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程锦容将宣和帝不甚美妙的脸色尽收眼底,只做未见,走到龙榻边轻声道:“微臣为皇上复诊换药了。”
宣和帝嗯了一声,躺在龙榻上。
程锦容每日复诊换药,既熟稔又利索。一炷香时辰,便忙完了,含笑禀报道:“皇上的伤处日渐好转,从今日起,便可试着下榻走动了。”
从治病之日算起,已有两个多月,整日在床榻上躺着坐着,委实气闷。宣和帝早有下榻走动之意,奈何程锦容一直未曾松口,宣和帝只得忍了下来。
今日终于能下榻了!
饶是宣和帝城府极深喜怒不行于色,此时也忍不住露出了喜意,立刻道:“来人,扶朕下榻。”
裴皇后就在龙榻边,不假思索地伸手扶起了宣和帝。
六皇子满面雀跃的上前,一同扶着宣和帝下了龙榻。
脚落地的刹那,宣和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和开怀。恨不得立刻走出寝室。
程锦容莞尔一笑,轻声提醒:“皇上暂且不宜出寝室,在寝室里走动一二。上下午各走动一回,每次时间不超过一炷香时辰。还有,皇上龙体虚弱,需要人搀扶着走动。”
宣和帝心情大好,被这般仔细叮嘱,竟也未动气,还说笑了一回:“朕都听程太医的便是。”
虽是随口之言,也可窥出天子对程锦容的信任和器重。
哪怕是赵公公,心里也油然升起一股艳羡之情。
能在这么短的时日里,得了天子的信任和圣眷,程太医日后前程不可限量啊!更重要的是,程锦容已拥有了对天子的影响力。
裴皇后和六皇子的受宠,和程锦容密不可分。
这种影响力,才是最令人羡慕的。
程锦容抿唇一笑:“皇上这么说,真是令微臣受宠若惊了。”
宣和帝在裴皇后和六皇子的搀扶下,慢悠悠地在寝室里走了两圈。不必程锦容叮嘱,宣和帝便已有了虚弱疲惫之感,不得不坐回床榻边。
“朕现在真是不中用了。”
人在病中,总比平日脆弱得多。宣和帝强自隐忍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吐露了几句:“想当年,朕骑着宝马,挥舞长刀,领着数万士兵在战场上冲杀。所到之处,无人可当。可现在……”
万千唏嘘,化为一声长叹。
裴皇后柔声安抚道:“皇上如今在病中,龙体虚弱,也是难免。待日后龙体痊愈,便能恢复如初。”
六皇子也以孺慕景仰的目光看着宣和帝:“在儿臣心中,父皇英勇无畏,盖世无双。”
贤妻爱儿,原来是这等感觉。
铁石心肠,也会化为绕指柔。
宣和帝颓唐之意一扫而空,笑了起来:“好,说得好。倒是朕太过矫情了!”想及之前因二皇子来信一事给了裴皇后六皇子没脸,宣和帝心中隐隐有些后悔和歉然。
当然,堂堂天子之尊,绝无可能道歉。
宣和帝目光一扫,忽地说道:“将信拿过来,朕要看看二皇子写了什么。”
这也算是变相地哄裴皇后高兴了。
毕竟,二皇子是裴皇后的“嫡长子”。看在裴皇后的颜面上,宣和帝大度地饶了二皇子一回。
裴皇后笑着应了,亲自拿了信过来,放入宣和帝手中。
宣和帝拆了信,目光掠了过去。
永安侯不愧是擅于揣摩圣心圣意之人,这封由永安侯亲自指点二皇子亲自执笔写的信,写得一波三折,极有感染力。
宣和帝一开始平静无波,看到后来,目中渐渐蕴起了怒意。
二皇子在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裴皇后心中忐忑,下意识地看了程锦容一眼。程锦容安抚地笑了一笑,裴皇后的心情顿时平稳了下来。
“皇上,信里写了什么?”裴皇后试探着问道。
宣和帝哼了一声,直接将信给了裴皇后:“皇后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裴皇后接了信,迅速看了一遍。看完之后,裴皇后露出一丝恼怒:“皇上,臣妾一直在皇庄,竟不知京城出了这么多事。这背后煽风点火之人,不怀好意,令二皇子身陷流言,令天家失了体面。”
“臣妾恳请皇上下口谕,彻查此事,还二皇子清白名声。”
不管如何,裴皇后是二皇子的“亲娘”,在表面上也得做出维护二皇子的姿态来。
六皇子听着话音,也猜出了是怎么回事,义愤填膺的附和:“不知是何等小人,在暗中生事,离间天家父子亲情,此风绝不可涨。儿臣恳请父皇立刻下旨!一定要查清幕后主使之人!”
第三百三十九章 奉旨
有胆量在暗中滋事出手对付二皇子的人,会是谁?
还能有谁?
宣和帝目中闪过怒色,声音陡然沉了下来:“朕自会下旨彻查,此事你们不必多虑忧心了。”
裴皇后和六皇子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一同谢恩。
宣和帝略一思忖,便张口下令:“赵公公,去宣贺校尉觐见。”
赵公公应声而退,片刻后,贺祈迈步进了寝室。
身为天子亲兵统领,贺祈这么长一段时日一直守在寝室外,今日还是第一次被天子召见。贺祈适时地表露出了激动和见到天子的喜悦,拱手行礼:“末将贺祈,见过皇上。”
宣和帝见到久违的熟悉俊脸,也觉得亲切,淡淡笑道:“贺校尉免礼。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为皇上效力,是末将分内之责,纵是赴汤蹈火,末将也不会皱眉。”贺祈不假思索地应道。
一派忠心耿耿。
宣和帝目中闪过一丝笑意,声音和缓了几分:“朕今日宣召你前来,是有一桩差事交给你。无需赴汤蹈火,回一趟京城便可。”
“你去一趟大皇子府,传朕口谕。”
“京城流言纷纷,牵扯到了二皇子,定有小人暗中作祟。令大皇子在五日内平息流言,并找出幕后主使之人,严惩不贷。”
贺祈沉声领命。
程锦容心中暗暗惊叹,下意识地抬头,和贺祈遥遥对视一眼。
宣和帝不愧坐了多年龙椅,帝王心术手段,令人难以招架。
二皇子府的流言,十有八九和郑皇贵妃母子有关。宣和帝直接下口谕,令大皇子彻查此事。大皇子必须在五日之内,对天子对众人有个“交代”。
大皇子要自保,就得找个令众人信服的替死鬼出来。要么,就得自陈无用,向天子请罪。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大皇子此次都吃了个大亏,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裴皇后和六皇子也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奥妙,各自舒展眉头。
……
贺祈奉了圣喻,点了几十个御前侍卫随行,一同骑马回京。
朱启珏叶凌云郑清淮江尧四人,都在回京的名单之列。
在皇庄里闷了三个月,此时骑上久违的骏马,在官道上尽情驰骋。众人就如出了笼的鸟雀脱了缰的野马,别提多快意了。
只可惜天气炎热,路面整日曝晒,骏马便是钉了马掌,也禁不起不停地赶路。每过一个时辰,众人便得下马休息,顺便给骏马喂水修整。
休息的时候,朱启珏几人很自然地围拢到贺祈身边。
一众御前侍卫见惯不惯,识趣地走远数步,免得被疑偷听。
其实,几人也没说什么机密要紧的事。此行回京要做什么,只有贺祈一人知道。他们几个私交虽好,也不敢随意乱问。休息时到一起闲话,纯粹是多年习惯成自然。
众好友你一言我一语,唯有江尧闷着一张脸,心情不太美妙。
其中原因,众人心知肚明。
二皇子妃江敏,是江尧嫡亲的姐姐。
二皇子妃受伤又动了胎气,江尧听闻了这桩消息后,气闷恼怒了好些日子。只恨不能擅自回京,不然,早就忍不住冲去二皇子府了。
贺祈奉旨回京办差,江尧第一个主动请缨,贺祈没有多问,点了江尧的名。
启程前,贺祈特意叮嘱过江尧:“二皇子妃受伤动胎气之事,皇上已经知道了。二皇子也因此事被人议论纷纷,颇为狼狈。此次回京,若遇到二皇子,你一定要竭力克制,不可露出怨怼不满。”
江尧应是应了,到底年轻气盛,这一路奔波,这口闷气堵在胸膛里,按捺不下又吐不出来。越想越是懊恼。
朱启珏用胳膊肘抵了抵江尧,低声提醒:“喂,这么多人看着,你收敛一些。”
“是啊,别太露痕迹了。”叶凌云也压低声音:“这么多人看在眼里,若是传进二皇子殿下耳中,总是不美。”
郑清淮低声咕哝:“也就是二皇子殿下了。换个出身普通一些的姐夫,江六早就打上门了。”
可不是么?
卫国公府的嫡女,岂能任人欺凌?
奈何她嫁的是天家,做了皇子妃。受了委屈,娘家人非但不能撑腰出气,还得在人前为二皇子遮掩。这口闷气,着实酸苦难忍。
贺祈目光掠过一众好友,最后,落在江尧的脸上,淡淡道:“想为自己的姐姐撑腰,也得自己直得起腰杆才行。”
江尧定定心神,低声道:“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冲动冒失。”
贺祈伸手拍了拍江尧的肩膀。
江尧回以一个无奈的苦笑。
朱启珏等人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各自在心中叹了口气。
……
申时正。
数十匹骏马,停在大皇子府邸外。
贺祈率先下马,数十个御前侍卫也一同下了马。
大皇子府的门房管事长了一双利眼,一眼便认出了领头的英俊少年是谁,半点不敢怠慢,立刻开了正门相迎:“原来是贺校尉。”
贺祈是御前侍卫统领,是天子面前的红人,这段时日一直随天子在皇庄。此时忽然来大皇子府,不用多想也知道,一定是奉旨前来。
贺祈目光一扫,淡淡道:“本校尉奉旨传口谕,立刻命人去请大皇子殿下回府。”
门房管事忙应下,令人进府通传,又打发人去宫中送信。
数十个御前侍卫,一起进了大皇子府,被引进了外院里休息等候。贺祈却被引着进了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