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永安侯将所有的屈辱愤怒咽下,恭声谢恩后起身抬头,和裴皇后的目光遥遥对视。
这对兄妹,以目光默默对峙。
昔日的裴钦居高临下有恃无恐,昔日的裴婉如性情软弱一退再退。如今,裴钦满身黯然处境尴尬,裴皇后端坐凤仪目光冷漠。
最终,永安侯先败下阵来,一脸羞惭地叹了一声说道:“微臣犯下大错,实在无颜再见皇后娘娘。”
裴皇后并未改口喊大哥,照旧是淡漠的口吻:“永安侯能知错,也不枉皇上和本宫的一片苦心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对峙(二)
永安侯愧声应是。
裴皇后目光一掠,又道:“皇上格外开恩,召你重回朝堂。本宫也望你用心当差,改一改胡乱说话乱出主意的恶习。”
最后这一句,几乎是明着指责永安侯背地里教唆二皇子行凶。
永安侯心中大恨,面上还得恭恭敬敬地应下。
对着宣和帝,永安侯不敢提二皇子。对着裴皇后,永安侯顾虑就少多了,试探着说道:“二皇子府被封了这么久,殿下一直被困在府中。皇后娘娘一片慈母心肠,不知何等痛惜。若有机会,还请娘娘在皇上面前说说情,早些令殿下出府。”
裴皇后冷冷瞥了永安侯一眼:“锦容福大命大,当日在二皇子府外预刺,只受了些轻伤。要是锦容有个三长两短,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
二皇子不过是被禁足,永安侯就如此焦虑。
她的亲生女儿当日险之又羡,差点命丧刺客之手。谁知道她心里是何等的心痛和愤怒!
永安侯还有脸在她面前提二皇子,哼!
永安侯为了二皇子,倒是不吝啬这张脸,低声下气地继续求情:“锦容是我嫡亲的外甥女,我也一样疼她。好在锦容当时无事,不然,微臣也没脸为殿下说话了。”
裴皇后冷笑一声:“本宫倒是有心为他求情。可你看看,他被禁足在府中,整日都做些什么?”
“每日不见读书习字修身养性,也未勤练武艺,只和歌姬舞姬厮混,对贤惠的江氏不理不睬。心里不痛快,就拿身边人出气。内侍也是人,他动辄就令人杖毙。其残暴恶毒,简直令人心寒。”
“皇子府里有皇上的人,他一举一动都落在皇上眼底。本宫还有什么脸为他求情?”
“前些日子,他还动手打了江氏。卫国公府上下都知道此事,强忍着悲愤罢了。皇上心中恼怒,命人去府中叱责他一顿,他方才老实些。皇家的体面,都被他丢尽了。”
裴皇后越说,永安侯面色越难看。
他不是气恼二皇子做的事。
堂堂皇子,召幸几个歌姬算不得什么,杖毙几个不省事的内侍也不是大事。倒是江氏,是卫国公府的嫡女,就是冲着卫国公,也得给江氏留些体面。
他怒的是裴皇后,借着这些事冠冕堂皇地摆出大义灭亲的借口。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贬低二皇子,趁机捧一捧六皇子罢了。
裴皇后看着永安侯不虞的面色,嘴角扯出哂然的冷笑:“想来,本宫说的这些事,在永安侯眼中,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吧!”
“本宫也不妨告诉你。皇上一日未消气,他一日别想出府。他再这么下去,被关个几年也是有的。”
永安侯心里一凉,再不敢摆什么脸色,连连拱手为二皇子求情。
程锦容冷眼看着永安侯。
这个永安侯,生性凉薄狠毒,对自己的亲妹妹下得了毒手,对自己的儿子也一样心狠。对二皇子,却堪称掏心掏肺。
真是个权欲熏心的主!
程锦容冷眼看戏,永安侯已看了过来,一脸哀求之色:“锦容,舅舅求你了。你到底安然无事,就大人大量,放下这段恩怨吧!”
程锦容淡淡道:“永安侯这么说,实在不妥。照这么说来,但凡是被刺杀没死的人,都应该宽容大度,为刺杀自己的主谋求情不成?”
“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佛祖。我这等小心眼爱记仇的俗人,是万万做不到的。”
永安侯被堵得哑口无言。
裴皇后也懒得再看永安侯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孔:“本宫该说的说,都已说了。希望你铭记于心,别再做出令人不屑鄙薄触怒皇上的事情来。到了那时候,本宫也保不住你。”
本宫也没打算保你,倒是要推波助澜火上浇油,一步一步将你推入深渊。
永安侯不知有没有听出裴皇后的话中之意,深深地看了裴皇后一眼,拱手告退。
……
永安侯离去,裴皇后心头郁积多年的恶气,稍稍抒出胸膛。转头对程锦容低声道:“今日本宫心里真是痛快。”
程锦容冲裴皇后一笑,轻声提醒:“皇后娘娘也得多加小心。”
狗被急了都会跳墙。
永安侯心性阴险恶毒,被逼到极处,定会出手对付裴皇后和她。
裴皇后眸光一闪,略一点头:“放心,本宫心中有数。”
永安侯此人,心性狭窄阴狠,惯用鬼蜮伎俩,没有和人同归于尽的勇气。她这个替身的隐秘,永安侯一定会死死捂住。
否则,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永安侯自己。
程锦容心中了然,也不再多言。
裴皇后转而说道:“再过几日,就是裴绣出嫁的日子。你打发人送些添妆礼前去,堵一堵众人的嘴就行了。”
程锦容到底在永安侯府住了十余年。外人不知个中内情,程锦容若是连添妆礼都不送,少不得有些闲言碎语。
程锦容笑着应是:“娘娘说的是。”
裴皇后也得做做表面功夫,两日前就令人赏了添妆礼去永安侯府。算不得如何丰厚,全一全身为皇后的体面。
裴皇后又问起了寿宁公主的病症:“寿宁可好些了?”
程锦容低声道:“提点大人每日去为公主殿下看诊请脉,我也会一同前去。公主殿下这一段时日一直在针灸,一日三顿也没断了汤药。头痛之症已大有改善。原本一日发作两三回,如今是两三天发作一次。”
不过,头痛发作的时候,疼痛剧烈,十分痛苦。寿宁公主一疼起来,就抱头痛呼,在床榻上或是地上打滚。
长乐宫里时常传出骇人的凄厉惨呼。
后宫中听闻的宫人不在少数,私底下胡乱揣度,想什么的都有。倒是多了几分惧意,根本没人敢靠近。就连一开始想去长乐宫探望的宫妃们,现在也都消停了。
裴皇后目中闪过一丝唏嘘,站起身来:“本宫也有几日没去长乐宫了。现在闲着无事,正好去看看寿宁吧!”
程锦容点头应下,随裴皇后一同去长乐宫。
第五百二十七章 闹剧(一)
裴皇后和程锦容去的时候,寿宁公主正在琴阁里抚琴。
寿宁公主在琴艺一道上,下过几年功夫。此时她穿戴整齐,端坐在琴前,纤长的手指拨弄琴弦,琴声叮咚悦耳。
画面倒也悦目。
寿宁公主专心抚琴,听到脚步声也未停下。直至一曲弹毕,才站起身来,向裴皇后行礼:“女儿见过母后。”
看似和以前差不多,细细一看,还是有许多不同。
这一年多里,寿宁公主先是被骗喝下落胎药,之后情绪激动,未曾养好身体。后来又学了半年规矩,时常挨饿。整个人清瘦憔悴了许多。
如今又得了头痛怪症,每次发病,都是一次痛苦的折磨。纵然每日精心调养,寿宁公主却愈发瘦了。
裴皇后的目光扫过寿宁公主尖尖的下巴,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平身。”
寿宁公主对裴皇后复杂的心情一无所知,笑着站起身来。
程锦容也上前给寿宁公主见礼。
寿宁公主对程锦容全无记忆,不过,大概是天生的不对盘。每次见了程锦容,都莫名地觉得不太顺眼。
不过,只看宣和帝对程锦容的信任和裴皇后对她的喜爱,寿宁公主也不敢太过分,最多是态度淡漠爱理不理。
裴皇后略略沉了脸,瞥了寿宁公主一眼。这一眼里,含着明显的警告。
寿宁公主这才不怎么情愿地说道:“起身吧!”
程锦容压根没将寿宁公主的冷脸放在眼底,安然自若地起身,站在裴皇后身侧。
寿宁公主娇嗔道:“母后,女儿想单独和你说会儿话。让闲杂人等都退出去吧!”一边说着,一边瞟了程锦容一眼。
这个闲杂人等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裴皇后淡淡道:“锦容是宫中太医,留在这儿,以备你随时头痛发作。再者,她要叫本宫一声姨母,也是你的表妹,不是外人。”
寿宁公主横行跋扈惯了,被裴皇后数落几句,心里不痛快,哼了一声:“母后病好了,性子也和以前不同了。往日从不怪责女儿,现在一张口就是数落。”
裴皇后略略皱眉。
寿宁公主顿时不敢吭声了。
在寿宁公主的记忆里,母后常年病弱,闭宫养病。不知何时,母后病症都好了,而且凤仪日隆。一板着脸,寿宁公主打从心底里发憷。
安静了片刻,寿宁公主忍不住张口问道:“母后,为何我一直没见二哥?”
兄妹两个感情好,以前每天都见面。可这段时日,二皇子一次面都没露过。还有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他们,也没来过长乐宫。
唯一来看她的,只有六皇子。
裴皇后目光一闪,淡然道:“你二哥领了差事,出京城办差去了。要过几个月才能回京。”
当差要紧,寿宁公主也不便再牢骚了。
过了片刻,她小声嘀咕起来:“我天天一个人待在长乐宫里,又不能出去,实在气闷。只有小六会来看我。小六忽然长高了,说话行事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话未说完,寿宁公主面色倏忽苍白,目中掠过痛苦。
程锦容心知不妙,立刻道:“公主殿下又要发病了。皇后娘娘先出去吧!”
……
有程锦容在,很快就令疯狂嘶喊头痛的寿宁公主陷入昏睡。
裴皇后也不是第一次目睹寿宁公主发病了。从一开始的震惊慌乱,到现在也颇为镇定了。裴皇后没有出去,就在一旁,看着程锦容为寿宁公主施针止痛。
直至寿宁公主昏沉睡去。
裴皇后这才长松口气,低声问道:“寿宁的病症能治好吗?”
没有宣和帝在,程锦容如实答道:“不好说。”
什么六成把握,自是夸大其词。程锦容前世行医数年,也曾遇到过两个这样的病症。不过,到最后都未曾痊愈。
如寿宁公主,能将头痛之疾治好就算万幸。失忆的怪症,谁也不敢断言能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