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师徒只是名分,是为了糊弄外人。
不过,贺祈知悉内情,显然糊弄不过去。
程锦容巧妙地换了个说法:“提点大人对我十分器重,今日特意带我去出诊。”
自程锦容进宫后,他暗中派来保护程锦容的人派不上用场,改而盯着杜提点常院使。杜提点昨日带着程锦容去了一处宅子外。此事已传进他耳中。
只是,宅子里有什么人要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程锦容这一张口,贺祈便会意过来。
看来,杜提点是暗中搜寻了一些和宣和帝病症相同的病患,让程锦容前去看诊救治。一来,杜提点要亲眼看程锦容救治病患,确定程锦容真的有救治宣和帝的能耐。二则,杜提点也要趁机研究如何以和缓的办法看诊。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程锦容忽地轻声道:“我这么早便能进宫,其中也有贺校尉的一份功劳。我一直没来得及谢过贺校尉。”
常山“受伤”的时间恰到好处。五城兵马司的捕快们查了数日,只查到了是几个泼皮无赖所为,关进了大牢里。
贺祈不肯承认,故意装傻充愣:“程医官这话是何意?我怎么听不懂。”
装模作样!
程锦容到底没维持住淡漠疏远的表情,瞪了一眼过去:“我早就猜到是你了,还装傻。”
这一嗔怪,打破了无形的隔阂,迅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贺祈无声一笑,目中蕴满了笑意,故作无奈地耸耸肩:“罢了,你说就是好了。反正于我没有一点坏处。对了,你承了我的恩情,打算怎么回报?”
程锦容也忍不住笑了:“这倒简单的很。以后你受伤或生病,我替你看诊治病,不收诊金便是。”
贺祈挨骂也挨得浑身舒泰,咧嘴一笑:“那就一言为定。”
倒是程锦容,话一出口,就觉不妥,歉然说道:“我随口一言,绝不是有意咒你。”
他们两人都记得很清楚,前世的贺祈曾被算计受伤,面容被毁。
贺祈目光一闪,若有所指地说道:“有些事,不可能再发生了。”
程锦容也沉默下来。
是啊!
他们两人,都走上了和前世不同的人生路。未来到底如何,现在还不好说。可她会竭力保护裴皇后,而他,也不会再容自己的一切被人夺走。
……
过了片刻,贺祈张口打破了沉默:“这些时日,你在宫中出了不少风头,引来众人侧目注意。尤其是皇贵妃,只怕已暗中命人盯上了你。你要小心一些。”
贺祈说的颇为委婉。
她何止出了不少风头,用出尽风头来形容还差不多。
裴皇后为她呵斥郑皇贵妃,郑皇贵妃对她怀恨在心,寿宁公主对她生出嫉意。六皇子对她格外亲近,赵贵人想讨好裴皇后,送的是药方……
这在宫中,其实不是什么好事。盯着她的目光越来越多,她和裴皇后出纰漏露马脚的可能性就越大。
程锦容淡淡道:“我要进宫为娘娘伺疾,要治好娘娘的病症。还要令娘娘振作起来,执掌六宫。”
“我要让娘娘有自保和保护他人之力,所有人都不敢再小觑轻视欺辱她半分。”
“我要做的事这么多,如何还能低调?”
我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危险。
可是,这已是我唯一能走的路。
程锦容目光坚韧,话语坚定。
这样的她,和他记忆中那个泪流满面令人怜惜的容锦再不相同。
而他,更喜欢这样的她!
贺祈心头一热,冲动之下,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目中一闪而逝的惊讶。
好在她没有后退,只白了他一眼:“贺校尉,男女授受不亲。”
贺校尉三个字,被有意加重了音量。
贺祈心尖一阵酥麻,黑眸中的笑意如春风般醉人:“你别生气,我离你远一些就是。”
说着,慢腾腾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比起之前的距离,还是要近得多。
这近乎赖皮的举动,令程锦容好气又好笑。只是,他们之间到底和别人不同。她对着他的时候,也没办法一直绷着脸装冷淡。
程锦容定定心神,轻声道:“伴君如伴虎,你也要多加小心。”
贺祈身为天子亲兵统领,几乎每日都在宣和帝身侧。宣和帝上朝时,贺祈随着进金銮殿。宣和帝召群臣议事,贺祈默默旁听。宣和帝进后宫,御林侍卫也要随行。
离天子这么近,是好事,也十分危险。
宣和帝此人,性情反复无常。你以为自己得了他另眼相看,殊不知一个不慎,就会触怒天子,惹来杀身之祸。
贺祈压低声音应下,又低声道:“那个元思兰,你离他远一些。”
程锦容:“……”
这一波醋意,来得猝不及防。
第一百九十四章 暖意
程锦容看着一脸醋意的贺祈,哑然无语。
贺祈显然没有要脸的打算,继续低声说道:“我人在宫中,消息灵通。后宫里的动静,不用仔细打听,也知道一二。”
“前些时日,皇后娘娘生辰。元思兰厚着脸皮去送生辰贺礼,当时,你也在娘娘身侧,一定和他打了照面。”
“元思兰此人,善于伪装,虚伪阴险精明狡诈。你可要好生提防。”
程锦容再次无语,半晌才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
贺祈:“……”
一口陈年的老陈醋,醋得贺祈直冒酸水。
不过,此时他什么也不能多说,生生将这口酸水咽下,维持从容的神情:“你知道提防就好。”
程锦容微笑着应了一声。
马车里的甘草,频频探出头来。
时候不早了,程锦容该走了。
贺祈再不舍,也得张口道别:“我也该走了。过些时日,我再来见你。”
在宫中远远地见上一面,不能说话,最多对视一眼,稍解相思罢了。贺祈口中的相见,便如此时,特意在她出宫后来见她。
程锦容下意识地拒绝:“你以后还是……”
贺祈压根不容她说出剩余的话,转身大步到了骏马边,翻身上马,策马离去。
程锦容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一个人背负这么多的秘密,在悬崖边只身前行,随时都有坠落之险。她不畏死,心亦坚如磐石。
可世上有这么一个人,知道她的一切过往,知悉她所有的秘密,默默地关注守护倾慕着她。总令她心生暖意。
便如崎岖黑暗的路途中,有一盏烛火始终伴着她前行。
……
程锦容上了马车,车夫扬起马鞭,马车徐徐前行。
甘草坐在程锦容身侧,不时看程锦容一眼。
“又不是没见过我,总这般偷看我做什么?”程锦容失笑不已。
甘草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胆子大,一根筋,老实答道:“小姐一直说不愿嫁人。可以奴婢看来,见了贺三公子,小姐心情好得很。”
程锦容:“……”
程锦容清了清嗓子,扯开话题:“从今日起,你就住在那边的宅子里。我每隔五日出宫一回。平日里为病患们复诊换药,都由你来。你能行吗?”
杜提点暗中行事,太医院官署里无人知晓。也因此,不能动用任何医官。宅子里伺候的小厮,都是杜提点的人。
这些小厮,不通医术。
也就是说,甘草得担负起每日照顾五个病患的重任。
甘草自信地笑道:“奴婢能行。”
不等程锦容叮嘱,又说道:“当年奴婢在边关伺候程军医时,程军医忙起来没日没夜。奴婢十一二岁的时候,就照看过一整个帐篷里的病患。”
边军一打仗,便有许多受了重伤的军汉。军医们忙碌起来,真是分身乏术。甘草八岁被程望买下,在程望身边待了五年。那五年里,甘草被当成半个军医来用。
独立开腹救治,甘草还不行。不过,照顾几个病患,绰绰有余。
程望细心教导调教甘草五年,才将甘草送到程锦容身边。甘草大字不识几个,没读过医书。可真论医术,程景安也不及甘草。
程锦容自然清楚甘草的能耐,笑着说道:“好,这两日,我为他们开腹救治。两日后我就要进宫伺候娘娘,病患就都交给你了。”
……
说笑间,很快就到了杜提点的宅子外。
杜提点也是一大早就来了。
程锦容上前行礼:“锦容见过师父。”
杜提点心事重重,一夜未曾好眠。年岁大了,又不能像女子那般妆容遮掩,眼下的青影一览无遗。
杜提点嗯了一声,目光扫了甘草一眼。
杜提点对甘草的印象也很深刻。
程锦容考第三场的时候,甘草在一旁做助手。开腹时血肉模糊的情景,任谁都会心惊,呕吐反胃也不稀奇。可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黑脸丫鬟,半点异样都没有,有条不紊地打下手。
有这份能耐,绝非等闲之辈。
程锦容不动声色地笑道:“甘草八岁时卖身葬父,被我爹买下。她在我爹身边待了五年,才被送到我身边。”
原来是程望教导出来的。
杜提点最后一丝疑虑尽去,略一点头,领着程锦容主仆进了一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