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第8章

作者:枭药 标签: 婚恋 甜文 爽文 穿越重生

  刚才得知了老太太答应叫大爷回来的消息之后,她见着齐茂行那难过恍惚的神态,只当他定是情绪低沉,暗暗神伤,再顾不得顾及其他了。

  若不然,她也不会越过齐茂行,自个过来询问大爷的情形。

  不过不管怎么说,齐茂行既然来了,苏磬音便立即收回了她刚刚露出的些许锋芒,一声惊呼之后,无缝切换成一副弱不禁风、一心记挂丈夫的闺阁女子模样。

  她像是浑身都写满了温柔贤惠四个大字,拎着裙角匆匆迎出来,满面担忧:“夫君!刀口还未长好,太医嘱咐了不可随意挪动,您怎的就这么过来了!”

  齐茂行原本是满心的思绪纷纷杂杂,可这会儿对上苏磬音这一副虚伪的关心,一时间竟是都暂且抛了开去,只觉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微微抬眸,看向苏磬音的是一种“你装的也太过了”的眼神。

  苏磬音虽然看出了齐茂行的眼神,但是并没有影响她的发挥,甚至于,她还迈出门槛,低下头认真查看起了他的伤处:“一路上可有磕着绊着?伤口有没有再裂开?”

  苏磬音只是作出一幅样子来表现自个的关心罢了,虽然伸了手,但其实只是虚虚略过,却并没有当真碰到齐茂行的身体与伤处。

  但是因为要弯腰低头查看,两个人的距离却难免一下子接近许多。

  齐茂行微一抬头,苏磬音鬓角一缕散落的秀发便就这般擦着他的面颊,似有似无的轻轻拂过。

  是一种极其清淡的茉莉花香。

  或许是因为他之前从来没和姑娘家这般亲近的接触过,这般猝不及防之下,齐茂行竟是先分辨了一下香味,才猛然意识到什么,浑身一僵,活像被这几根发丝烫着了一般,猛然屏息向后,尽可能的靠远了一些。

  这么明显的躲避动作,苏磬音当然察觉到了,不过她自从大婚之日开始,就已经习惯了齐茂行对她避之不及的“嫌弃,”这会儿便只当是他是避嫌,心下一笑,便也不难为他的站了起来。

  直到这幽幽的茉莉花香从他鼻端远去,齐茂行这才回过神一般,长长松了一口气。

  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他侧过头,眸光有些躲闪,语气却是格外的严肃:“说了不用你过来,为何要自作主张?”

  苏磬音微笑温婉,话里却忍不住带了几分隐隐的埋怨:“早知夫君过来,妾身当然不会来了。”

  原本也就没错。

  大爷是齐茂行的哥哥,桃园是齐茂行的后花园,若是早知道齐茂行要自个亲自过来问,苏磬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自个来出这个头。

  毕竟,她打从上辈子起就最不爱和外人打交道,除非必要,甚至都能连着好几个月不出门并且自得其乐。

  她知道自个的天性,并没有那般四处逢源、八面玲珑的本事,因此自打大婚,便一直都在老太太与太太面前装出一副和顺少言的模样,就是为了过几日相安无事的太平日子。

  刚才若不是瞧着齐茂行不成了,她怎么可能专门过来,平白给自个添麻烦?

  齐茂行你既然是要过来直接亲自杠,你倒是早说嘛!

  差一点她就要直接顶撞李氏了!

  对上了苏磬透着谴责的目光,齐茂行也是一顿。

  他过来五福堂其实是临时起意。

  知道祖母同意了接齐君行回来的消息,苏磬音刚刚离去的那时候,他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在意失落的。

  并不是因为任性小气,不愿庶兄回来。

  若他当真成了无能废人,担不起这举门重担,不必旁人开口,他自个便要第一次担忧侯府日后,哪怕是齐君行,他也只会庆幸庶兄还算上进经事,幸好不会因他去了,便令他们齐氏一族青黄不接,后继无人。

  他之所以没提,除了他的毒只是假装之外,更多的,是心有灵犀一般,他却是和苏磬音想到了一处——

  他中毒才不过七日罢了。

  哪里,就急迫至此呢?

  便是父亲继母偏心他不在意,可是祖母……

  祖母在内院里一向是乾坤独断,父亲又最是遵从孝道,若是她一力不准,父亲如何能这么快便将庶兄接回,继母又如何敢在五福堂里大咧咧的提起收拾桃园?

  自小将他教养大的祖母,待他目若春阳,恩比春晖,甚至为了他,曾经一力杖杀木姨娘,逼着父亲将齐君行赶去庄子的祖母。

  为何,也不能为了他多撑几日,叫他“走”得也心安几分?

  只是,才刚刚想到这,他便猛地回过神来,不肯叫自己这不该有的念头继续下去,甚至因此自责不已。

  那是祖母!待你恩重如山的祖母!

  如今不过这么些许小事,你便因此而心生怨意——

  何其不孝?

  一想到这,他又是悔恨、又是惭愧,如何还能在抱节居里好好待的下去?

  既因为不放心,也因惭愧,他便坚持着叫长夏将祖母送来的轮器给他推了过来,强忍着颠簸时刀口一一阵阵的刺痛,叫了几个力气大些粗使下人帮忙,将他一路抬来了五福堂。

  他如今一十有六,都已经是舞象之年,又不是幼时的黄口小儿,哪里还能如孩童一般撒娇任性,再连累春秋已高的祖母为他费力圆全?

  他要亲自过来,好好的开慰祖母,告诉祖母接庶兄回府的事他并不在意,让祖母不必着急,也千万不必为了他再与父亲动怒,不过些许忍耐罢了,他并不在意。

  等过了这些时日,他的伤毒都真相大白,一切自然就都恢复以往。

  只是他到的时候不太凑巧,刚进院门,便正遇上老太太犯头疾,屋里的丫鬟们都围在一团,连门口传话的小丫头都被打发去了叫大夫,没人顾得上给他通报。

  他坐的这轮椅能勉强上了回廊,却实在跨不过这半膝高的门槛。

  齐茂行虽然在院里就听见了祖母犯病的声响,却知道自己不良于行,开口叫人也只是更加添乱,因此便也没有出声,只是在屋外满心焦灼梳着耳朵探听。

  好容易听见祖母像是无事了,他这才刚将悬了半晌的心放下,谁知一转眼,接庶兄回来且罢了,他竟就又听见了继母要将桃园分给齐君行去住?

  这是什么安排?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自小长在祖母膝下,与继母李氏便难免疏远了些,只是,情分虽不算亲近,但逢年过节,进出礼仪,却从来不曾疏漏过。

  他自认对素日对继母从无错处,却得来了李氏这般回报,再听着夫人苏磬音都已开口都为他质问起来,他自然不会继续沉默,只隔着门帘,便立即开口回了“不答应”三字。

  却没想到,刚才还干脆果断,为了他质问继母的苏磬音,这会儿见他来了,却是立马反悔了一般,只责怪他怎的不早些来?早些说?

  他虽不爱读书,却觉圣人说的实在没错,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女子的确与小孩子一样,都会忽然就变,简直毫无道理!

  尤其是这苏磬音!

  齐茂行一时无言,回过神后,又记挂起了祖母刚才的头疾,便索性略过这个话头,只是侧着身子,又往里开口道:“祖母可好些了?头还疼不疼?”

  苏磬音看着齐茂行面上的真心担忧,再想到方才老太太的表现,心下便是一声叹息,倒也没有插口,只退开一步,给他腾开了视线。

  这人的年纪大了,就自然开始注重养生,加上老太太有个头疼的毛病,素日里就最是讲究挡风聚气。

  不论座椅还是卧榻,只要是要长待的地方,便从来不肯正对着门外的寒风凉气。

  就像是眼下的进门不远处,便摆着一座楠木底雕福寿如意的木屏风。因为进了春日,天气暖和,前几日刚将屏面换成一副轻如蝉翼的薄纱屏,上头绘着的,也是松柏长青的好兆头。

  这是上贡的金蝉纱,不单轻薄柔韧,日头下隐隐渗着金光,最妙的地方,就在于从里往外看一览无余,但若是从外往里瞧,透过这松柏长青的图案,便是隐隐绰绰,既隐蔽又透亮。

  这东西便是宫里也不多见,也是齐茂行机缘巧合才得了不到三尺,觉着难得,自个没留,才特地送到了祖母房里。

  若是常人,从门槛外头瞧进来,多半只能看见一派模糊,但是齐茂行却又不同。

  师傅常说他是天生习武的料子,便是因为他的五感天生便胜过常人,不论刀剑拳脚,还是弓马骑射,练起来都是事半功倍,天生便比旁人快过许多。

  这五感之中,自然,也包括目力。

  靠着他这天生的好目力,即便是隔着这金蝉纱,他也清清楚楚的瞧见祖母听见他的话后,先是微微抬了头,像是要起来的模样,但是不知为何,犹豫片刻之后,却还是又重新躺了回去,微微摆手。

  见状,陪在祖母身边的袁嬷嬷明白了什么一般,低头绕了出来站在门外,与他低声开了口:“茂二爷过来,原本是该叫老太太瞧着高兴高兴的,只是您也知道,老太太才犯了病,服了安神的药,刚刚才睡下了。”

  “老太太实在是极少有睡得这么安稳的时候,实在是难得,若不然,还是等着一会儿睡醒了,再叫人抬了软轿,亲自去抱节居与您说话?”

  齐茂行自小长在五福堂,这里的下人们都是熟识的,眼前的嬷嬷姓袁,是祖母身边多年的陪房,素日里最是亲近信重的一个,也算是一手将他带大的老嬷嬷。

  袁嬷嬷的态度还与往常一样,待他又亲近又熟稔,说到最后,甚至还格外客气的朝他弯了腰,求着若是一会儿老太太醒来了因她自作主张生起气来,还请二爷看在她这张老脸,千万为她说一句好话。

  齐茂行一句句听着,面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于刚才脸上的担心神情,都还挂在脸上,没来得及消去。

  只是不经意间,手心却只觉一阵冰凉。

第11章 夫君怼人

  齐茂行紧紧攥住了冰凉手心,耳边袁嬷嬷的话都似乎隔了很远,一句句都缥缈的落不到实处。

  因为不愿承认,他甚至都怀疑起了自个向来引以为傲的目力。

  或许……是他隔着纱屏看错了,也或许,祖母是当真睡了,方才不过是动了动身子?

  只有这么想着,齐茂行一下下发紧的心口才略微好受些。

  与此同时,没有等他想清楚,屋里的继母李氏便也带着三姑娘从屋里走了出来,面上很有些怒色。

  以往也就罢了,齐茂行元配嫡子,老太太又千疼万宠,七岁进宫伴读,十四便敢离家投军,回京之后,更是短短几月便得了太子殿下的格外信重,连身边的亲卫都放心交给了他。

  便是当家的侯爷都并无实职在身,远远不及他的体面!

  这样明摆着的前途无量的侯府继承人,李氏便是有什么意见,也只能当自个没有,还得硬是作出一幅与世无争的贤淑模样来,处处客气甚至讨好。

  可现在呢?

  齐茂行一个时日无多的废人,苏磬音往后更是只能靠府里养着的累赘罢了,凭什么还敢这么一里一外的顶撞她?

  李氏认为自己受到了不该有的无视与辱没,又亲眼见着连老太太都已放弃了这个孙子,便更是再无顾及,出来之后,第一次在他们夫妻面前摆出了婆母的威严。

  李氏扶着三姑娘,学着之前见过的那些贵妇人气定神闲的姿态,在齐茂行的面前,稳稳的站定了,故意放慢了语调,不急不缓的开口:“原来是茂行来了,刚在屋里听着,我只当是哪个没规矩的胡乱答应呢。”

  这还不够,说完,李氏偶然瞧见一旁低眉顺眼的苏磬音,记起了她刚才的顶撞,脸色一黑,索性便也一起捎带了去:“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磬音虽是你媳妇,你也不能迷了心,为了外人便连自个亲兄弟都不顾啊。”

  一旁被指名道姓了的苏磬音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事实上,若不是因为她反应快忍住了,刚听见第一句时,她都差点为这么接地气的俗语笑出声来。

  她以前单知道自个婆婆手段平平、也并不得公公欢心,倒是没想到,分明顶着诗书传家的世家名号,说起话来,用词文采竟然也是这么的……质朴。

  倒也难怪,给人当继室原本就低人一等,更莫提公公齐通的原配还是被妾室谋害了去的,这京城里谁家是傻的?听了这样的风声,哪怕是皇后母家出身的齐侯府,还想要体面的人家也不肯结这门亲。

  可当真寻个蓬门小户的,侯府也丢不起这个人,这般一来二去,最终娶进来的李氏,虽还顶着个源自世家公府的姓氏,但其实关系早已远的找都找不着了,真论起来,公门之后不过是说起来好听些,实际就是小户女的教养。

  只是以往低调藏拙,倒也不太觉着,这会儿这么猛不防的蹦出来,可不是就立马露了出来?

  果然,听着这话,齐茂行便也立即皱紧了眉头。

  他因为祖母的避而不见,原本就满心低沉,又遇见李氏这话,当下便是一声冷笑,毫不掩饰道:“磬音再是外人,也是我原配嫡妻,便得了诰命也要落到她头上的,倒是不必太太多操心。”

  齐茂行这话简直是一针见血,所谓妻凭夫贵,男人若有了可以诰封官身爵位,有资格得诰命的自然第一个便是妻子,母亲自然也有,但那也得先紧着嫡母生母,不论怎么算,也是她苏磬音在里,李氏才算“外。”

  而李氏因为因为齐侯爷不喜,这么多年来都未曾为她请封,旁人叫她一声“侯夫人”都是客气。

  齐茂行这话说的,简直是就差直接指着鼻子反驳“你算我哪门子的娘”了。

  苏磬音听着便又是一乐,怕旁人发现,连忙低下头遮住了弯起的嘴角。

  所以说,还是齐茂行的身份开口才最合适,换做是她,就算想要反驳嘲讽,也得绕上好几个圈子,隔靴搔痒似的,哪里有这么直接怼回去来的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