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第4章

作者:枭药 标签: 婚恋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接驾不算一件小事,虽说宫里不可能叫齐茂行这个伤患起身行礼谢恩,但是衣裳头发总要收拾更换,接旨的香案之类也总要备上,再加上打扫拂尘、该送的孝敬荷包……一件件琐碎都需人准备。

  苏磬音闻言连忙转了身,走到门口便打算叫人进来。

  但叫苏磬音诧异的是,她出门一问,却竟得知这会儿屋里得闲的就只剩两个名为桃月蒲月的二等小丫鬟,剩下的不是在外头就是有差事。

  这事简直是笑话,苏磬音家里清贵,嫁进来时才只带了月白石青两个贴身丫鬟,齐茂行可没这么简朴!

  身为侯府里最受看重的孙少爷,屋里春夏秋冬四个大丫鬟、一月到八月八个二等丫鬟,这还只是有体面露面的,外头那些做粗活、都不能进屋的丫头婆子,算起来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上上下下,不论哪处都是伺候的周到殷勤,从来不必苏磬音这厢插手。

  外头的且不计,只这屋里服侍的,足足十二个人,如何就沦落到了只剩了两个小丫鬟守门的情形?还说什么另有差事,齐茂行还在屋里躺着,这抱节居里服侍齐茂行的丫鬟,能有什么“另外的”差事?

  只是这个时候也没工夫计较这些,留下的桃月蒲月两个年纪小不经事,不得已,苏磬音又叫了月白石青过来,连自己也亲自挽袖子帮了点忙,好歹是在天使过来之前把齐茂行都收拾妥当了,只是却顾不得再打扮她自个。

  不过苏磬音原本也没有露面的意思,听着天使进来的信儿,就一拍手心将齐茂行自个撂下,转身躲到了自个的另一头。

  齐茂行对于苏磬音的反应倒是并不意外,这一次皇后娘娘与圣上都赏下了东西药材,他按着规矩,在床头坐直身,领了口谕,恭恭敬敬的谢了恩,待到传旨的天使说罢离去,一个守在后头的内监却慢一步留了下来。

  齐茂行认得他,这个是太子身边的亲信太监,姓魏,他自小宫中伴读,算是老相识了,见状便也客气开口:“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魏公公待他亦是十分恭敬,先是照着常例传了太子对他的厚待嘉奖,客气一番之后,瞧着屋里没有外人,便低头上前,压低了嗓音:“将军身上的毒,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还请将军放心,您这毒,殿下已知道何人能解,最多不过三日,便会将人带来,必能为将军解得此毒!”

  以殿下的身份,既能说出这话,定然是已十拿九稳的。齐茂行听着心头先是一凝,接着又是一跳,一时间又是惊又是喜,只觉这一日里的经历,对他来说当真是大起大落,恍若重生一般。

  “只是殿下的意思,是要请您委屈些,对着外头,还装作中毒不愈、性命垂危,一来,是能催着圣上那头查清刺客来头,二来呢,就是……”

  魏公公低着头,细细又在他耳边清楚的传完了太子原话。

  知道自己的刀毒能解,这些对他来说自然都不算什么,齐茂行静静听着,直到对方说完后退,方才拱拱手,神色郑重的应了一句:“殿下放心,臣必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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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节居另一头的苏磬音,自然不会知道齐茂行这么会儿功夫,就已经接了一道密旨。

  她在榻上坐下,先就着热茶,吃了自个每日下午都要来一份的点心,之后想了想,就吩咐月白去派人将抱节居里的丫鬟们都找回来,在院里候着。

  月白答应着转身去了,苏磬音从窗外瞧着浩浩荡荡的天使已经走了,隔壁又重新恢复了安静,这才拿温水洗了手脸,重新过了东边。

  齐茂行还没有躺下,正直着身子坐着,叫仅剩的两个小丫鬟一颗颗的解着衣襟上的扣子,他这人讲究,出门时穿的衣裳,回屋都会立即换下,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拿外头衣裳躺在床上,方才是接旨不得已就算了,现天使离去,立即便要换下。

  只不过才知道了中毒的事,这会儿这么快就能讲究起了这些?

  苏磬音留神看了看,发现这会儿的齐茂行,比她刚才面对她时还更平静了一些,像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思考,已经看轻了生死似的,居然有了些指顾从容、晏然自若的淡然。

  不论这表现是不是装的,就算是心里慌得很,只是作出了这么一份表面的平静,齐茂行这个人,也比她想象里的要坚强多了啊……

  要知道,自从大婚当天就见识了他口口声声和离的行径之后,她一直觉得自个这个夫君,就是一个被家里惯坏了的天真纨绔呢。

  想到这个,再看眼前的齐茂行时,苏磬音不禁生出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敬佩之情,再想想齐茂行如今不良于行、身中剧毒,说不得都已经活不了多久的下场……

  苏磬音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之前的言语冲突也一下子抛到了脑后。

  她瞧见方才的参汤已经凉了,便亲自端了起来,带了几分关心的开口道:“已半日没用膳了,总是要吃些东西才好。若不然先吃一碗熬出油花的碧米粥怎么样?再配些温养的小菜,还是二爷有什么想用的?我这会儿就叫下头做了,顺道再热一碗参汤来。”

  自打成婚起,齐茂行还当真从没见过苏磬音这般“贤惠”的模样,他被夫人敷衍无视,偶尔还要冷嘲热讽几句惯了,一时间颇有些受宠若惊。

  他也知道对方大半是看在他“命不久矣”的份上,但他家教森严,又不是不知好歹的,旁人有礼,他暗自惭愧之下,便也只要更客气的份,直起身,斯斯文文拱手应了。

  苏磬音见他这模样了还这般有礼,态度也就更加和气,一时间,一对儿“相敬如冰”的明面夫妻,你容我让,竟然当真有了些相敬如宾的和谐意味。

  就在这时,刚刚推出去丫鬟在门口行了一礼,偷偷瞧了苏磬音一眼,小心翼翼道:“少爷,表姑娘从鸳鸯馆过来瞧您了。”

  这话一出,就像是一阵妖风似的,立时就把刚才和谐的虚假迷雾吹的干干净净。

  齐茂行面色一顿。

  苏磬音眨眨眼,垂下眼,款款把手里的参汤重新放了下来。

第5章 夫君表妹

  听到鸳鸯馆表姑娘过来的消息,苏磬音刚刚那关怀钦佩、惭愧惋惜……各种情绪夹杂的复杂感觉,一瞬间就消了个干净。

  也是,齐茂行哪里轮得到她来感慨,人家有真爱呢!

  回过神后,苏磬音也不出去了,不急不缓的敛敛衣袖,就走到了一旁的圈椅上,表情恬静的又坐了下来。

  她下午避让出去,是因为仪容不整避让皇家,那是天经地义,可现在出去了算什么?

  她这个表嫂避让表妹?正室躲着“真爱外室?”

  以这候府里的一贯德性,她今日若是退出去,二奶奶躲着表姑娘的流言,明日就能在下人里传的风风雨雨,保不齐,都敢说是连齐茂行冲冠一怒,为了表妹,亲自把她这个正妻赶出来的!

  齐茂行或许是真的活不久了,可她在这个府里待的时候恐怕还长着呢,自顾都不暇,实在没有余力给他们这一对儿有情人提供便利。

  苏磬音眨眨眼,决定最多等齐茂行开口让她回避的的时候,她拒绝的婉转一点,也不故意臊他了。

  也算是看在他身为重伤患,也的确是不容易的份上。

  但齐茂行一时却没有想到这个,只是随意点头,便示意请表姑娘进来。

  苏磬音虽然成婚第一日,就知道表姑娘的存在,但或许是因为处境尴尬,这位吴姑娘一直住在鸳鸯馆里,深居简出,也从来没有在抱节居里冒过头,苏磬音还当真一直没见过真人。

  听了这么久的名字,第一次就要见到本尊,苏磬音还当真有了点兴趣,神色不动,只身子不易察觉的微微往前倾了倾,黑亮的眸子也透出些光亮来。

  齐茂行只靠着自个的双臂支撑,便一点点挪着坐了起来,余光扫到了苏磬音这似是瞧什么新奇玩意一般的期待眼神,也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些许不对,动作便也忽的一顿。

  只是也来不及说什么了,小丫鬟桃月掀起门帘,伴着些许轻不可闻的窸窣声响,一个身姿羸弱,娉娉袅袅的纤细身影就这么走了进来。

  “表哥,我听下头说你……”

  表姑娘吴琼芳一进门,就满面担忧,泫然若泣的奔着屋里的齐茂行而去,走到一半,才忽的看见坐在圈椅上的苏磬音。

  她像是吓了一跳,步子一停,连忙低了头,屈膝福了一礼,手里的帕子都攥的不成形状:“见过……二奶奶。”

  不光声音弱弱的格外小心,连称呼都是“二奶奶”这么客气。

  苏磬音便也看见了,这表姑娘看着约莫十四五年纪,长眼弯眉,面容姣好,就是身材单薄了些,下头是云草纹的石榴裙,上身还是一件宝蓝的轻薄夹袄,像是还没从家里获罪的事上缓过来,行动间总有些憔悴的意思,像是总带着些忧愁之态。

  苏磬音并不打算牵扯进齐茂行和她的事,态度就也很是温和:“不必客气,伤寒可好些了?”

  据府里传出来的说法,表姑娘吴姑娘家里获罪之后,在牢里叫寒气伤了根本,身子一直不太好,昨天齐茂行就是因为听说表妹伤寒咳嗽,特地过去看望,时候晚了,这才索性在距离鸳鸯馆不远的外院里歇了一夜,没有回来。

  苏磬音这话只是随口客气一句,但是吴琼芳却仿佛受到了诘问一般,紧紧咬着下唇,低着头,身子都有些隐隐的颤抖。

  见她这幅表现,苏磬音愣了一瞬,回神想了想,也才反应过来,这表姑娘怕不是以为她这句话是不满齐茂行宿在外院,有意责问?

  想明白这个,苏磬音立时闭了口,往后靠在椅背上,抬手朝着齐茂行做了一个“您请便”的手势,接着就这么又端起了刚才放凉的参汤,垂着眼睛浅啜了一口。

  鉴于他们三个的特殊关系,她说什么都可能被对方误解,最好的还是什么都不说,就当自个不存在。

  齐茂行看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方才叫表妹进来时,还并不觉有什么不对,这会儿亲眼见着表妹满面的无措仓惶,这才察觉到了其中尴尬。

  他知道吴家表妹有些过于多心了,但其实琼芳幼时并不如此,从前的表妹,端庄娴雅,举止大方。

  但自从去年姨爹获罪斩首,姨母无奈自尽,吴家只剩了她一个,还从好好的官家嫡女沦为贱籍奴婢,在教坊那等下流地界走了一遭。

  虽然有他前后奔走看护着,并未当真吃了苦头,但惊魂未定之下,行事变得多思多疑,也实在是情有可衷,更莫提如今还是当着苏磬音的面。

  可是若叫苏磬音为了表妹避让出去……

  才想到这,齐茂行微微侧眸,看了一眼一旁老神在在的苏磬音,不必尝试,便敏锐的预感到自己若敢开口,就必然得不着什么好话。

  罢了,他这“夫人”实在是难惹的很,他这会儿精神又不济,还是先打发了表妹,寻个苏磬音不在的时候再好好细聊罢了。

  这么一想,齐茂行便忍下浑身的疲累,着意温和了口气,接过话头:“我无事,琼芳你风寒可大好了?”

  同样的问题,苏磬音问时满脸难色,这会儿问的换了齐茂行,吴姑娘便立即满面动容,语带哽咽:“我算得什么?只是表哥……”说到这,她话头一顿,眼睛便瞬间湿润起来。

  不是苏磬音这种装模作样光按眼角不流泪的,吴姑娘一看就是真哭,而且还顾忌苏磬音在场,努力压抑着不太敢露出来,单薄的身子都微微发颤,凄美的如同娇花泣露。

  果然是真爱,瞧这模样,真是,看着她都感动了。

  苏磬音默默抿一口参汤,又往大圈椅里靠的更后了些。

  齐茂行摇摇头,声音沉稳,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不必担心,你只管安心在鸳鸯馆住着,有什么缺的,或是遇上了什么事,就叫丫鬟去找奉书……”

  “我哪里是为着自个?”吴姑娘抬起头,眼眶发红:“下头又是受伤又是中毒,说什么的都有,表哥,你告诉我,你如何了?”

  齐茂行闻言一顿,若是方才没有魏公公过来,他自知前路渺茫,此刻自然会直言相告,并立即询问表妹的打算,为她的日后安排一条妥善的退路。

  可是他刚才已知道了自己这毒其实有的解,却偏偏又不能说出来,一时之间,便不禁有些迟疑起来,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

  “表哥……”吴琼芳见他沉默,担忧更甚,忍不住又叫一声。

  罢了,齐茂行闻言,立时做了决定。

  就暂且叫表妹担心一阵子罢了,等到殿下大事已成,他的“伤”也能痊愈,到了那时,苏磬音陪着他这废人许久,算是仁至义尽,再提和离时,忘恩不义的恶名就全在他一个头上,谁也不能再说苏家女一个不字。

  等到和离之后,再待到风声过去些,他年纪也大了,说服家里祖母也更容易些,能与表妹大婚自然最好,实在不成,以妾之礼迎进来也罢,反正有这一次的教训,他也不会叫家里背着他再定一回亲事,日后也不会再寻旁人。

  娘亲去后,姨母便一直对他照顾有加,如今吴家有变,唯留表妹孤身一人,哪怕是看在娘亲与姨母的面上,他护她一生,必不叫表妹受了委屈就是了。

  一念及此,齐茂行的面色一正,不提自己身子到底如何,只是认真道:“你不必担心我,府里那些流言你也不必管,你只好好看顾好自己便是正事!”

  说罢,见她穿的单薄,便又忍不住皱眉道:“你向来身子弱,风寒还未大好,为何赶这天快沉的时候出门,这个时候,你再病的厉害了,岂不是又与我平添一桩担心?”

  “我担心表哥。”吴姑娘才解释一句,眼眶泛红的上前几步还想再问个清楚,但是齐茂行却已不再多说,只吩咐起了门口的蒲月,叫她去找一身姑娘能披的斗篷,又说回去路远,怕天色晚了,叫多提几盏琉璃灯来。

  几口汤的功夫,原本纤细单薄的表姑娘就披了一件厚实的熊皮氅,一步三回头、略显臃肿的被丫鬟送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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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抱节居后,吴琼芳的眼泪停下许多,只是才哭过的眼眶在外头一吹,就越发红了起来,在这瑟瑟寒风里,显得越发的可怜憔悴。

  一旁扶着她的丫鬟揽月焦急劝着:“小姐千万莫哭了,明个起来,肿得更厉害了可怎么好?”

  吴琼芳瞧着路旁还是一派萧索的枯枝,语带哽咽:“表哥伤成这样,我怎能不心伤?”

  丫鬟揽月也是满面担忧:“府里传的风风雨雨,也不知道二爷到底伤的怎么着,若是当真有个好歹,小姐您的日后可怎么办?”

  “家破人亡,不过浮萍之身罢了,还谈什么日后。”吴琼芳垂眸自伤:

  丫鬟揽月却比主子更急:“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万一二爷当真有个万一,这府里还有谁能顾及您的日后?奴婢多嘴了,只是小姐您想想,您的身份到底放在这,一个不好,难不成当真要再回教坊不成!”

  因为家中连累,吴琼芳乃是官奴,一个“官”字,便又与寻常奴婢不同,一为官奴,便终身都是贱籍,便是想要赎身为良都不可能,但凡无人相互,当真只有重回教坊这一个下场。

  一提到教坊两个字,分明身上披着这么厚实的熊毛大氅,吴琼芳都生生打了一个激灵。

  她死死的攥着手里的帕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单薄的身躯都止不住的微微打颤,半晌,才终于重新开了口:“好好打听清楚,表哥的伤……到底,是什么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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