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沫西陆
从洛市去中阳乡,每天只有一趟汽车,上午过去,下午回来,单程有两个多小时。
看着土路两遍绿油油的麦田,张依依坐在四处漏风的汽车上,跟着车子一颠一颠的,心情却无比舒畅,原本想吐槽这汽车开得要比马车慢的话都抛到一边去了。
等到乡里,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她找地方进入空间,在里面随便吃些东西,又美美的睡了一大觉,才满血复活地出来。
根据她的经验,去下面村里要走路过去,基本上是没有车可搭的,她跟供销社的人问好了路,就准备徒步两个小时过去了。
不想她问的话被身后一个中年妇女听到了,妇女打量了张依依几眼,好奇地问:“姑娘,我就是新义村的,你去村里有什么事吗,我好像没见过你?”
张依依扭头看过去,只见刚才跟她说话的女人有四十多岁,穿着一套深蓝色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工人服,给人感觉很是整洁利落。
“婶子您好,我是宁省下面乡镇针织厂采购处的,这次过来新义村是为了给厂子收粮食。”
“收粮食?”女人蹙了蹙眉,这两年收成不好,谁家也没有多少富余的粮食,眼下距离夏收还早,虽然目前地里情况不错,可未来天气如何不确定,到时候收成怎么样还难说。
村里眼皮子浅的人不少,知道有人来收粮食,保不准就把家底掏出来,她可不想自家男人到时候再为那帮子人操碎心,想了想,女人便说道:
“这两年我们村里收成也不行,只有往年的五成,家家都没多少余粮,恐怕姑娘你得换个地方了。”
说完朝张依依点了点头,便去供销社里面了。
张依依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着她的背影朝卖衣服布匹的地方走去了。
这时,在一旁听到两人谈话的售货员说道:“姑娘,你听她的准没错,她男人是新义村的村长呢,正管着这事儿!”
张依依略微一琢磨,对比之前打听到的情况,大概明白了那人的顾虑,笑着谢过了好心的售货员,也朝着里面走去。
赵香兰今天来镇上是给闺女买布做衣裳的,下个月媒人给安排了相看,对方条件特别好,她也不想自家闺女被轻看了去,所以拿着家里攒了许久的布票过来,就是想选个漂亮的花色给她做身衣服。
“同志,这布还有别的花色吗,十五六的小姑娘穿的?”赵香兰看了半天没有满意的,便张口问道。
“没有,就这些。”卖布的售货员并不热情,随口应付。
赵香兰叹着气在柜台仔细找了好几遍,不是黑的就是深蓝色的,有白色的,料子却不适合做衬衫,刚要失望地离开,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婶子是要给年轻姑娘买布料?”
赵香兰回身一看,这不是刚才说要去村里收粮的姑娘吗,她不太想理会,但人家问了,她只好应一声,“嗯,给我闺女买。”
张依依见她回应自己了,悬起的心放下了一半,“婶子,我找你有点事,咱们去外面说吧。”
赵香兰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本不想跟她有牵扯,可看到那姑娘悄悄冲自己眨巴了几下眼睛,心思一动,鬼使神差地就跟着她出去了。
“姑娘,如果是粮食的事,我……”
“婶子,咱们今天能碰到就是缘分,谢谢你刚才告诉我村里的情况,免去我白折腾一趟。我是针织厂的,厂里最不缺的就是布料了,正好这次出来收粮,也带了些过来,不知道婶子想要什么样的,我就做主换给您一些。”
“你,你真的有布?”赵香兰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
张依依笑着看向她,“对呀,婶子,我把布料放到别处寄存了,您要是想看的话,我这就取过来。”
“这可真是太好了,那就麻烦姑娘了,我闺女下个月要去相看,我打算给她做一身。”赵香兰激动地说道,看了看眼前的姑娘,想到自己刚才的小心眼,顿时又有些不好意思,“那个,那个,姑娘,你这布得用粮食换吧?”
张依依故作为难,“婶子,我就实话跟您说了,厂里给我拿的布料,其实就是用来换粮食的,我们那边接连几年遭灾,现在厂里人都快吃不上饭了。不过您刚才帮了我,也算是咱们有缘分,你们村里情况不好,那我就不收您粮食了,钱和票都行,看您方便。”
赵香兰听了这话,更是不自在了,人家小姑娘多好的心啊,她怎么就办出这种事了呢,村里的粮食收成确实不比往年,但相比其他地方,新义村还是要好很多的,自家地窖里就存着几百斤的粮食。
心里合计了一会儿,她才下定决心说:“姑娘啊,要不这样,你跟我去村里看看吧,虽然大多数人家里不富余,我估计还是能收上来一些粮食的,我也拿粮食跟你换布,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也不能让你为难,你们厂里肯定是极缺粮的,要不也不能叫你一个小姑娘跑这么远来。”
张依依登时脸颊就有些发烫,她愿意给她换布料,是带着几分小心思的,没想这位村长媳妇这么实诚,还贴心地为自己着想,这样一看,她实在是不应该耍这个心机。
“真的吗?谢谢婶子,那您在这边等我一会儿,我去把布料拿过来。”她出发前一天是真的在厂里申请了布料,针织厂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尝试,给她批下来的并不多。
张依依觉得村里人粮食不缺,各种票据却没多少,厂子的布料应该会受欢迎。
拐去一个隐蔽的地方,她从空间取出背包和几个大包裹,里面有几种从厂里带过来的布料,跟赵香兰汇合后,两人搭上了回村里的马车。
“依依啊,这就是我家了,咱们先进去歇歇,我让你叔去通知大家伙。”经过路上的攀谈,赵香兰已经很信任张依依了,热情地请她进屋。
张依依也没有拒绝,笑着跟她走了进去。
“他爹,他爹?跟你说个事……”赵香兰进屋就交代自家男人去了,张依依也把带的布料都拿出来,准备让她先挑。
王贵富听说有针织厂的人来拿布料换粮食,有些诧异,但并没有多问,披上外衣就出门了,他觉得这事可行,厂子领导是个有本事的。
张依依还不知道有人在心里夸奖她这个“领导”呢,她正帮着赵香兰仔细介绍着几种布料。
赵香兰看到她拿出来的布料,眼睛都亮了,这里正好有她需要的浅色花布,纯棉料子的,做成半袖或者裙子都很适合,赶忙按照闺女的尺寸扯了几尺,想了想,又给家里每个人都扯了几尺,留着以后用,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与此同时,新义村的人们也都沸腾了,村长说的啥,有针织厂的领导来村里,他们可以用粮食换布料,还不要布票!
有买布需求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激动起来,家里的粮食怎么也能省出几斤,不要布票的布以后可没机会碰上了,她们想攒下一身衣服的布票还不知道得多久呢!
片刻间,听到消息的村民就赶紧回家取粮食去了,村长说了布料不多,都怕去晚了,没得换。
村长家这边,张依依给赵香兰扯完布没一会,就有人拎着粮食进来了。
张依依立刻将布料重新摆好,认真对待起来。
按照供销社粮食和布料的售价,一尺布大概是两斤粗粮的价钱,张依依用借来的称,认真地给村民们称,再根据价值扯相应尺寸的布料,后来人越来越多,她干脆请赵香兰帮着称粮食,自己扯布,王村长在一边帮着做记录。
每个人的布料,张依依都多给了几寸,到时候再从空间里拿粮食出来补上就好,她热火朝天地忙活着,能帮到大家,心里喜滋滋的。
排队的村民也都个个喜气洋洋的模样,就像过年等着分猪肉一般。
等把手里的布料都换完,天已经擦黑了,屋子里还有些来晚了的村民,遗憾地围着张依依,“姑娘,你们还有布吗,下次什么时候来啊?我想给我孙女换些布做衣裳。”
张依依不好意思地说:“大娘,对不住了,我这次带过来的布都换完了,以后还来不来,还要看厂里领导的安排,我估计近期是够呛了。”
刚才问话的老大娘难过地叹了口气,拄着拐杖走了,其他人见确实没布了,也都跟着散了。
“唉,王大娘是真的不容易,她一个人,腿脚不好,还带着个半大孙女,日子不好过啊!”赵香兰见王大娘离去的背影,不禁感慨道,心里合计着要不等晚些她把自家的布让出来两尺。
张依依本就觉得不好意思,她空间仓库里面的布料多得是,就是跟现在卖的材质不太一样,不好拿出来,听了赵香兰的话,心里更是觉得不舒服了。
想了想,她起身说道:“婶子,我包里还有几尺准备给亲戚带的布,要不您帮我拿去给王大娘家吧,粮食就不用了,她也不容易。”
赵香兰听了这话,心里很是感动,“这,这不太好吧,你也是用钱买的。”
“没事,我是厂里人,平时买布也方便,没多少钱的。”张依依连忙摆手,从背包里掏出来递过去,其实这布是她从仓库找来准备做裙子的,军绿色,成份有90%的棉质。
听说老人家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她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的场景,心一下软了下来。
“依依,你真是个好姑娘,听你的,我这就给王大娘送去!”赵香兰高兴地接过来就要往外跑,没走两步又停下,回头说:“依依,晚上就在我家住,明天正好村里马车还去镇上,等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好,谢谢婶子。”张依依笑着回道。
“谢什么谢,你这丫头,我很快就回来。”
“哎,好,我等着婶子!”
**
林国栋在张依依离开那天下午下班后,把战友帮做的衣柜送去了针织厂宿舍。
摆好衣柜,拿抹布仔细擦干净,看了下屋子里没有需要再收拾的,他正准备离开,一下子瞥到了床头桌上放着的纸条。
按照纸条上的说明,林国栋看到了窗台下面角落里的布袋子,怪不得小丫头走时特意强调要他记得过来送柜子。不过待走过去打开看了看袋子后,他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这袋子里有不少的细玉米面,还有两斤挂面,两斤白面,不知道小丫头都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些细粮在供销社可是想买都买不到的东西,难不成她……
林国栋越想越后怕,依依这丫头胆子实在是太大了,难道她就没想过万一被抓,会是什么后果吗?
他早该警醒一些的!
不行,以后可不能让她再这样肆意妄为下去了,那种地方,他身手敏捷偶尔去一次倒没什么,可她只是个娇气姑娘,怕是压根没想到那些!
这些粮食他不能要,以后也不允许她再去那里,有什么需要的,还是让他去好了,想通后,林国栋把粮食重新藏好,锁门离开了。
不过在回宿舍的路上,他的心情还是很舒畅的,小丫头有好东西能想着他,懂得照顾人,真是长大了!
可他看上去有那么缺粮食吗?是不是他平时表现得太小气了些?林国栋顿时又变得心塞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订阅,入V前三天订阅留两分好评的小可爱都有红包收哟!
第22章
针织厂
“海洋哥, 芬芳姐今天还没来上班吗?”杨美丽用深情的目光看向对面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柔声问道。
“没来,听说是请假了, 不知道她怎么了, 也不跟我说一声, 待会下班我准备去她家看看。”男人有些不满地回道。
“海洋哥,那个,那个……”杨美丽欲言又止,一脸为难的样子。
黄海洋疑惑地问:“美丽,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杨美丽眼睛不敢直视他, 却惹得黄海洋更好奇了, 心中也升起不好的预感,“美丽, 你是不是知道芬芳发生什么了?”
“海洋哥,没, 没有,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车间里还忙,就先回去了。”杨美丽立马惊慌失措地要走。
黄海洋见状更不能让她离开了,上前拉住她的胳膊,郑重地问道:“美丽,你都知道些什么, 跟我说实话!”
“海洋哥,我……”
“说真话!”黄海洋打断她的话,语气又重了几分,见她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海洋哥, 本来我是不想说的,这毕竟是芬芳姐的私事,可你跟芬芳姐订了亲,我也担心你受到伤害。”
杨美丽双眼含泪,一脸疼惜地看着黄海洋道:“海洋哥,我昨天听车间里的同事说有人看到芬芳姐跟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衣衫不整地纠缠在一起……”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黄海洋的脸已经黑了,“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我同事说是有人亲眼看见的,她平时从不说谎的,就在厂子附近那片民房。”
黄海洋说了句“我知道了”,就转身要去隔壁办公室找领导请假。
杨美丽慌乱地拉住他,“海洋哥,这事要是芬芳姐知道是我告诉你的,肯定会觉得我……”
“放心,我不会说出你的。”黄海洋此时满心都是愤怒,根本顾不得杨美丽,自然也没有看到身后她那高高扬起的嘴角。
**
张依依可不知道针织厂发生的事情,她在新义村村长王贵富家吃过了晚饭后,就去房间睡觉了。
没办法,这大半天折腾的太累人,连赵香兰和王贵富在一边打下手都累了个够呛。
第二天天亮,张依依不舍地跟王家人道别,准备把昨天收上来的几百斤粮食装上马车就离开。
恰逢这时,不远处跑过来一个小姑娘,一边跑一边喊着“依依姐”,张依依好奇地望过去,赵香兰在一边解释,“这是昨天那位王大娘的孙女王丫头,估计是来送你的。”
张依依恍然大悟,看见跑到眼前皮肤晒得黝黑、瘦得皮包骨头的六七岁小姑娘,心疼的同时,巴掌大的小脸带上了温柔的笑容问道:
“丫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