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裴皇后高兴了片刻,才低声问程锦容:“贺祈可曾写信给你?他现在伤势如何了?”
提起贺祈,程锦容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低声应道:“贺祈伤得不轻,右臂也有伤,不能提笔写字。前几日我收了一封信,是贺祈的大哥代为提笔写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贺祈的伤至少要养三四个月,才能启程回京。”
“贺将军伤势过重,要长期卧榻静养。日后会落下病根,以后再不能骑马射箭杀敌了。”
听到这儿,裴皇后也有些唏嘘,叹了一声:“贺将军勇武之名,本宫也有所耳闻。确实可惜了。”
顿了顿,裴皇后忍不住问了一句:“对了,是谁救了贺将军的性命?”
这就明知故问了。
除了程望,还能有谁?
裴皇后平日十分谨慎小心,便是在私下里也很少提起程望,以免情绪波动不稳被人察觉不对劲。今日忽然提起,是想念程望了吧!
程锦容抬眼,看了裴皇后一眼:“回娘娘,是我的父亲。”
裴皇后在心里默念着程望的名字,神色自若地笑着赞道:“程军医丝毫无愧边军神医的美誉。”
就在此时,赵公公笑着进来了,恭敬地行礼:“皇上宣娘娘前去保和殿一同用晚膳。”
裴皇后含笑道:“本宫这就前去。”
程锦容随裴皇后一同去了保和殿,在殿外正好遇到了六皇子。
六皇子满脸喜色,迫不及待地说道:“母后,容表姐,边关打了大胜仗!以后边关就平定了,不用再打仗了。”
裴皇后笑着打趣:“本宫比你知道的还要早一些。不过,听你再说一回,本宫心里还是高兴得很。”
六皇子咧嘴笑了起来:“那我再说一遍,母后再欢喜一回吧!”
程锦容莞尔一笑。
……
宣和帝要用晚膳,以程锦容的身份,自然没有列席的资格。
不过,今晚宣和帝龙心大悦,心情之佳,远胜平日。程锦容张口要告退,宣和帝却道:“程太医也一并留下,陪朕用晚膳吧!”
身为天子,宣和帝的施恩不容拒绝。
程锦容笑着谢恩,坐了末席。
六皇子特意坐在程锦容身边,不时为她添菜。程锦容少不得要回敬一二,席间不能多言,两人不时相视而笑。
两人眉眼间有几分肖似的安宁柔和,一个美丽一个俊秀,并肩坐在一起,俨然一副悦目的画面。
宣和帝看在眼里,忽然笑道:“程太医比小六年长五岁,其实也不算大得太多。可惜程太医已经和贺校尉定了亲事,不然,索性让小六娶进门来。”
程锦容:“……”
裴皇后被呛到了。
一无所知的六皇子笑道:“父皇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了。”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程锦容微微抽了抽嘴角,呵呵两声。
裴皇后清了清嗓子,迅速扯开话题。
宣和帝今晚兴致高昂,搁下筷子,便说起了边关战报。这个话题人人爱听,程锦容也竖长了耳朵。
说着说着,就提起了贺淞。
“平国公私下写了一封奏折给朕。”宣和帝叹了一声:“贺淞福大命大,当日那一箭几乎射穿了他的胸膛,伤及心肺。”
“万幸有程军医,不然,贺淞这条命就得扔在边关了。”
“此次论功行赏,程军医居功至伟。朕一定要重重赏他。”
裴皇后面上在笑,手心却在冒汗。下意识地将手缩进宽大的袖袍里。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
宣和帝什么都不知道,在她面前只是随口提起程望,并无试探之意。
程锦容迅速看了裴皇后一眼,然后笑着说道:“微臣先代父亲谢过皇上恩典。”
宣和帝没有察觉到裴皇后一闪而逝的异样,笑着说道:“你们父女两人,皆是大楚神医。一个在边军统领军医,一个在宫中为天子太医,为朕效力为朝廷尽忠。朕不但要赏你父亲,还要赏你。”
程锦容麻溜地接了话茬:“那微臣就请皇上从轻发落微臣的未婚夫婿吧!”
这个程锦容,倒是会见缝插针,时不时地就给贺祈求一回情。
宣和帝好气又好笑,淡淡瞥了程锦容一眼,不置可否。
程锦容依旧笑意盈盈。
简在帝心,御前红人。这几个字到底有多少分量?端看贺祈至今未被弹劾被严惩就知道了。
……
隔日是上元节,也正好是大朝会,宣和帝令人宣读战报。百官们一个个喜笑颜开,歌功颂德。
这一场仗,打了半年,终于结束了,终于打赢了。
鞑靼太子死了,鞑靼大王子被俘,其余王子还小。鞑靼可汗一把年纪,又受了伤,也不知还能熬几年。鞑靼元气大伤,数年之内无力再进犯边关。
边关百姓以后就能过上太平的日子,大楚的百姓能休养生息,风雨飘摇的大楚想来也不会亡国了。
文臣们满心喜悦,武将们同样高兴。
总之,皆大欢喜。
接下来,就该论功行赏了。
“按朝中惯例,平国公应还朝献俘,觐见皇上。”卫国公拱手道:“不过,边关刚打过仗,总要修整一段时日。也得防止鞑靼骑兵卷土重来。老臣以为,献俘还朝之事暂且不急。”
靖国公也张口进言:“此时天寒地冻,不宜行军。不如等到了三月,春暖花开之际,再令平国公回京。”
宣和帝点了点头:“卫国公靖国公所言,颇有道理。传朕旨意,令边军修整两个月。到了三月,平国公进京献俘。”
“平西侯也和平国公一同回京。”
“贺将军身受重伤,待伤养好了之后,再行回京。贺校尉也是如此。”
“此次边军立下大功,朕一定要厚赏!卫国公,朕给你十日时间,算出边军将士们的军功。照着军中惯例再加三成。抚恤的银子也加三成。”
第四百五十七章 论功(二)
此言一出,第一个皱眉头的人不是要熬夜忙碌的卫国公,而是户部的梁尚书。
梁尚书咬咬牙,鼓起勇气上前:“厚赏有功的将士,抚恤战死的士兵,是理所应当,也是皇上仁厚。微臣不敢也不能阻拦。可是户部是真的没银子了。”
“去岁所有的税赋都用光了,百姓没还没春耕,日子艰难。若是再加赋,百姓们实在吃不消。”
宣和帝兴头上被泼了一盆冷水,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大皇子窥着宣和帝的脸色,立刻把握时机,站了出来:“梁尚书此言差矣!将士有功,当然要赏!死去的将士,也需要抚恤安家的银子。你身为户部尚书,不思为父皇分忧,张口就是推托,这等行径,实在令人寒心。”
梁尚书:“……”
梁尚书被大皇子一番义正言辞的话恶心到了!
先不说他的庶长孙女是大皇子侧妃。只从公而论,国库空虚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大皇子不会不知道。现在跳出来指责他,不过是借机邀宠罢了!
梁尚书忍住破口怒骂的冲动,拱手道:“老臣无能!请皇上降罪!”
宣和帝面色不佳,不轻不重地冷哼一声。
一众文臣心里一颤。
去年梁尚书挨了一顿廷杖,养了一个多月才重回朝堂。要是宣和帝再动怒,梁尚书这一把老骨头,可是禁不住第二回 廷杖了。
礼部周尚书立刻出列,张口为梁尚书求情:“皇上,国库空虚非朝夕之事。这半年来,为了筹措大军粮草军饷,梁尚书殚精竭虑,时常熬到半夜,到后来直接住进了官署。已经半个月未曾回过梁府了。以梁尚书的为人,绝不会张口推托。请皇上明察!”
吏部苏尚书也沉声道:“微臣以身家性命为梁尚书担保!梁尚书忠君爱国,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很快,一众文臣纷纷出列,为梁尚书求情。
朝中文武泾渭分明。对武将们而言,立下军功就该有厚赏。梁尚书张口就说户部没银子,虽是事实,武将们听着心里也不痛快。
天子独断专行重武轻文,武将们居功自傲不将文臣看在眼底。处于弱势的文臣们不得不抱团,倒是没心思勾心斗角你争我斗了。
宣和帝目光掠过一众慷慨陈词的文臣,淡淡道:“朕何曾怪罪梁尚书?”
文臣们一颗心落了地。
大皇子的面色可就不太美妙了。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真是憋屈啊!
二皇子看着大皇子吃瘪的样子,心里痛快之极。上前两步,拱手道:“父皇,儿臣不才,愿拿出十万两银子,送至户部,略尽绵薄之力,还请父皇恩准!”
十万两银子,不算太多,却也不少了。
宣和帝看二皇子的目光顿时温和了几分:“你肯为朕分忧,这份心意,朕心里都明白。”
重点是,二皇子这一表态,带了个好头。
果然,大皇子第一个就按捺不住了,立刻也张口,要拿出十五万两银子给户部。
两位皇子都捐银子了,众臣少不得也要表一表忠心。卫国公靖国公率先张口,要捐五万银子。永安侯等人略降一等,拿三万银子。至于文臣们,身家不及勋贵武将们丰厚,有的出两万两,有的一万两。
不过,零零总总加起来,就十分可观了。
梁尚书一扫之前的颓唐之气,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待算到众臣捐的银子总数已有百万两银子时,梁尚书忍不住咧嘴而笑。
宣和帝瞥了乐颠颠的梁尚书一眼,淡淡道:“宫中削减用度,内务府挤一挤,还能再出五十万两银子。”
梁尚书精神一振,立刻拱手谢恩:“皇上圣明!微臣感激不尽!”
户部掌管全国税赋钱粮,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国库总管,替天子掌管钱袋子。奈何大楚连连征战,年年加赋,寅吃卯粮是常事。梁尚书没刮着半点油水,整日为银子愁得掉头发,已经快成全秃了。
现在众臣捐银子,天家父子也各自出银子,其实,这银子到最后都用在边军上。可梁尚书还是喜笑颜开,十分开怀。
这样的臣子,不可谓不忠心了。
宣和帝又看了枯瘦的梁尚书一眼,心里涌起一丝复杂的滋味。
这些年来,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
身为天子,要有天子威严,要有帝王心术。不能让人轻易揣度到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