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茶娓娓
他好幼稚。
白秋笑眯眯地夹着筷子,索性把他当成幼稚园的小朋友,夸张地拉长了声音,“啊……来,张口。”
“真乖。”
“要细嚼慢咽,哇,吃完了……来,继续,啊……”
青烨的表情诡异地盯着她,配合她吃了一个,就不肯动了,他觉得丢脸,扭过头去,不理她。
“咦?青烨小朋友,你怎么不吃啦?不可以挑食的哦。”
“不吃饱饭饭会饿的。”
白秋自己说着,“噗”地笑出声来,笑得趴在了桌子上,身子不住地颤。
“……”青烨暴躁地转过头,冷声道:“别笑了。”
“有什么可笑的?”他恼怒道。
玄狰全程看着这一切,目不转睛,眼神从一开始的恐慌和无措,到后来的震惊,再到逐渐冷静,突然惊觉,原来二十年不见,他的主人就可以变成另一个模样。
变得好说话了不少,不再是地下那个阴晴不定的衡暝君了。
石桌和饭菜摆在院子里,日头太阳正好,暖洋洋地照在他们身上。
他也不讨厌阳光了。
所谓魔灵,是世上最可怕的存在,不喜欢阳光是魔灵的特性,而他……却似乎在向另一个方向慢慢变化。
再大的变化看不出来,但这些细枝末节,足以证明白秋于他的意义所在。
玄狰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到主人的时候。
那时主人安安静静地盘踞在那具尸骨之上,模样异常温驯,透着深深的依恋,像孩童抱着最喜欢的玩具,不肯撒手。
玄狰沉默着,站起身来,对青烨弯腰道:“属下这次过来,只是来看看主人,属下旧伤已愈,如今掌管着驻扎玄灵派的魔修,一切事宜,主人不必担心。既然主人一切安好,属下便先行告退。”
再不跑,他估计要被灭口了。
玄狰说完就落荒而逃。
他就是个局外人,慌张得甚至忘了施法,直接从小院门口出去,结果迈出门槛时一个踉跄,就正好和门口徘徊着不敢进来的鹅子打了个照面。
蛇鹅相见,分外眼红。
玄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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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狰回到天照城时,一身鹅毛,十分狼狈。
白禾正坐在殿中等着他,一听到脚步声便兴奋地站起来,迎了上来,“怎么样怎么样?白秋过得好吗?她最近变漂亮了没呀?”
她突然顿住,上下打量了一下玄狰,嫌弃地“咦”了一声,“啧啧”道:“你又被鹅欺负啦?”
玄狰:“……”
玄狰冷着脸,直接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咬牙切齿道:“好得很,合体期的修为,谁能欺负她?你倒不如操心操心自己,该怎么挺过筑基期的雷劫。”
白禾猝不及防地被他损了一下,看着他冷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阴阳怪气道:“你没手臂的时候我这么关心你,整日忙里忙外为谁采药炼丹呢?怎么,手臂长出来了,以为就能飞了?连个雷劫都不愿意帮我?”
玄狰第一次见到求别人帮她渡劫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刚被鹅欺负过的郁气压抑不住,玄狰猛地转身,冷笑一声,讽刺道:“好大的胆子,留你在魔域,本君已算仁慈,随时可以将你赶走。”
他黑眸一沉,一瞬间透出来的威严和冷酷,足以震慑很多人了。
“行。”白禾点头,一点也不慌,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我在你身上浪费了二十年,回头我要去给我的小姐妹好好说说,这二十年要怎么弥补,算一算辈分,我也叫白秋一声姐,那衡暝君也算我姐夫吧……”
“这二十年来,我好几次魔气入体,如果不是白秋姐把她的镯子给我,我早就死了,算一算这也跟你脱不了关系……”
“还有你之前断臂流血,痛苦不堪时,我连续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
白禾每说一个字,玄狰的眼皮就跳了一下。
他感觉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偏偏眼前这个人,仗着是衡暝君夫人的姐妹,有恃无恐二十余年,在天照城都是横着走的,玄狰如果真拿她有办法,也不会忍到今日了。
白禾掰着手指数完,想了想,抬头朝他粲然一笑,“这些恩情,你打算怎么还?”
第69章 蹊跷
冰冷的宫殿中光线昏暗, 穿堂风倏然掠过,卷起白禾的黑发和衣袖,她仰着头, 目光含着一丝开玩笑的戏谑与坦然,就这样挑着眉梢瞧着他。
玄狰被她瞧得滞了一下, 扭过头去,拂袖冷漠道:“能在本君身边呆着,是本君抬举你,你还敢讨价还价?就算你认识白……夫人, 又如何?你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能凭着那一层关系在魔域立足?若非本君庇护,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
白禾“哦”了一声, 顺势道:“那还真谢谢你呢, 一直愿意‘庇护’我。”
她故意把“庇护”二字咬得很重,那语气,就是透着一股阴阳怪气的酸味。
“……”玄狰被她噎了一下,一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眯着眸子不善地打量着她。
白禾这二十年来, 早就习惯这条臭蛇的脾气,也不看他, 转身就走。
她真是有病,居然还指望这条蛇记得她之前做的一切,这条蛇的眼里只有衡暝君,对谁都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样子。
蛇是冷血动物, 不恩将仇报就算好了。
玄狰盯着她的背影,在她即将走出去时,蓦地出声, 语气不善,“你又做什么去?”
“去修炼!”
白禾没个好气,头也不回地大声道:“我要是被雷劈死了,我看你怎么跟你主人的夫人交代!”
玄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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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都二十年啦。”
人间的小院里,等玄狰离开后,白秋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青烨懒散地靠在院中的躺椅上,一副没骨头的样子,眉梢都没抬一下,却透着一股孤傲,一副“就二十年你也好意思提”的轻蔑态度。
白秋瞥了他一眼,明亮湿润的眸子里闪烁着星星,比日头的太阳还要璀璨,她笑吟吟道:“虽然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但还是想和你珍惜每一天,不想稀里糊涂地过。”
这话讨喜,青烨昏昏欲睡的脑子清醒了点儿,睁开眸子,眼底掠起淡淡波澜。
他思索片刻,忽然侧过身来,面朝着她躺着,长发顺着躺椅缓缓流淌到地上,那隽秀冷淡的容颜,在暖阳下仍有一股清冷淡漠之意,如一副未曾着色的黑白美人图。
他睫毛嗡动,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她,“小白。”
“过来抱一抱。”
白秋“哐当”一声,差点被这句话吓得把碗给砸了,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又来了兴致,她又要倒霉了。
一转头,却瞧见这样的美景。
嘶。
扑面而来的美色。
她一对杏眸瞪得圆溜溜的,瞅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把持住,放下手里的碗,乖乖地跑了过去,小脸红彤彤的,笨拙地爬上躺椅,挤进他的怀里。
容纳一人的躺椅因为多了一个而变得拥挤,因此肌肤相贴,亲密得没有留有任何空间。他手臂微抬,将她小心翼翼地搂着,不让她掉下去。
白秋的鼻尖凑到他锁骨处,呼吸着熟悉的冷香,顺从地伸手抱住他。
“抱住了。”她嘟囔道:“虽然是老夫老妻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打断她,“不老。”
“我得到你,才二十年。”他垂着眸子,盯着她的发顶,慢慢道:“我等了一千年,换二十年,还远远不够。”
“嗯,不够。”她也改了口,紧紧搂着他,一面是阳光,一面是他微凉的体温,仿佛置身于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
她感慨着说:“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当初一定早点告诉你,我喜欢你,这样,我们说不定就更早在一起了。”
而不是让他这么患得患失,在得到的一刹那失去她,继而走上绝路。
“你猜,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她突然心血来潮,仰着头,兴奋地问他。
他想了一下,黑眸微黯,摇头。
“不知道。”
她愣了,还是不甘心地摇了摇他,“你就猜一下嘛,随便猜猜看?”
青烨倒也真的回想了一下,只是眸底只有茫然,从前的那个他实在是太过遥远,那种小心翼翼的情绪,让他如今只想下意识排斥,青烨无声无息地抱紧她,低声道:“猜不到。”
“从前,未曾起过这样的念头。”
他不曾揣测过她对他的感情。
是只把他当成她养的小青藤,还是朋友之间的感情,还是喜欢,亦或是深爱,他向来不细想。
细想徒增自扰,她喜欢,他会待她好;即使她不喜欢他,他也不会对她不好,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非要弄清楚她喜欢不喜欢他呢?他心思澄明如镜,只明明白白地知道一点,那就是,对她好。
好到他不再是他,亦或是她不再是她为止。
偏偏他们都是他们自己,换了皮囊,也还是熟悉的感觉,如果人能善变一点,或许都不会如此痴迷得无法自拔。
白秋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仿佛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其他作假的情绪,可她又知道,衡暝君和小青藤,都从来不对她说谎的。
他从不说谎,也从不诉苦。
她鼻尖一酸,低下头,突然不想继续追问了。
“上辈子是你先喜欢我,这辈子我先喜欢的你,我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勾引到你的。”她闷闷地扯他袖子,斩钉截铁地说:“所以,扯平了啊,你别想让我欠你,别以为在喜欢这件事上,我就比不上你了!”
她一定一定,爱得不必他浅,才不是他一直在付出呢,他也是被爱的那一个。
他的手掌摩挲着她柔软的发,轻轻“嗯”了一声。
俩人在正午的阳光下,好生腻了一会儿,白秋连收拾碗筷的事都抛在了脑后,浅浅地睡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去干活,青烨不想让她动,说让小青藤收拾,白秋反问道:“你都不会,你的藤会吗?”把他给问沉默了。
生活九级残□□烨,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
白秋下了躺椅,把碗端到厨房里去,直接施法在盆里放满水,就开始刷碗了。
正刷着碗,白秋的神识忽然捕捉到一丝异常的灵气靠近,这气息不像是魔修,而且修为不低。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