要与我打赌那人拿不到案首,我就不算输。”郑新朝他们瞪过去。
众人皆应是,拍郑新的马屁,“郑兄学识渊博,也不定比不过那第二。”
其他人尴尬的笑着,那人却不觉得不对,更加用心,“况且那谢青云不过才六岁,他老师虽是探花郎,却教他的时间不过几月,得了第一场头名,怕是侥幸,接下来就不定有那么好的运气。”
此话一落,其他人纷纷瞪大双眼朝那人望过去,连郑新也不例外。
“你说什么?你认识刚刚那小屁孩?什么探花郎?你给我说清楚了!”郑新连珠炮似的发问,把那人都问懵了。
他挠挠后脑勺,才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随后小心翼翼看过其他人的表情,“难道你们方才不是故意那样,是真的不认识谢青云?”
众人绝倒,合着这厮以为刚刚郑新的那番嘲讽,都是故意那样,就是为了讽刺周清。
他以为郑新故意说谢青云假冒第一名当时心里还纳闷,他和谢青云一个考棚,也看到他的座位号,的确是字字肆号啊。
后来看其他人都在附和,他就秒懂了,自己找到了解释,一切都是故意为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有与那人相识,知道他为人的,顿时扶额,“真是个憨子。”
“郑兄问你,你就快些说,磨蹭什么!”
那人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抬眼果见郑新有些不耐起来,赶紧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他家与赵朗家住在同一个巷子,他娘平日就喜欢看热闹,探探东家长西家短的。
赵朗考中探花郎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错过,他还被他娘拉着出门看了,
那时他娘指着与县令坐在一起的谢青云羡慕对他道,“你如果能如那谢青云有幸成了赵探花郎的学生,明年县试为娘也不必为你烦心了。”
这些事,他都记得清楚,所以昨日一眼就认出了谢青云,听到谢青云是头名也不奇怪。
毕竟他们县里几十年才出了一个探花郎,还是进士及第,该有多深的学识,他的学生又怎么可能差。
听完后,郑新陷入久久的沉默,怀疑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今天犯太岁。
其他人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瞬间沉默下来。
偏那人憨的厉害,坚定不移的继续拍马屁,“郑兄肯定能赢过谢青云,取得案首,我先在此恭喜郑兄了。”
郑新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烧的厉害,恨恨的剜了他一眼,直接起身走人了。
剩余的人在郑新走后,也都起身离开,只是临走前都以奇怪的眼神看一眼那人,随后摇头叹气。
那人不知所云,想问问他们什么意思,可人都走光了,不带搭理他的。
这日谢青云也早早歇下,第二场覆试考四书文一篇,还有孝经论一篇,再默写“圣谕广训”百字便可。
有了之前的经验,谢青云考试的时候都是有条不紊,卷上不能有涂改,还是先在草纸上打草稿,再誊抄上去。
谢青云有意放慢速度,因为第一场他是头名,这次他的座位是接近主试官,以便监试加严。
等凑足了十人,再出考场,第二场便结束了。
第二日排名就出来了,谢青云没去看,准备全部考完用姓名发案的时候再去。
养精蓄锐,第三场再覆,试经文一篇,律赋一篇,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默写前场「圣谕广训」首二句。第四五场连覆,经文、诗赋、经文,姘文。
如此考完第五场已经是第七天了,这么连考五场,就算没费多大心神,但每日得早起,谢青云还是有些累的。
外加考试期间,王翠花不敢给谢青云吃那些比较杂的食物,全都是小米粥馒头,就怕吃坏了肚子,耽误考试。
如今全考完了,王翠花算着时间,在谢青云回来前就准备了满大桌子丰富的食物。
让谢青云放开肚皮,好生大吃一顿,吃完不像之前那几日倒头就睡。
谢青云要把时差调过来,就算眼皮打架,也硬撑到天黑了,才洗漱上床。
隔日还是在之前的酒楼,周清早就定好了位置,那日分别前就约好了,今时的此刻,还在这里相聚。
谢青云在家里用好早饭过去时,那四人都早早到了,四人脸上都是带着紧张和期待,见到谢青云赶紧招呼。
谢青云同他们一一见礼后才落座,先是打量了一下周围,随后挑眉,“那郑新怎么还没来?”
四人闻言都是笑了,周清是笑的最为开怀的,“许是知道自己肯定要输,不敢来了。”
文泉故意调侃道,“也不一定,也可能是被什么事绊住脚,一会就来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一阵大笑。
这时却从右侧的楼梯口传来熟悉的声音,“一群小人就知道在背后编排别人,你又知道我不敢来,名次还没公布,你们得意个甚。”
几人抬头,到底是脸皮薄,被正主抓个正着,顿时脸上臊红。
郑新如同斗胜的公鸡,气势汹汹的上了楼,像是已经肯定县案首绝不可能是谢青云。
谢青云抬眼,却发现他身后又走上来一群人,为首的还是谢青云十分熟悉的。
笑着站起身来,谢青云朝那边走过去。
郑新以为他是来讨好自己,顿时哼了一声,特意侧身过去,用鼻孔看人。
谁知谢青云却直接略过他,走到他身后,才作揖道,“三哥,真是许久未见了。”
和郑新一同上楼的正是谢三郎,自从两年前在学堂前见过一面后,谢青云竟是再也没见过他。
谢三郎看到他也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还是保持以往的做派,冷冷淡淡的朝谢青云点头,“六郎。”
谢青云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在意,客气道,“既然遇见了,不如同桌?”
众人被这怪异的发展弄蒙了,特别是郑新。
这时怎么回事,这两人竟然熟识,而且听称呼,好像是一家人?
郑新想起来,林老先生的学生似乎真是姓谢。
想通后,郑新只觉得一记重锤砸到了自己脑门,震荡的厉害。
那之前自己还想借着林老先生的学生打击谢青云,一旦县案首落到第一场的第二名头上。
郑新已经准备好,如何败坏谢青云的名声,逼着他履行赌约,不敢再考下去。
“不了,我这边人多。”谢三郎直接拒绝,也是因为听从老师的话。
老师既然让他多和郑新接触,那自己便与他同桌,也算是全了老师的嘱托。
“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三哥与友人,日后回家,再聊上一聊。”谢青云也不多纠缠,既都打过招呼,也尽了礼数,便就可了。
郑新恍恍惚惚入桌,在等候发案的期间,众人或多或少的谈论几句,只他和谢三郎默不作声。
谢三郎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而郑新则还是未回过神来。
等了一刻钟不到,底下一阵鞭炮声,这是红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