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悲凉凄厉的哭喊声,穿透了厚实的门板,传进裴皇后的耳中。
裴皇后心中本就有些愧意,听到两人的哭喊声,那份愧意瞬间升到了顶点。
“让她们进来吧!”裴皇后低声叹息:“本宫听一听她们说什么。”
程锦容心中不安的预感愈发浓厚。
裴皇后要见郑婕妤魏贤妃,谁也不便阻拦。程锦容心念电转,轻声进言:“防人之心不可无。娘娘先令武使宫女们进来,再宣召两位娘娘吧!”
身在后宫的嫔妃们,身边皆有武使宫女。这些武使宫女,皆自小习武,身手不弱。平日负责保护主子安危。
裴皇后身边的武使宫女,共有八个。此时都在寝室外守着。
裴皇后点点头。
八个武使宫女很快应召而至,分别守在裴皇后的凤榻边。再加上程锦容和瑜美人,裴皇后身边足有十个人守着。
然后,嗓子都快哭哑了的郑婕妤魏贤妃进了寝室。
郑婕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魏贤妃也是满面涕泪。两人没了身为宫妃的优雅自持,一个比一个哭得凄惨。
“娘娘终于肯见臣妾了。臣妾给娘娘磕头谢恩。”郑婕妤颤巍巍地在床榻外两米处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抬头时,额头已有了血迹。
魏贤妃受了这等悲壮气氛的渲染,也跟着跪了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或许是磕头的力度太大了,头上的发髻散乱了一缕,发髻上的发钗也跟着颤了一颤。
程锦容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那支发钗上。
此时是宣和帝的丧期,所有守灵的嫔妃都身着素服,头上的金钗玉簪也都除下了。魏贤妃今日戴的是一支银钗。郑婕妤的发髻上同样簪了一支银钗。
发钗式样简单,没什么可说的。银钗的钗身被簪在发髻中,看不出长短。
“娘娘,臣妾心里有话,实在不吐不快。”郑婕妤哭着说道:“臣妾生是皇上的人,死了去地下伺候陪伴皇上,也是天经地义。”
“臣妾放不下的,是两个儿子。”
“等臣妾死后,求娘娘将大皇子四皇子视如己出,好好教导他们两人。臣妾先谢过娘娘了。”
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用力磕头。额头很快被磕破,渗出一片血迹。
魏贤妃也是泪眼婆娑,哽咽不已:“大皇子有子有女,四皇子也有了子嗣。可怜五皇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连个子嗣都没有。”
“儿子是娘的心头肉,臣妾实在放心不下他。等过了孝期,求娘娘给他挑一个好生养的侧妃。等五皇子有了子嗣,臣妾在地下也能安心了。”
郑婕妤和魏贤妃的悲惨不是装出来的,也格外有感染力。
女子大多心软易感。瑜美人已红了眼眶,扭过头擦拭泪水。八个武使宫女也目露哀戚和怜悯。
裴皇后想到已离世的宣和帝,眼眶也红了。
唯有程锦容,依旧冷静。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郑婕妤和魏贤妃。
郑婕妤一边磕头一边靠近凤榻,魏贤妃在哭泣中挪动膝盖,也越来越近。眼看着就剩下一臂的距离。
不对劲!
她们在有意靠近裴皇后!
她们不是来哭诉哀求,而是心存不轨,要对裴皇后下杀手!
程锦容瞳孔骤然睁大,厉声喊道:“快将她们拦下!”
话音还未落,郑婕妤和魏贤妃一同飞扑到床榻边,目中同时露出狠厉的凶光。两人同时拔出发髻上的发钗。
钗头是普通的银钗式样,钗身却是特制的,长约三寸。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打制而成,十分坚硬,钗身细细的,锋利无比。
魏贤妃咬牙切齿,手里的发钗狠狠刺向裴皇后的胸口。
郑婕妤面容狰狞,拼尽全力,手中的发钗迅疾刺向裴皇后的喉咙。
那道寒光一旦刺入喉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裴皇后。
她当然骗了魏贤妃。
什么同谋,什么殊死一搏,不过是为了骗魏贤妃母子入局。她要杀了裴皇后和六皇子,还要让魏贤妃母子来背这个黑锅。
弑杀太子的皇子,绝不可能被立为太子。宫里还有年少的七皇子八皇子,臣子们不是非选拥立大皇子不可。
所以,杀裴皇后母子的主谋,必须也只能是魏贤妃五皇子这对母子。
等六皇子死了,大皇子四皇子兄弟联手,将五皇子一并杀了。然后,便可将此事都推到五皇子身上。
他们兄弟两个,奋力救六皇子性命,可惜“迟了一步”。
而魏贤妃,“哄骗”她一同合谋刺杀裴皇后。她一时被恨意冲昏头脑。在裴皇后死后,便自尽身亡。
魏贤妃百口莫辩,就成了主谋。
这个计划里,她从头至尾都没给自己留活路。
想争夺帝位,免不了要死人。只要她的儿子能坐上龙椅,她就是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
第七百一十三章 刺杀(二)
睡得正熟的六皇子骤然醒了,猛地坐直了身体,额间冷汗涔涔。
原本闭目养神的贺祈,立刻睁开眼,起身到了床榻边:“殿下怎么了?”
六皇子熬的眼窝深陷,俊脸清瘦憔悴,声音嘶哑:“我刚才忽然做了一个噩梦,母后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追。”
“母后一脚踩空,忽然掉了下去。我大骇之下,扑上前要救母后。却和母后一同掉落进深渊里。”
这个梦境实在太真实太可怕了。
想到那种骤然跌落深渊的恐惧,六皇子呼吸急促,心有余悸。
贺祈目光一闪,沉声安慰道:“殿下别慌别怕。这不过是个噩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殿下一定是太过忧心皇后娘娘了。”
六皇子苦笑着叹了一声:“母后身体一直虚弱,这般日夜跪灵,连我都吃不消,更别说母后了。”
“可恨我分身乏术,明知母后昏厥不醒,却不能陪伴在母后身边。”
贺祈继续安慰:“殿下要为皇上跪灵,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阿容照顾皇后娘娘,殿下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这倒也是。
对裴皇后来说,有程锦容在身边陪伴,是最大的安慰。
六皇子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看向百般安慰自己的贺祈,一句姐夫差点冲口而出。
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话到嘴边生生改了:“这些时日,贺统领也没能合眼,委实辛苦。我身边有这么多人守着,贺统领也去睡会儿吧!”
这才第十六天。
还有三十多天要熬,不好好休息谁也熬不过去。
贺祈想到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他们,如何放心得下,故作轻松地说道:“我还能撑得住。殿下先睡吧!我在这儿守着。”
虽然这么想有些对不住姐夫。不过,有姐夫在,他心里真的踏实安稳。
六皇子在心里默默给姐夫记了一笔功劳,正要说什么,门外忽地响起了异样的声响。
贺祈十分警觉,不假思索地抽出腰间长刀,沉声喝问:“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一个东宫侍卫张口应下,迅速走了出去。很快便回来禀报:“启禀太子殿下,大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五皇子殿下一同来了。说是有一桩要事和殿下说。”
……
六皇子一愣,看向贺祈。
贺祈没有越俎代庖。
六皇子是太子,也将是大楚的新帝。六皇子再信任他,他也不能代六皇子做决定。
他是忠臣良将,绝不是染指皇权的权臣。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不是虚言。六皇子再年少性情再温厚,等日后坐上龙椅成了天子,性情脾气也会发生变化。他不能将一切都寄托在天子的良心上。
这其中的微妙尺度,很难把握。贺祈心中自有一杆秤,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清清楚楚。
六皇子略一犹豫说道:“孤今日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侍卫应声而退。
过了片刻,侍卫再次进来禀报:“几位殿下说,这件事十分要紧,一定要现在告诉殿下。”
六皇子沉默了。
他对几个兄长的感情很复杂。
从感情上来说,他希望兄弟和睦手足情深。可事实上,从他得了父皇青睐的那一天起,就成了皇兄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说别人,“一母同胞”的嫡出兄长就是最嫉恨他的那一个。不惜利用寿宁公主来算计他,甚至连父皇母后也不放过。
寿宁公主临死前的疯狂,深深镌刻进了他的脑海中。自那一日起,他心里那层脉脉温情的面纱就被残忍地刺破,露出皇权无情的惨烈真容。
他对几位兄长的提防戒备,也越来越浓。
“有时候想想,真是荒谬。”六皇子喃喃低语:“明明我们是亲兄弟,应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就像裴璋和裴珏一样,相扶相持,手足情深。”
“可是,我已经没办法信任他们了。”
“我会在心里想,他们靠近我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嫉恨欲狂。他们会否在背地里算计我对付我。”
“我以前觉得父皇太过多疑,信不过任何人。现在轮到我了,还没坐上龙椅,我已经开始想东想西疑神疑鬼,是不是特别可笑?”
原来,皇权真的会改变一个人,令人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最厌恶的模样。
贺祈怜惜地看着自厌自弃的六皇子一眼,低声说道:“殿下要是不想见他们,不见就是。”
身为太子,身为大楚未来的天子,完全可以再任性一点。
六皇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很快打起精神来:“还是见一见吧!父皇下旨,令贤妃娘娘几人殉葬。几位皇兄要承受丧母的痛苦,心里不知何等憋闷难受。”
“他们现在来见我,无非是想私下求我,想办法保全贤妃她们的性命。”
先帝遗旨,当然不能改。
不过,真的想救魏贤妃郑婕妤她们四个,也不是全无办法。可以用假死之计,令她们当众服下“毒酒”,再悄悄送出宫去。以后,她们没了宫妃的身份,重新换个姓名身份远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