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正午后,六皇子照例去保和殿听政。
御前侍卫统领裴璋站在天子身侧,贺祈这个东宫侍卫统领,自是要站在六皇子的身侧。这一对昔日情敌,相隔不过数尺。偶尔对视一眼,各自神色平静地移开目光。
御前当差,规矩严明,贺祈和裴璋除了眼神偶尔交汇之外,并无说话的机会。直至傍晚,帝后和六皇子一同用晚膳,侍卫们也在此时换班了。
贺祈终于有了空闲,走到裴璋身边,礼貌性地对裴璋被退亲一事表示关心。
裴璋也客气地对贺祈的好意关切表示谢意。
一旁等着看热闹的御前侍卫们有些失望了。
预想中的“冲冠一怒为红颜”“贺校尉心中泛酸含怒出手裴校尉不甘示弱出手还击”的精彩一幕根本就没有嘛!
当然不会有。
贺祈和裴璋依然彼此不对盘,永远不可能看对方顺眼。不过,他们两人绝不会幼稚冲动到在人前动手的地步。
他们或许不太在意自己的脸面,不过,却都注意保护程锦容的颜面。
……
贺祈下了差事后,去太医当值处探望程锦容。
程锦容和杜提点正一同用晚膳,贺祈一来,杜提点立刻笑道:“我已经吃饱了,正要出去转一圈消消食,就不多奉陪了。”
杜提点一走,一旁伺候的宫人也退了出去。
夫妻两人终于可以独处片刻。
贺祈凑了过来,将程锦容搂入怀中。大手很自然地落在程锦容平坦的小腹上:“你今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反胃不适?孩子有没有闹腾你?”
程锦容抿唇轻笑:“我胃口还好,就是闻不得荤腥,只能吃些素菜。暂时也没有孕吐,孩子很乖,没有闹腾亲娘。”
女子怀孕后,反应各异。有的女子孕期反应重,整日躺在床榻上养胎的也不稀奇。也有的女子孕期反应浅,和平日相差无几。
程锦容很幸运,属于后者。否则,整日在宫中吐来吐去的,委实不体面。
贺祈怜惜又心疼地吻了吻程锦容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叹:“辛苦你了。”
十月怀胎,对女子来说是极为辛苦的事。别的女子在有孕的时候,金娇玉贵,出来进去身边一堆丫鬟婆子伺候着。
程锦容却要在宫中当差当值,衣食住行没什么特殊待遇。便是偶尔想吃些什么,也得忍一忍。
裴皇后倒是私下说过,程锦容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去椒房殿。被程锦容婉言拒绝了。她在宫中已经十分惹眼,这等时候,还是低调一些才好。
程锦容依偎在贺祈的胸膛上,低声笑道:“有你每日心疼我,我半点不觉辛苦。”
贺祈心潮起伏,将程锦容搂得更紧了些。
夫妻静静相拥,默默品味着这片刻相聚的幸福。无人提起裴璋被退亲的事。
裴璋是程锦容挥之不去也抹之不掉的过去。偏偏还时常在眼前晃荡,存在感半点不弱。贺祈看着大度,其实小心眼爱吃醋。
程锦容不提,贺祈却没忍住,故作不经意地说了几句:“叶家坚持退亲,裴璋年近弱冠,却被退了亲事。众人在私下里说闲话,说什么的都有。你听到什么,别往心里去。”
程锦容抬头,和贺祈对视,不无揶揄地应道:“你这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贺祈:“……”
在程锦容蕴含着了然笑意的目光下,贺祈咳嗽一声,颇有男儿气概地应道:“当然不是。我们两人早已成亲,你又怀了我们的骨血。我怎么会疑心你旧情难忘。”
旧情难忘的人是裴璋。
最可恼的是,就连贺祈也没办法讨厌这个情敌。
身为“前任”,裴璋没有死缠烂打,只默默地远远地守护着程锦容。
程锦容目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低声道:“其实,当日永安侯府提亲的时候,叶三小姐就十分不情愿。这两年来,她一直装病,拖延婚期。这一回解除婚约退了亲事,叶三小姐心里也定然是乐意的。”
就是裴璋,也没半点不舍。
强扭的瓜不甜。
这门亲事,两人都不情愿。现在退亲,对两人来说都是解脱。
贺祈看着程锦容,梗在喉咙里的那句话,到底没问出口。
阿容,如果没有前世的旧怨情仇,你是不是还会嫁给裴璋?
“你在想什么?”程锦容的声音在贺祈耳边回响。
贺祈当然不能说实话,随口道:“没想什么。”
程锦容看着口是心非拈酸吃醋的夫婿,有些无奈地笑了一笑:“从我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刻起,我和裴璋就再无可能了。如今我心里只有你,还有肚中的孩子,你还吃什么飞醋!”
贺祈:“……”
第五百八十四章 陈醋(一)
在程锦容了然的目光下,贺祈不怎么情愿地吐露心声:“阿容,我知道你不是三心二意之人。你决意斩断前缘,和裴璋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你嫁给我后,心里只有我。这些我都知道。”
“只是,一看到裴璋,我心里就止不住地泛酸。”
这真的不能怪他。
谁愿意见到对自己妻子情深一片的情敌?
贺祈顿了顿,又低声道:“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如果没有那一段陈年旧怨,你就不会拒绝裴璋……阿容,你先别瞪我。这只是假设,当然不是真的。不过,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气短胸闷。”
程锦容没有动气,反而笑了起来:“哦?我替你诊脉,为你开一剂清心败火去燥去嫉妒的药方。”
贺祈:“……”
贺祈也自嘲地笑了起来:“我确实像一个闲着无事只会争风吃醋的内宅妇人。”
程锦容收敛笑容,伸手搂住贺祈的脖子,低低地说道:“贺祈,你这般患得患失心神不安,可见是我对你不够好。以后,我一定事事将你放在心上,加倍对你好。让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世间最醉人的情话,莫过于此了。
贺祈如饮蜜糖,从耳尖甜到了脚趾。
他舒展手臂,将程锦容搂得更紧了。不过,在情热情动之际,他也记着程锦容肚中还有一个小生命。
在她的唇上辗转了片刻,他便抬起头,眼睛亮得放出光来:“阿容,这是我最后一次在你面前提起裴璋,也是最后一次拈酸吃醋。”
我信你才怪。
程锦容轻笑着嗯了一声。
……
天黑了,叶凌云下了差事,离宫回了靖国公府。
叶凌云新婚燕尔,和新婚妻子周氏好得就如同一个人。往日一回府,立刻就回自己的院子。
今晚,叶凌云满腹心事,先去见姐姐叶轻云。
叶轻云穿着红色武服,在练武房里练剑,剑光逼人,剑影重重,身姿明艳又飒爽。
听到脚步声,叶轻云动作未停,张口喊了一声:“四弟,过来陪我练剑。”
叶凌云立刻警觉地后退两步:“不行!我已经成亲了,你要是将我揍得鼻青脸肿的,我媳妇一定会心疼得抹眼泪。”
叶轻云:“……”
叶轻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放心,我手下有分寸。快些过来,陪我过过招。我整日闷在府里,闷也要闷死了。不过是让你陪我练一会儿剑,你就推三阻四百般不愿。”
叶凌云只得抽出长刀,陪着过招。
身为御前侍卫,除了当差之外,每日还要习武训练。每个月里还有抽查考核之类。叶凌云进步飞速。
不过,还不是叶轻云的对手就是了。不出五十招,就被揍趴下了。
“停停停!”叶凌云趴在地上,一边举手告饶:“我认输了!”
叶轻云收剑还鞘,一脸的神清气爽:“你刀法颇有进步。不过,还是要苦练才是。别只顾着和新婚妻子黏糊。”
叶凌云翻了个白眼,翻身而起:“你自己不乐意成亲嫁人,也别看我新婚情热不顺眼。”
叶轻云被堵得气笑了:“怎么?我退了亲事,也碍着你的眼了?”
叶凌云叹了口气:“三姐,裴璋家世相貌武艺才学都属顶尖。你连他都不愿嫁,那你还想嫁给什么样的夫婿?”
“他样样都好,只有一点不好。”叶轻云面无表情地接了话茬:“他心里只有程锦容。别说我不想嫁人,就是我以后想嫁人了,也不会嫁一个心有所属的男子。”
叶凌云:“……”
这倒也是。
叶凌云又叹了一声,将今日裴璋请托他传的话说了一遍:“……裴校尉希望你早日另得良缘,不要被耽搁了终身。”
叶轻云随口应道:“他能顾好自己就行,别操心我了。”
叶凌云抽了抽嘴角:“算了,反正我话带到了。我这就回院子,你也早些回去吧!”
叶轻云有些不耐地瞪了他一眼:“想走就走,我又没拦着你。”
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凶悍了!
真不知以后能不能嫁得出去。哪家的少年郎肯娶这样的媳妇啊!
叶凌云心中感慨,一不小心说出了口。然后,就见叶轻云双眸微眯,目中闪出凛然杀气。叶凌云吓得跑腿开溜。
叶轻云轻哼一声,看在弟媳周氏的颜面上放了叶凌云一马。不然,以她的脾气,非痛揍他一顿不可。
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独自练箭。没人相伴也不在意,很快又举起手中长剑,剑光闪动起来。
……
叶凌云一溜烟地跑回院子,跑得气喘吁吁。
娴雅貌美斯文的新婚妻子周氏,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入叶凌云的手中:“坐下歇着,喝杯茶水歇一歇。”
还是媳妇温柔又疼人。
叶凌云美滋滋地接了茶水,喝了一口,然后噗地一声喷出了口。一张俊脸被酸得几乎拧成了一团:“阿灵,这茶怎么酸成这样!”
这哪里是茶,简直就是一杯陈醋啊!
他毫无防备,一喝就是一大口,酸得全身打颤。那滋味,就别提了。
周氏闺名一个灵字,也确实生得水灵。一双妙目幽幽地看着新婚夫婿,一言未发,眼眶越来越红。
叶凌云有些懵了,也顾不得嘴里的酸苦怪味,忙说道:“我不是有意抱怨你。就是这茶水,确实有一些酸。我实在有些喝不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