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程锦容含笑道谢:“多谢诸位关心。我送师父回来歇下,现在就得去椒房殿,给娘娘请安。”
可不是么?要歇也是在椒房殿里歇着嘛!
一众太医呵呵笑着附和。
杜提点目光一扫,淡淡道:“你们暂且退下吧!本提点还有事叮嘱程医官!”
太医们应下,很快退了出去。
杜提点和程锦容对视片刻,缓缓说道:“众目所瞩,众人争相逢迎示好。这其中的风光滋味,你现在该有所体会了。”
是啊!
为裴皇后看诊,已是莫大的荣耀体面。不过,远不能和为宣和帝看诊相比。
事实上,她只是进了保和殿,入了宣和帝的眼,根本没为宣和帝看诊治病。就已成了众人目中的焦点。
如果意志不够坚定,此时只怕已飘飘然忘乎所以了。
程锦容微微一笑:“师父放心,我能稳得住。”
杜提点深深看了程锦容一眼:“你心志坚韧,为师确实放心得很。不过,为师也要提点你几句。”
“从今日起,你要随时听候宣召。如果皇后娘娘舍不得放你走,你就得说服皇后娘娘。每次为师为皇上请平安脉,你要随为师一同前去。皇上宿疾发作时,你更不可懈怠疏忽。”
“你要让皇上习惯适应你的存在。要在一两年间,取得皇上的信任。直至,皇上张口让你诊脉。”
程锦容神色从容地应了一声:“好。”
杜提点又定定地看了程锦容片刻,忽地笑着叹了一声:“锦容,没见你之前,我真不知世上还有你这等心志坚定的少女。就是这些行医十数年的太医,也无人及得上你。”
无惊无惧,从容不迫,胸有成竹,永远冷静。
哪怕面对的人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不见她动容失色。
这份冰雪般的沉着冷静,是为天子看诊的太医必须具备的品质。
一众太医,心里一定都在嘀咕着,为何他选中的是程锦容。事实上,程锦容确实是最合适也是最出众的医官。
程锦容含笑道:“师父这般盛赞,弟子便厚颜领受了。有什么夸赞的话,师父留着日后慢慢说。现在先歇下吧!”
杜提点被逗得笑了起来。
……
一炷香后,程锦容迈步进了椒房殿。
宫女们已经通传过了,裴皇后没有急着召她请脉,吩咐她先歇下半日。程锦容也确实有些疲累,回屋子睡下,睁眼醒来时,已是午后。
伺候的小宫女忙端来热腾腾的饭菜。
椒房殿里,谁人不知裴皇后对程锦容的青睐喜爱?捧高踩低,在宫中也是常事。小宫女伺候得十分殷勤周全。
程锦容吃完午饭后,去给裴皇后请安。
不必裴皇后吩咐,菘蓝已用目光示意,令宫女们都退下。菘蓝和青黛留下伺候,不过是装点门面功夫罢了。
“锦容,”裴皇后握住程锦容的手,关切地打量一眼:“你熬了两日,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
程锦容抿唇笑道:“多谢娘娘关心。微臣睡了半日,精神抖擞,半点不觉疲累。倒是娘娘,这两日去保和殿伴驾,定然十分疲累。”
一直要装扮成殷切关心天子龙体的贤良皇后,要察言观色,要揣摩圣意,岂能不累。
裴皇后自嘲地笑了一笑:“本宫白活了十几年,现在,也到了该疲累的时候。”
菘蓝青黛心中一紧,悄然对视一眼,各自低下头。
裴皇后轻声问道:“锦容,杜提点为何要将你带进保和殿?”
程锦容没有避而不答:“师父年近六旬,体力精力都远不及盛年之时。再过两年,师父就会告老致仕。所以,师父选在此时,带我进保和殿。”
裴皇后听出了程锦容的话中之意,面色微微一变。
第二百二十五章 独断(一)
裴皇后目中闪过惊愕,呼吸急促了一些,想也不想地吩咐:“菘蓝,你和青黛都退下。”
菘蓝青黛默默退了出去。
寝室里只剩裴皇后和程锦容两人。
裴皇后一把握住程锦容的手,急切地低语:“锦容,你的梦境里,皇上寿元不久,不出三年,便是病逝归天。是也不是?”
程锦容深深看了裴皇后一眼:“是。”
“娘一定已经猜到了。我能治皇上的病症。当日考太医院第三场,我以外科救治医术为病患看诊。杜提点亲眼目睹,之后,他对我处处提携,收我为徒,遮人耳目。这几个月来,我时常出宫,每次去的都是杜提点的私宅。为病患开腹看诊,积累经验,磨炼医术。”
“按着杜提点的打算,我应该再磨炼一年半载。可是,皇上宿疾发作愈发频繁,杜提点的压力越来越大,等不了那么久了。”
“所以,两日前,杜提点带我进了保和殿。在皇上面前一力举荐我。”
所以,程锦容日后会接替杜提点,成为天子的专职太医!
裴皇后听了这番话,并未释怀,脸孔异样苍白,握着程锦容的手不停轻颤。
治好了宣和帝的病症,是天大的功劳。程锦容便可稳稳立足,天子太医之位无可撼动。这也意味着,程锦容将会长留宫中。
万一失了手,等待程锦容的,将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非裴皇后所愿。
“锦容,”裴皇后目中含泪,声音哽咽:“这么一来,你以后要如何脱身,平安离宫?”
“娘只愿你早日出宫,嫁一个心爱的夫婿,平日行医看诊,过些平静安逸的日子。娘真的不愿见你身陷宫中泥沼,无法脱身。”
“现在,我的病症已经好了大半,有了自保之力。你不必再为我忧心,还是早些出宫吧……”
程锦容反手握住裴皇后的手,声音轻柔而坚定:“这潭泥沼,我已一脚踏了进来。现在脱身,已经迟了。永安侯虎视眈眈,杜提点也不会容我离开。而且,我也不想离宫。”
“我既已选了这条路,就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她要在荆棘满布的悬崖边,走出一条生路。
裴皇后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闪动,缓缓流下。
程锦容为裴皇后轻轻拭去泪水,声音愈发柔和:“娘,你别哭。只要我们母女齐心,不管是什么险境困境,都能想出办法来应对。”
裴皇后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目中闪出坚定近乎狠厉的光芒:“有娘在,谁都伤不了你半分。”
程锦容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裴皇后,一时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母女两人相拥片刻,情绪各自平静下来。
菘蓝在门外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寿宁公主殿下前来请安。”
裴皇后定定神:“让她在殿内候着,本宫要重新梳妆。”
……
寿宁公主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直等得心浮气躁。
待裴皇后在程锦容的陪伴下出来,寿宁公主心头的怒火闷气夹杂着委屈倾泻而出:“母后怎么让女儿等了这么久。”
裴皇后淡淡瞥了寿宁公主一眼:“你这是来给本宫请安,还是特意来给本宫添堵,令本宫气闷不快?”
寿宁公主:“……”
近来顺风顺水春风得意的寿宁公主,先是在保和殿外受挫,此时又被裴皇后冷言斥责。心里的委屈就别提了。
寿宁公主低头请罪:“女儿言语冒失,绝非有意令母后不快。请母后息怒。”
裴皇后没有出声,寿宁公主只得维持着裣衽行礼的姿势。不到片刻,便觉双腿酸软双臂僵硬。
自小到大,寿宁公主何曾受过这等罪,很快就红了眼圈。
裴皇后这才张口:“你已知错,此事便作罢。不过,此事只此一回,以后绝不可再犯。”
寿宁公主红着眼睛应下,规规矩矩地行礼问了安,然后才起身。
本来就不亲近的“母女”,此时愈发疏远。脸对着脸,竟然无话可说。
不过,寿宁公主被裴皇后今日的呵斥吓到了,心里纵有怨气,也不敢流露出来。默默地站在一旁。
良久,裴皇后才淡淡说道:“本宫还有一事要叮嘱你。”
“你父皇下旨赐婚,你和鞑靼太子已是未婚夫妻。不过,本宫舍不得你早早大婚出宫。已和你父皇说过了,待你十八岁之后,再定婚期。”
“在这两三年之内,你和鞑靼太子不可过于亲近。免得宫中内外传言纷纷,有损你这个大楚公主的闺誉,也损了天家颜面。”
裴皇后是出于一片好意,才这般出言提醒。
寿宁公主却未领会到裴皇后的好心,心中溢满了羞愤,咬牙应下:“母后说的话,女儿都记下了。”
寿宁公主没多少城府,也不擅长隐藏真实的情绪。话语中的怨怼之意,清晰可见。
裴皇后略略蹙眉,心中不快又无奈。
程锦容默默地注视着满腹怨气的寿宁公主。
重活一世,有些人的命运悄然改变。还有一些人,依然沿着前世的轨迹,即将坠落深渊而不自知。
……
正午,杜提点传来口信,令程锦容一同去保和殿请脉。
贺祈沉声道:“请杜提点和程医官在殿外稍候。”
要见天子,得先通传,再等天子传召。
杜提点含笑应下。
程锦容抬眼,和贺祈对视一眼。很快,各自移开目光。
在宫中,言行举止处处皆要谨慎。
片刻后,师徒两人一同进了保和殿。
宿疾的频繁发作,大大损伤了龙体。骄傲固执的宣和帝,在人前撑着天子的体面。到了杜提点面前,才露出一丝疲态。
杜提点深谙自保之道,也不多问,先为宣和帝诊脉。然后恭声禀报:“皇上龙体没什么大碍了。微臣开一张调养的药方,皇上喝上三日便可。”
宣和帝嗯了一声,淡淡道:“过几日,朕要去皇庄秋猎。”
不是征询是否能去,而是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