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六皇子定定心神,张口打断裴皇后的自责:“你无需为此自责。我是大楚太子。如果我未能坐稳储君之位,只能怪我自己没能耐,怎么能怪母后?”
裴皇后鼻间一酸,湿了眼眶。
六皇子又低声安抚道:“父皇心中一时过不了这个坎,对大皇兄四皇兄五皇兄好一些,也是人之常情。抬举魏贤妃和郑婕妤,也是因心中憋闷不快。母后别放在心上。”
提起这些,裴皇后情绪迅速平静下来:“不管如何,是我欺瞒你父皇在先。你父皇做什么,我都坦然受之。”
受些冷遇不算什么。
只要程锦容安然无事,只要六皇子继续做着大楚太子。哪怕皇后之位被废也无妨。
看着裴皇后坚定毅然的脸庞,六皇子心中涌起一丝奇异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母后,我待会儿去见父皇。你可有什么话要带我带给父皇吗?”
裴皇后也沉默了,然后,摇摇头:“什么都不用说。”
他每日都会问这么一句,得到的回答也总是一样。
六皇子心中暗叹一声。
裴皇后扯开话题,低声问道:“小六,你二皇兄是不是一直被关在天牢里?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六皇子有些无奈:“我只知道二皇兄在天牢里,其余情形我一概不知。父皇对此事忌讳莫深,我一张口打听,就被父皇怒叱一顿。现在我也不敢再问了。”
裴皇后目中闪过浓浓的厌憎:“他心肠歹毒,犯下弑父杀君的恶行,死不足惜。罢了,你也别问了。你父皇绝不会饶了他!”
六皇子嗯了一声,叮嘱裴皇后好好休息,便去了保和殿。
……
宣和帝今日见了郑婕妤,心情并没有比预想中的好多少,反而多了一丝莫名的恼怒。一直沉着脸。
赵公公是伺候宣和帝多年的老人了,深知宣和帝的性情脾气。这等时候,他绝不敢多嘴多劝,只在心里暗自唏嘘。
能令宣和帝心情不快的,当然不是郑婕妤,而是裴皇后。
宣和帝召见郑婕妤,裴皇后明明知道,却连半点反应都没有。被惩罚的人无动于衷,让惩罚也失去了应有的畅快。
“现在什么时辰了?”宣和帝冷不丁地张口问道。
赵公公忙答道:“回皇上,现在是酉时正,应该进晚膳了。”
宣和帝冷冷问道:“太子人在何处?”
赵公公窥着宣和帝的面色,恭声应答:“太子殿下去了椒房殿探望皇后娘娘。想来很快就会来给皇上请安了。”
宣和帝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朕有这么多儿子,太子不来也无妨。”
瞧瞧这口是心非的劲。
赵公公心里嘀咕,口中顺着宣和帝的话音说道:“皇上说的是。要不然,奴才这就去请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殿下过来。”
宣和帝听到这话又怒了:“自作主张!”
赵公公心里暗叹一声倒霉,忙跪下请罪:“奴才多嘴饶舌,请皇上见谅。”顺便扇了自己两巴掌。
就在此时,陶公公来了:“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宣和帝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赵公公松口气,悄悄起身,冲陶公公使了个眼色。
今儿个皇上心情不好,可得小心伺候着。
陶公公心领神会,略一点头。
这半个多月来,皇上什么时候心情好过?御前伺候的,都得随时绷着。
很快,六皇子迈步而入,拱手请安。宣和帝瞥了六皇子一眼,声音淡淡地问道:“你去了椒房殿?”
六皇子应了一声是,谨慎地没有多说。
于是,宣和帝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寝宫里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赵公公只得硬着头皮提醒六皇子:“殿下,不知皇后娘娘今日如何?”堂堂天子要颜面,在气头上绝不肯主动问及裴皇后。太子殿下可得主动一些啊!
六皇子神色微动,尚未来得及张口说话,宣和帝已动了气:“混账,朕和太子说话,哪有你个奴才插嘴的余地!再敢多嘴,朕剥了你的皮!”
赵公公苦着脸,再次跪下掌嘴,啪啪打了十巴掌,将自己的脸都抽肿了。
还是六皇子过意不去,张口为赵公公求情,赵公公才得以起身退下。
赵公公一走,气氛再次冷凝。
其实,六皇子也隐约揣摩到了宣和帝的心意。宣和帝盛怒之下,也没舍得重罚裴皇后,只令她回了椒房殿养病。
这半个月来,宣和帝看似对裴皇后不管不问,心里未必不惦记。只是,宣和帝绝不会承认这一点。
六皇子也不知该如何提起亲娘,索性什么都不说了。
宣和帝等了片刻,见六皇子不张口不说话,心里腾地涌起无名怒火:“今日奏折批阅完了吗?”
“没有……”
“那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朕身边多的是人伺疾,要你这个太子来献什么殷勤?”
“你身为太子,代朕监国理政,不可怠慢。还不快去批阅奏折!”
第六百五十章 冷战(二)
宣和帝的脾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发暴躁起来。
如此一来,伺疾的几位皇子可就倒了霉。稍有不慎,就会惹来宣和帝的不满怒叱。
大皇子首当其冲,被骂得最凶最惨。
无辜做了炮灰的大皇子,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下毒谋害父皇的是二皇子,父皇心里不痛快,也该先骂和二皇子一母同胞的六皇子吧!他怎么倒成了出气筒?
四皇子五皇子的日子也不好过,私下里凑到一起诉苦。
“父皇的脾气愈发阴晴不定了。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痛快了?”
“可不是么?我替父皇试药,父皇竟骂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真是冤也要冤死了!”
“说起来,大哥被骂得更惨。”
“还有小六,来一回被骂一回。来得迟了被骂不孝,稍留片刻就被骂不关心国事。真是惨……”
就连年少的七皇子八皇子,也挨了骂。这一日,兄弟两个一同红着眼睛抹着眼泪出的保和殿。
“七哥,我们两个做错什么了?为什么父皇骂我们不知进取毫无上进心?我们已经是皇子了,读书是为了明理,又不用考科举。”
“父皇以前最喜欢我们习武练箭,现在又逼着我们向六哥学习,要多读书。可我一捧起书本,就觉得发困……”
“我们太难了!”
……
几个皇子叫苦不迭,内侍们太医们的日子也同样不好过。
就连杜提点也被怒叱过两回。
在御前唯一没挨骂的,就是程锦容了。
不知为什么,性情阴沉的宣和帝,一见到程锦容,怒气就自动消弭于无形。
程锦容坐在龙塌边,温声请脉:“微臣为皇上请脉。”
一刻前还沉着脸的宣和帝,看了眉眼柔和镇定的程太医一眼,脑海中闪过另一张美丽温婉的脸孔。
她们母女两个,容貌不相似,眉眼间的柔韧温婉坚定却如出一辙。
宣和帝心里的躁怒,悄然散去,心情很快平静下来。诊脉后,程锦容又为宣和帝施针。每隔两日就要调整的药方,今日也在此调整过了。熬好端来的汤药,喝入口中十分苦涩。
宣和帝虽喝惯了汤药,也被惊人的苦涩震住了,咬牙问道:“这药怎么这般苦涩?”
程锦容不疾不徐地答道:“皇上这两日心火旺盛,心情浮躁。微臣在药方里添了清心去火的黄莲。连着喝上两日,就会见效。”
宣和帝:“……”
赵公公暗暗为程锦容捏一把冷汗。
皇上为什么心火旺盛心浮气躁?都是因为程太医你的亲娘啊!你直言不讳,就不怕皇上彻底翻脸吗?
事实证明,皇上没有翻脸,面无表情地将所有的药喝完了。
程太医这才起身告退。
八个月的孕肚,就像一个隆起的球,看着着实惊人。
宣和帝愣是视若不见,只道:“汤药太苦了,这药方改一改。”
程锦容温声应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微臣对症开方,还请皇上暂且忍一忍。”
宣和帝也就忍了,挥挥手示意程锦容退下。
程锦容走出寝宫后,暗暗叹了一口气。
宣和帝阴晴不定的性子,如今愈发暴躁了。其中真正的原因,有大半都是因为裴皇后……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宣和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自以为相濡以沫的结发妻子,原来是骗了自己十几年的替身。宣和帝的愤怒里,也夹杂着被深深刺伤的痛苦。
宣和帝将裴皇后打发到椒房殿,来个眼不见为净。事实却是,他身边忽然离了她,就像身体的一部分被生生拆卸。
他不想承认自己在思念一个替身。
他不愿承认自己离不开她。
杜提点迎了过来,目光关切地在程锦容的身上扫了一圈:“皇上没动怒吧!”
程锦容回过神来,冲杜提点微微一笑:“没有,皇上心火虚旺,我给皇上开了清心败火的药方。皇上喝两日,就会好了。”
杜提点嗯了一声,目光又落在程锦容硕大的肚子上,目中多了几分忧色:“你还要在宫中待多久?”
其实,宣和帝和裴皇后最危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有这么多太医在,程锦容大可以离宫。
奇怪的是,程锦容一直没张口向宣和帝告假。宣和帝也像没看见程锦容肚子一日大过一日一般。
程锦容神色平静,微微笑道:“等过些日子,我再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