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杜提点看着一盆馒头,抽了抽嘴角,笑着打趣甘草:“本提点识人无数,像甘草这般能吃的姑娘,着实少见。”
甘草之前在宅子里住了数月,每顿饭自不会少吃。不过,这等小事,杜提点自不会放在心上。
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着甘草将馒头都吃下就是另一回事了。
……晚饭后,杜提点特意给了甘草一瓶消食散。
宣和帝身体有起色,杜提点日夜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回原处,今晚心情也好得很。对着程锦容笑叹道:“回想这一段时日,真如一场梦。”
还是一场差点要命的噩梦啊!
程锦容微微一笑:“好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程锦容熬了这么多天,清瘦憔悴了一些,眉眼间的神采却更胜往日。便如一块无双美玉,被打磨雕琢出了耀目的光华。
杜提点看着爱徒,有些无奈地笑道:“我叮嘱过你的话,本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只是,一到了关键时候,你就秉心直言。罢了,各人性情脾气不同。皇上都未曾介怀怪罪,我也不必啰嗦你了。”
程锦容又是一笑:“师父不怪我就好。”
怪不怪都没用。到了关键时候,她就直言无忌,吓得人一身的冷汗。
杜提点想起这些时日的惊心动魄,不由得也是一笑:“锦容,为师在宫中伺疾二十余年,越活越谨慎,越活越胆小。”
“你确实年少气盛,自信昂扬。”
“现在想来,为师这一套,也确实不适合用在你的身上。从今以后,你想怎么做,只管做便是。为师不会再阻拦你了。”
有过这段同生共死的经历,杜提点和程锦容倒是真生出了师徒情谊。
治好了宣和帝的病,程锦容便有了立足宫中的最大资本。有天子做靠山,还有何人敢相欺?
程锦容随口笑道:“师父不拦着我,就不怕我惹出大祸,牵连师父吗?”
杜提点捋着胡须,笑得如同一只老狐狸:“在宫中,有皇后娘娘相护,有六皇子殿下,有贺校尉。便是你惹祸了,也有人抢着救你护着你。何须为师担心。”
程锦容哑然失笑。
……
说笑一番后,程锦容和杜提点去了天子床榻边。
宣和帝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如今心情之喜悦开怀,可想而知。见了程锦容,不知比往日顺眼了多少倍。
往日,都是杜提点诊脉,程锦容站在一旁。
如今,却是程锦容为天子诊脉,杜提点甘心站在一旁。
杜提点这一步退得心甘情愿。
做了二十年天子专职太医,该有的体面风光,杜提点一样没少过。如今都是年到六十的人了,杜提点所想的,无非是平安致仕荣归养老。自不会生出和程锦容相争的心思。
反正,程锦容是他的爱徒,肥水没落外人田。
宣和帝自然不知自己在杜提点心里,已被比作了“肥水”。程锦容凝神诊脉后,又以剪子剪开宣和帝腰腹处裹着的纱布,仔细检查伤口恢复情形。
“皇上现在感觉如何?伤口处疼不疼?”
宣和帝也没死撑着颜面:“还是疼得厉害。”
程锦容轻声安慰道:“这么长的伤口,疼痛是难免的。每日喝的汤药,都有止痛之效。为皇上敷的伤药,也是微臣潜心研制出来的,亦有止痛之效。等伤势慢慢好转,伤处的疼痛也会慢慢减弱。”
宣和帝嗯了一声。
之后,程锦容又为宣和帝敷药包扎。过程中,少不得要挪动一二。
折腾过一番后,宣和帝额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不过,出于天子的尊严,在能忍耐范围里的疼痛,宣和帝绝不愿呼痛,咬咬牙默默忍了下来。
程锦容看在眼里,也未多言。
宣和帝身边,离不得太医。到了晚上,杜提点守上半夜,程锦容守下半夜。
……
时间一晃,又是半个多月。
宣和帝饭量渐增,每顿能吃得下一碗。精神一日好过一日,说话时渐有中气。偶尔还能在床榻上坐一坐。
比起普通病患来,恢复的速度确实很慢。一般而言,一个月后,应该能下榻走动才对。可宣和帝,至今还不能下榻。
不过,按着宣和帝原来的计划,此时应该出密室了。
赵公公低声进言:“皇上还不能下榻,不如继续在密室里静养。什么时候能下榻走动了,再出密室也不迟。”
宣和帝不置可否,略一沉吟,看向程锦容:“程太医以为如何?”
程锦容显然早思虑过此事,不疾不徐地应道:“回皇上,微臣以为,皇上已在密室里养病一个月。再待下去,只怕外间人心浮动思乱。不如先出密室,到寝室里慢慢养病。不必见外人,见一见皇后娘娘和六皇子殿下倒是无妨。”
第三百二十三章 讨赏
程锦容和裴皇后关系亲密,和六皇子来往密切,宫中无人不知。宣和帝当日令裴皇后六皇子伴驾随行,其中便有以裴皇后母子节制程锦容之意。
以程锦容的聪慧敏锐,只怕早就察觉到了。
所以,程锦容此刻提起裴皇后六皇子,是变相地在讨赏了?
宣和帝龙目中闪过一丝光芒,淡淡掠过程锦容从容的脸庞:“程太医所言有理。朕在密室里一个月,朝中宫中虽无大乱,人心却浮动不安。朕也该露一露面了。”
此时此刻,能第一个见宣和帝的,便意味着天子的信任和荣宠。
于裴皇后和六皇子而言,这是一个绝好的搏得圣宠的机会。
一旁的赵公公和杜提点,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底的惊讶。
为天子看诊治病,风险和回报并存。
程锦容立下大功,宣和帝定会厚赏。只是,他们谁也没想到,程锦容竟将这个“厚赏”轻飘飘地推到了裴皇后母子的身上……
程锦容微笑应道:“皇上圣明。”
宣和帝深深地看了程锦容一眼,然后吩咐赵公公一声:“朕明日回寝室。”
赵公公忙收敛心神,恭声应下。
……
隔日凌晨,宣和帝终于出了密室,回了寝室里。
密室就在天子寝室地下,宣和帝悄然无声地回了寝室,外人无人知晓。
一个月未曾露面的赵公公,这一日迈步出了寝室。
贺祈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神色自若地上前,冲赵公公拱手一笑:“多日未见,赵公公气色颇佳。”
在密室里过了一个月不见天日的生活,赵公公本就白净的脸孔透露出异样的苍白,眉眼间也有憔悴苦熬之色。目中却满是喜气。
可见,宣和帝病症必有好转。
赵公公呵呵笑着拱手:“多日不见,贺校尉依然风采卓然。咱家奉皇上之令,去宣召皇后娘娘和六皇子殿下觐见,不得耽搁,请贺校尉见谅。”
短短几句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却令人振奋。
宣和帝终于露面,且召见裴皇后六皇子,想也知道,一定是程锦容立下大功。
这也意味着,“消失”了一个月的程锦容,很快就能露面了。
贺祈按捺住心头的激越,笑着让了开来。
待赵公公离去后,朱启珏不动声色地靠近,声音里难耐激动:“赵公公终于露面了。看来,你很快就能见到表嫂了。”
贺祈扬起嘴角,目中满是笑意,口中却低声道:“当差不宜多言。”
还不是看你太过激动高兴,才来凑个热闹。
朱启珏心里嘀咕着,神色自若地退回原位。
……
不过一炷香左右,裴皇后和六皇子便联袂而来。
裴皇后心情振奋激动,丝毫不弱于贺祈。
这一个月来,她寝食难安,为程锦容的性命安危忧心不已。现在既能见到宣和帝,自然也能见到程锦容了。
裴皇后急切之下,步伐比往日快得多。
经此一事,六皇子也在短短数日里成熟了许多。一边快步疾行,一边在心中暗暗思忖琢磨,待会儿见了父皇要说什么做什么。
他强烈地渴盼着自己快些长大,能保护亲娘,保护容表姐,保护所有在意的人。
身在天家,身为皇子,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从今日起,他要积极的面对这一切!
母子两人等了片刻,进了天子寝室。
率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半躺半坐在床榻上的宣和帝,而是立在床榻边盈盈微笑的少女。
裴皇后迫不及待地看了程锦容一眼。
时隔一月未见,程锦容清瘦了一些,眼下有睡眠不足而起的青影。不过,她眉间神采卓然,目光清朗而坚定。
裴皇后先是鼻间一酸,随之涌上心头的,是巨大的骄傲和喜悦。
程锦容也遥遥地看了过来,和裴皇后对视一笑。
然后,程锦容又看向六皇子。
六皇子冲程锦容咧嘴一笑,快步走到床榻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清亮的黑眸中溢满了激动和喜悦:“父皇!这一个月来,儿臣吃不香睡不好,日夜为父皇忧心。今日终于见到父皇了。儿臣心里太高兴了!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儿臣给父皇磕三个头!”
说着,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六皇子拉着宣和的衣袖,眼圈一红,便哭了起来:“父皇,儿臣真想你。”
这一派赤子的孝心,便是心肠冷硬的宣和帝也动容了。
宣和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六皇子的手背,温声道:“小六,别哭了。朕现在已经颇有好转,慢慢将养便可。”
事到如今,治病一事,也没什么瞒着的必要了。
六皇子红着眼说道:“儿臣也盼着父皇早日好起来。”
裴皇后此时也上前来,双目含着喜悦的泪光,躬身行了一礼:“臣妾恭祝皇上龙体早日安康。”
人在病中,身体脆弱,情绪也比往日脆弱得多。最需要人的关切和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