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漆瞳
纪飞臣拍案而起,就连风谣情也面色大变。
曾子芸觉得自尊心受辱,眼泪直往下掉,还不忘振振有词:“名门正派才没有这样的旁门左道,万一她是魔域那边的人,想要谋害风姐姐和谢公子该怎么办?”
“血…烧血。”长老瞳孔地震,他手紧紧握成拳。
周围的人也是议论纷纷。
纪飞臣站起身,手握住剑,一副警惕地模样。
长老抬起眼,眉峰一寒,抬手道:“来人!”
顿时,在座所有玄天阁的高阶弟子在一瞬间全都起了身,气势汹汹地逼近了沈挽情的方向。
纪飞臣想拦在沈挽情面前,却被一旁的弟子给挡下。
于是他攥紧拳头,咬牙看向主位上玄天阁长老:“我不知您这是何意。”
“烧血之术,我略有耳闻。拥有这种体质的人极少,并且都是一脉相承,向来都是归为天道宫门下。然而早在几十年前,会这一秘术的所有族人,就已经消亡殆尽。”
长老看着沈挽情,皱起眉:“如果她真的会这种秘术,就算我们玄天阁放过她,天道宫也不会。”
“长老,即使她真的会烧血之术,但也是同飞臣自小一块长大,绝非恶人。”风谣情艰难地站起身,走到纪飞臣旁边,一同说情,“更何况那天,她是为了救我们,才会——”
“谣儿,你不懂。”长老叹了口气,摇摇头,“虽然我并没有接触过这种秘术,但也清楚这种秘术到底有多么强大。如果她真的拥有这种力量,就说明烧血术还能继续传承下去。如果能用这种力量对抗魔域,这对天下苍生来说都是件好事。”
沈挽情坐在位置上,安静地喝茶,动都没动一下。
传承。
如果自己掌握的,真的是一脉相承的力量,该如何传承。
被豢养起来,指望着血脉的延续吗?
纪飞臣当然也能听懂,他拔出剑,用力到手腕都在震动:“可笑,什么时候玄天阁觉得用牺牲无辜人的方式来达到目的,就是正义的了?”
长老面色不惊,语气平缓:“纪公子,侠义之人,从来不会害怕牺牲,您应该也知道这个道理。”
“不,这不一样。”风谣情握住纪飞臣的手,眸中一片清朗,“自己选择牺牲,和牺牲别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件事。
“既然这样,那只能老夫来做这个恶人。”长老叹了口气,抬起手,“来人,拿下。”
“是!”
一旁的高阶弟子抱拳,几人拦住纪飞臣,剩下几人朝着沈挽情的方向逼近。
然而就在他们的剑锋即将架在沈挽情脖颈上时,一旁的谢无衍动了。
他抬手,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截了当地握住了那袭来的剑柄。
高阶弟子的修为不浅,出剑迅速,剑气凌冽。但谢无衍却毫发未伤,甚至都没割出一道小口。
他抬眼,眉峰一寒,剑刃硬生生被捏碎。
剑气伴随着巨大的灵力波动,震慑开来。
“谢公子,我们不想与你为敌。”长老站起身,“玄天阁内都是我们的人,如果要强搏,只会两败俱伤。”
“是吗?”谢无衍扫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倒也可以试试。”
谢无衍在护着她。
可能一开始他执意让自己坐在这个位置,就是猜到了曾子芸这人恐怕一时激动会口不择言。
不知道为什么,沈挽情觉得有些讽刺。
这些名门正道为了拯救天下苍生,一心想让自己牺牲成全大局,而恶贯满盈的反派却只想让她活着。
沈挽情掀起眼帘,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茶杯。
“砰”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起,这盏茶杯被硬生生地砸碎。
沈挽情眉头都没皱一下,抬手将瓷片抵住自己的脖颈,稍稍用力,就割开一道血痕。
“一脉相承是吗?”她笑了声,“长老,我不是玄天阁的人,什么时候需要您来替我做选择了?”
第二十四章
沈挽情说话的时候带着些笑意, 眼眸明朗干净。
但偏偏越是这样,就越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决绝。周围的人每靠近一步,她手中的那块瓷片就会抵得越深一些。
血顺着手指淌下, 滴落在地上。
长老皱了下眉, 喊停了弟子们:“沈姑娘, 现如今天下大乱,我们需要你的能力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而并非是为了一己私欲。难道你就忍心看着生灵涂炭吗?”
沈挽情根本不吃这一套:“忍心。全天下那么多人, 如果每个人我都管, 那我还睡不睡觉了?”
长老显然没想到沈挽情会是这么个答复, 他怒火攻心,一拍桌子,抬手指着她:“你!”
“长老。”纪飞臣上前两步, 拦在了他面前,“挽情在我心中不异于亲妹妹, 家父也是从小将她视如亲生。长老如今这般咄咄逼人, 是逼着我们纪氏同玄天阁作对吗?”
“玄天阁素来教导我门弟子不伤及无辜。”风谣情站在他身旁, 声音清冷,“如果您要拿无辜之人的牺牲来获得足以对抗魔域的力量, 那么与那些吸食修士精血的妖怪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今天家父在这, 也不会同意您的做法。”
“你!你们!”
长老胸腔剧烈起伏, 他背着手, 踱步几圈,接着叹了口气:“你们觉得这件事瞒得住一时,瞒得住一世吗?如若让天道宫知道……”
“瞒不住也要瞒。”纪飞臣每个字句掷地有声,“我会查清挽情的身世,也能向诸位证明, 即便不牺牲任何人,我也能够将魔尊重新封印。”
虽然场面很感人,但听到这句话,沈挽情还是忍不住在对峙的功夫悄悄瞄了一眼一旁的人。
然后就看见魔尊本人谢无衍在一边打了个哈欠。
“糊涂!”长老一甩长袍,在原处转了几圈,却也拿他们没辙。
一个以纪氏相逼,一个是掌门之女,还有一个摸不清底的除妖师。
最后就连看上去最好拿捏的沈挽情,依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如果要来硬的,拿她根本就没辙。
“罢了,今日之事,所有人都把紧风口,我不希望再有人知道。”终于,长老拿这群人无可奈何,语气冷淡,“否则到时候,就不再是你们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问题。”
说完,拂袖离去。
曾子芸咬着下唇,一跺脚,转身追了上去。
无关紧要的人一走空,纪飞臣立刻转身,奔到沈挽情旁边,从她手上接下那块碎片,心疼道:“没事吧?刚才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风谣情也走过来,语气全是歉意:“抱歉,是我没好好管束小芸,今天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没事。”沈挽情挺感动。
但都是修仙之人,割破一个小口子其实也没多大影响。
但纪飞臣不信,他觉得肯定是她在故作坚强,是在强颜欢笑掩盖受伤,于是厉声道:“不要逞强,哪里受伤了就告诉我,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沈挽情持续感动:“真的没事。”
刚才那把剑还没挨到自己的头发丝,就被谢无衍给捏碎。
“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纪飞臣继续苦口婆心,“别自己一个人强撑着。”
“……”行吧你一定要我不舒服我就努力一下吧。
于是沈挽情绞尽脑汁,摸着肚子:“其实的确有点不舒服,就是我有些……”
“我就知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纪飞臣打断,他叹了口气,眼眶微微发红:“都是我的错。”
风谣情立刻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去哄:“不,我也有错。”
只留下沈挽情一头雾水。
错什么错了,我不就是饿了吗?
*
夜幕降临。
玄天后山,云雾翻涌。许久之后,在一团浓雾中,亮出一道腥红的光,紧接着,一只罗刹鸟从其中飞出,绕了一圈后,停在枝头。
“殿下。”玄鸟在谢无衍肩头停下,“您找的东西来了。”
谢无衍抬眸,看了那只罗刹鸟一眼,然后伸出手。
罗刹鸟起身,停在他面前扇着翅膀。
一道红光划过,割破了谢无衍的指尖。
鲜血滴得很慢,完全足够罗刹鸟将那滴腥红的血液一口吞掉。
“记得你要替我做什么。”谢无衍淡淡道,“三日之后,拔掉她的舌头,吞下她的眼珠。”
他的语气平静得出奇,明明是这么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但听上去就像是在同人闲聊一般。
罗刹鸟点头飞起,发出桀桀嘶鸣,似乎是朝着谢无衍的方向行了个礼,接着转身重新飞入那团浓雾之中。
顷刻间,那团雾气消散开来,空无一物。
谢无衍回到玄天阁,站在树枝上,一眼便望见沈挽情所住的地方,灯火通明。
虽然长老嘴上说算了,但其实还是派了不少人守在她附近,一副小心提防的样子。
“殿下,您要过去吗?”
玄鸟问了一句,没得到回答,于是偏头偷偷摸摸地朝着谢无衍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看,差点吓了一大跳。
原本只是蔓延到胸口处的咒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路爬到了谢无衍的脖颈,甚至隐隐约约有些发黑,蔓延的速度逐渐增快。单是旁人看上去,都能感觉到入骨的疼痛。
但是谢无衍却没半点反应,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殿下,您这是——”
“满月。”谢无衍说。
满月,对于谢无衍这种半人半妖来说,向来都是功力亏损最大的一天。在少了自己大部分的力量压制后,封印咒的力量很快就蔓延了开来。
按照道理来说,这个时候谢无衍应该呆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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