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土
这回浩浩荡荡进来了一群人,其中几个宿容见过,是宿氏的董事。
叶有初站在最前面,连温婉的表情都懒得装了,声音尖利地道:“你要把产业给这个小杂种,也要问问我和董事会同不同意!”
叶有初掐着手心,眼睛里几乎要滴血。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笑话,经营了这么久的一切,都比不上楚夏那个贱人生下的这个小杂种。
宿容他凭什么,他配吗?
后面几个董事也纷纷应和。
“宿董,您可不能一时冲动啊,宿容他到底年轻,你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是不是太早了点?”
“是啊是啊,照我说,不如让宿容从下面的位置做起,至于上面呢,有我们帮他盯着——”
若是宿原还康健,他们是断不敢这般撕破脸皮的,但现在大概是觉得宿原起不来了,披着羊皮的狼都露出了真正的嘴脸。
宿原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
这群老家伙说得好听,不就是趁人之危,想要夺权么?
宿原心里一狠,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病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慵懒的声音传过来:“老宿,你们家这群老头怎么连点素质都不讲,不知道医院不能喧哗么?”
看见沈长安,董事们下意识地警惕了一下。
这老狐狸怎么会在这?
沈长安一双狭长的凤眼在宿原身上停了一下。昔日好友变成这种狼狈样子,心里到底是有点戚戚然的,他懒散地笑了一下,道:“陪内人来体检,结果我家闺女都被你们这吵闹惊到了。”
沈长安今天过来还真是碰巧,本来听说宿原出了事想过来看一眼,但是焦令媛因为楚夏的事,对宿原意见很大,正想作罢,没想到路过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宝贝闺女。
江络看见爸妈的时候也有点意外。
但下意识的,就提了一嘴里面的事。
“沈长安,”董事里面一个年长的站出来,吹胡子瞪眼地看着沈长安,“这是我们宿家的事,你别多管闲事。”
叶有初到底有点怕沈长安,挂上了笑,解释道:“沈先生,让您见笑了。我实话跟您说,宿容他这么多年没和家里联系,这偌大家产一下子给半个外人——”
“什么叫这么多年没和家里联系?”
焦令媛皱眉:“不是你们那一直不回信,这些年也不曾传点消息过来?”
楚夏当年发现自己怀孕之后,犹豫之下给宿原写过两封信,但那边一直没有回音。她性子烈,不是能舍得下面子的人,觉得宿原是下定主意抛弃她了,就没再联系。
这也是为什么焦令媛一直对宿原敬谢不敏。
她心里一直觉得,楚夏之所以早逝,大半都是因为这个抛妻弃子的没良心。
“楚夏……她什么时候给我寄过信?”
焦令媛回头,宿原不知什么时候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了。
焦令媛看他这反应,直觉有些不对:“宿容出生前一封,三四岁时又一封——那时候还没有手机,她也不知道你电话。”
宿原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为什么他一封都没有收到?
为什么焦令媛说楚夏没有接到过他的消息?
分明——知道宿容出生后,他也让人送过去不少东西。
那些东西都去了哪?
“咚。”
拐杖敲在地上,沉重的一声。
“老太太?”
一个董事讶异地喊了一句,宿家的老太太,一个慈眉善目,满头银发的老人从病房门外走进来。
之前在寿宴上看到老太太,她还精神百倍,一点看不出来已经是近七十的人,但现在,面上竟显出颓然的老态来。
“小申。”她叫了一句管家的名字,管家从后面走出来,手里提着个箱子。看见那箱子的时候,叶有初的脸色一下子白成了纸。
老太太看向叶有初:“你觉得你这些小动作,我会不知道么?”
箱子里是些杂七杂八东西,信件,红包,支票,甚至还有些小玩具。中间夹着几封信封秀气的,因为年份太久,封口没有粘性,一张宿容小时候的照片从里面落了出来,已经发黄变脆。
宿原用发抖的手拿起那张照片:“母亲,您既然知道——”
“为什么不跟你说?”
老太太看了一眼散乱的盒子,又看了一眼宿容,苦笑一下:“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倒是好了。”
她活了这么久,最讲究面子,当初想着家和万事兴,对叶有初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到头来——
老太太想起从前和沈老爷子说话,老爷子说起当年,只觉得自己长了个榆木脑袋,干什么就一定要掺和小孩子们的事呢?
但就算再后悔,事已成定局。
叶有初敢带着人来闹,不过是仗着宿原心里觉得对她多有亏欠,不会太为难她,但现在,别说老太太,宿原心里最狠的,头一个就是她。
她站在旁边,摇摇欲坠。
老太太冷冷地看她一眼,人心能吞象的东西,他们宿家是不能留了,挥了挥手,直接让管家把人架了出去。
病房重归寂静,宿原的身体有点撑不住,护士过来赶人。
出去前,宿容往里面看了一眼。
宿原面上一如既往冷硬,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几乎要被管子淹没,他心里藏了这么多年的怨怼,终于散掉了点。
当年的事,说不清谁对谁错。
只能说阴差阳错而已。
江络轻声问:“她会被赶出宿家么?”
焦令媛摸摸闺女的头,说:“宿家老太太可不是好糊弄的,她大概会被从上流社会社交圈除名。”
对于叶有初这样好面子,一生都在为了钱权经营的人来说的人来说,这是最残忍的惩罚了。
焦令媛顿了顿,转而看向宿容。
“你母亲,”焦令媛说,“去世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那时候精神状态不大好,好在护士帮忙录下来,前段时间整理的时候我找出来了。”
她之前没敢见宿容。
但现在看来,他的眉眼,和楚夏分明是相似的。
宿容微怔。
楚夏病重已久,走得也突然,那时候宿容人在飞机上,连最后一句话都不曾听见。却没想到,楚夏的遗言,托付给了她多年的朋友。
录音的最开始,是浅浅的“沙沙”声。
像是落叶落下。
然后楚夏温和的声音响起——
“小容,答应妈妈,千万别怪自己。”
“做你想做的事,要一直开心。”
第220章 靳微
大概是因为老太太在, 也大概是因为听了这么一堆陈年旧事,带头的叶有初也灰头土脸走了, 那群豺狼样的董事也没脸再待下去,纷纷找了借口离开。宿容刚要走,就被老太太叫住了。
江络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宿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老太太其实还没好好见过这个孙子。
也有愧疚的原因在,现在仔细端详,发觉宿容的确一表人才,眉眼中很有当年楚夏的影子。
他们宿家,欠这母子俩太多了。
她一副腰板挺直了几十年, 现在也不由地佝偻起来,几乎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你父亲说的……”
“宿家的产业我会接手, ”宿容淡淡道,“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点事要做。”
老太太松了一口气, 扶了下银白的发髻, 终于露出点微笑来:“不用急,你父亲他还有半条命在,再不济我这老骨头也还有点用处。”
她顿了顿, 试图想找个话题和宿容拉扯下家常, 思索许久, 恍然发觉他们真没什么话好说。
就算有, 恐怕宿容也是不怎么乐意和她说话的。
管家处理完叶有初回来,老太太道:“小申,你把那个给我吧。”
管家一顿,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了个黑色小盒子。
老太太接过来, 在宿容面前打开。
那盒子是天鹅绒的,很精致,里面端端正正地夹着个钻戒,半个鸽子蛋大,很经典的款式。
“这是你曾曾奶奶留下来的,当初华国甚至不知道钻戒是什么东西。”老太太似乎回忆起什么,眉眼间带上了点笑意,她阖上盒子,递给宿容:“沈家那姑娘,是个好孩子。”
宿容微讶。
老太太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
比如这个祖传的戒指,每代宿家人媳妇都会戴——其实在宿老爷子发话之前,她差点把它给叶有初。
但最后只是归为了一句。
“要是有喜欢的姑娘,千万别把她放跑了。”
“放心。”宿容将那个盒子收了起来,眉眼冷淡,“这一点,我和父亲不一样。”
*
【狗宿主。】
【狗宿主?】
江络猛地回神,才发觉宿容回来了,吓了一跳:“你怎么也不说话?”
四下无人,宿容在她嘴角亲了一下:“你父母呢?”
“体检项目还没做完,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