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角木蛟
“不过是涂鸦之作,没什么来意”林云芝哪里敢说自己是照着上辈子博物馆古图画的,既解释不清来历,又与本朝画师工笔相去甚远,涂鸦的说法倒颇让人信服。
如此,“水云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等几样美容养颜保养品制出来,店面便能开张-选地在县城,有钱人多。
阿胶做起来不难,阿胶又称驴皮胶,晋唐时期“岁常煮胶以贡天府”,又称贡胶;昔谓以山东东阿阿井之水熬制而成,故传统有阿胶之名。
李时珍曾将之与人参、鹿茸并称为中药三宝。取驴皮与水中浸泡,待皮质柔软后取出,剔去腐肉、筋膜及毛,切成方块,于沸水中碱掇,至驴皮缩成卷捞出以供胶用。
林云芝按照后世的方子,用黄酒泡化,入大火沸煮,搅成糊状后勾浓芡绵白糖,以核桃、红枣、桂圆、芝麻作馅,倒入模具中压实,晾凉硬化后改刀。
别样物件都好说话,便是驴皮比较为难,好在有朱韫想法子,赶在一天里做了出来,阿胶堆在一处容易受潮沾粘,林云芝用糯米纸包隔,罐封进小坛子里。
林云芝糯米纸有些做多,她想了想不好白费,借着机会朝商贩寻问,别说真有几家藏着山楂。
这年头,野果子的时令能值不少银两,农户上山采摘,屯几日想攒多些转卖给药铺,不料林云芝赶上,给的价钱高,自然高高兴兴转手给了人。
对方倒是实在,没因林云芝给的价钱高,就以次充好,送来的果子又大又圆。
“劳烦老叟多跑一趟,往后若还有只管送来”林云芝笑着把银两结给对方,老叟捧着鼓囊囊的钱袋,别提心里多高兴,药铺都是贱收,果子不分好坏一样的价,远不比小娘子讲道理。
老叟自然乐意:“有小娘子这句话,往后我也不多事跑东市,径往您处送就是了”
林云芝商量完买卖,将山楂洗净拿刀剔核,一会子里头填馅儿,枣泥、山药、豆沙。
冰糖葫芦是正宗的京味小吃,口感好坏大部分在糖水熬的好不好,将糖熬出姜黄色冒泡,山楂肚里填完馅用竹签串好,糖浆均匀淋在上头,插在草把子上。
搁置在风雪刮不到的通风口,等温度下来,糖霜凝固,吃起来嘎嘣脆,混着里外,甜中带酸,馒头已经吃得停不下来,连着吃有三串,才叫林云芝拦下。
“馒头,母知道你胃口好,三串且够了”馒头素来没办法跟他母闹脾气,毕竟他母手巧,会做很多好吃的,比他娘还不能得罪。
李氏直摇头:“这孩子如今家里也就你跟他小叔能管得住,旁人说一句,他嘴恨不能撅到天边去”
夜里食客登门,瞧见门口插着的草把子,昏黄的灯光下,糖葫芦红艳艳映着风雪,怪别提勾起馋虫,有带小孩出来的,孩童啼闹着要吃
父母经不住便来问林云芝:“小娘子,你家糖葫芦买不买,家里小子馋,多费些银两也无妨”
林云芝想自己留着吃不大能耐,便点头说卖:“也不用多添银两,跟外头一样的价,想吃了便拿,一会子结账一块算就好”
食客们忙道谢,别说这糖葫芦不仅孩童喜欢,便是男人妇女有时也会惦念
馒头一双眼瞪得滚圆,可怜巴巴低着头,林云芝问他为何,他带着哭腔,指着空荡荡的草把子说:“馒头没得吃了”
原是想着自己呢,林云芝说明日还有,馒头登时美得冒泡,举着手:“那明日我要跟今日一样,吃三串”见他母脸有些板,声音有些低:“一串也成”
林云芝才点头应允。平白赚了把外钱,还没等着高兴,夜里却出事了,与糖葫芦无关,是有人在她家火锅里吃出变味的丸子。
那人生得魁梧,左右跟他的还有一胖一瘦,横看去像极了碗筷汤匙,初时窝在角落,林云芝瞧他们活动膀子,乐得不行,现在他们闹僵起来,她只觉得头疼,无他--那人的身量有自己两人宽,店里又没个男人在
对方呲牙咧嘴,蛮不讲理,李氏同他争得脸红脖子粗:“你做什么?我家信誉如何,店里那么多客人都看着,为何他们从未有过”
那人梗着脖子嚷嚷:“许是我运道背,你们店里东西不好,今日要么赔钱要么砸店,你们自己选”
“我们花了银两,受这样的窝囊气,你们若不交代明白,我们绝对不会罢休”一胖一瘦显然是在帮衬
每日来吃火锅的有不少新面孔,见东西出事,性子暴躁些的指责道:“就是,坏东西也敢摆上来,黑心店”
牵头的起哄,那些新面孔食客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骂老板娘挣昧良心钱,李氏见场面愈发混乱,急得团团转:“你们......我家东西如何会不好,你们、你们别胡乱污蔑”
“要是好,敢不敢让我们查,查过我们才信,空口白话,哄三岁小孩呢”
林云芝赶到时,让李氏退到身后,她引颈儿往盘里瞅了眼,神色稍定,见闹要查,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欣然首肯:“小店在镇上开张日子不短,全凭名声才能得大伙捧场,如今名声让大伙质疑,自然要查。若真是小店自己没规矩,我也没脸再开这店,至此关门便是。”
老食客多少有些舍不得:“老板娘,又何必如此?一辈子谁能不犯些错,许是你没留意,往后小心些便是了”
林云芝却摇头,面露正色道:“民妇虽为女子,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还是懂的,若此次真是小店出差错,自然罪无可赦,可若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那也别怪我送你们上衙门”
闹事的人见她眼底厉色,心头有些慌,强压下那抹底子虚:“吓唬谁呢,你们自己东西不干净,闹去衙门,县太爷也是治你们的罪”
林云芝嘴边漫起若有如无的讽刺,她几步到跟前,将盘上所谓坏了的肉丸用竹箸掰扯开,露出里头的馅儿,大家伙没大看懂,她相继掰开闹事人桌上未来得及下锅的涮品肉丸,一一摆在盘子上道:“诸位眼睛都雪亮,无需我多言,你们大体也能看明白”
离得近的惊呼出声:“这馅不对啊”
林云芝颔首:“正是,不瞒诸位,我家的肉丸全是按照独有的方子,成色馅料别具一格,跟旁的一比便能看出差异,诸位若不信,尽可能查验,瞧瞧可有同这坏了的是一样的馅,若有我立时自打耳光。”
“这这这.....”有人跟着查证,彻底是信了:“确是不大一样”
“我也不细问你们此来究竟何意,让县老爷来问吧”林云芝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一介寡妇,出来做生意不容易,怎么还摊上你们这些黑心肝,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老主顾原就不信老板娘会做出投机取巧的事,闹起来的全是新主顾,见自己被当枪使,跳脱起来,照着闹事的三人就是一通拳脚。
碗筷三人组身高体壮,却耐不住人多势众,不敢再逗留,抱头鼠窜溜之大吉。店内一时静下来,有说过重话的,解释劝慰自己猪油蒙了心,活一辈子还让人利用去,对不住小娘子。
“原是我大意,才让旁人钻空子,今日若没诸位,还不知该怎么办,民妇多谢各位解围大恩,夜里吃的民妇只收半钱,当是回报,诸位莫推迟”
众人平白捡了回大便宜,又羞又臊,纷纷拱手赔礼:“小娘子大义”
第29章 驴肉火烧
店里许久不做朝食,林云芝备懒贪睡,能得些足头,赖一时半刻的床,今日早间惦记昨个送来的一碗子驴肉,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是在北方上的大学,舍友中有两个保定漕运人氏,脾性健谈,闲暇时总提及其间的驴肉火烧,有次国庆大假,宿舍里独留她一人,黑灯瞎火,对铺说陪她,提早三天回来,还带了份火烧,捂在保温桶里。
皮子没刚出锅时脆,肉也有些蔫,那时吃,却觉着什么琼枝甘露都不比那一份火烧暖心。
她以前还在想,何时有机会亲去一回,尝尝热乎的,可惜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职场工作压力、家庭纷争嘈闹,榨干了她们所有的闲暇,这场大学遗憾清单目录里小小的一支,一搁浅就是一辈子。
托这份执念,她特学过一段时间火烧的手艺,如今因口腹之欲操捡起来,才有门道法子。
有句老话,火烧好不好,一在驴肉,二在火烧,阿胶以将养多年的老驴皮胶质奉先,火烧肉则以小野驴肉为优,肋板连着筋横切下一块肉,用陈卤汤吊着煨烂,如何才叫煨够?
有人开玩笑说,好驴肉不膛牙,男友老少若吃一口满牙缝都是肉渣,那定是店家偷工减料,省柴火钱呢!
李氏收拾完从里屋出来,路过厨房觑见灶炉烧着火,进里头一瞧,有些奇:“大嫂,这是又打算做朝食?一大清早,炖的什么恁香”
“昨个朱公子送了碗驴肉,先前没想出法子怎么吃,今早想着不好白费一碗子肉,就做些火烧吃,不谈卖不卖出去,打打牙祭也是好的”
林云芝焯去卤汤,将热腾腾驴肉搁放好,捻了块面团擀着,要打火烧:“老二媳妇,你帮我看着点火苗子,打火烧火候难,分心打出来的滋味会差些”
李氏闻言坐在胡床上,收拾炉灶,听凭林云芝添柴扑火:“嫂子尽管把功夫施展出来,我好奇这火烧能多好吃”
终日豕肉鸡鸭鱼,偶尔换成驴肉,倒也新鲜,林云芝笑而不语,在锅底摸了层油,火烧要用快火,两面受热均匀,否则火烧不够鼓,口感像吃白面,待煎至脆黄酥脆。
保定火烧是圆的,用刀从中间剖开,驴肉剁碎,混着苋菜、葱白、番椒填进去,皮酥肉香,搭一碗热乎乎的三鲜混沌,热滚滚冒一头汗,吃起来心肺熨帖。
陶家食肆自入冬以来,不营朝食开得晚,不少食客还抱怨过吃不上小娘子的煎饼,她并不想整日围着银子转,家里日进斗金,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狠。
食客到点与平常一样,冒将出来寻朝食,有条件的吃碗混沌或是馎饦、拘谨些的就啃着两张胡饼充饥,突地见陶家食肆早早开门,外头还贴了告示,走近一瞧辨清上头的字,竟有热乎的火烧、三鲜混沌。
食肆地段好,又逢觅食这段时间,上门来问的食客不在少数。
“原以为要开了春,才能再尝到小娘子家的煎饼,不知这火烧如何?”布告罗列上这驴肉火烧索价不高,大多数愿掏这钱,叙旧的亦有。
林云芝笑着说:“如何还得郎君尝过才好夸贬,要是郎君不喜这口,民妇就是把它夸上天,依旧不得郎君青眼,各中道理,民妇可曾说错?”
有人抚掌道:“小娘子的话精辟,这混沌同火烧我各要一份,且赶着点上,一会儿还有差事,误不得误不得”
食客们的热闹一传十,十传百,加之昨日食肆因小混混一闹,反而将食肆的名声传远了,那些个驴肉混沌一应卖完
有熟悉的食客用绢布擦着嘴,神色有些躲闪,转到她边上,压着声音道:“小娘子可晓得昨日那二人来历?又知他们为何闹事?”
林云芝昨儿便差不对劲儿,碍于没工夫去查,现下消息送上门,她面露为难问:“民妇一介乡野村妇,哪有郎君心思活络,只以为年关将近,他们想讹些银子,好宽松日子,难不成其中另有隐情?”
那人一点脑袋说正是,左右见无人窥听道:“他们讹钱不假,实则还是别家想置小娘子于死地,您家生意太红火,碍着大家伙的道喽”
“有这样的事?郎君如何得知?”
林云芝不惊有人要害自家食肆,树大招风,开店之初她早有准备,立于市井,少不得同行的刀光剑影,如今单凭火锅一角儿众酒楼已经争相忌惮,真若如此,往后他们合该胆战心惊呢,毕竟她满肚子花样还没耍出来。
他们既然要玩儿,林云芝也不怕得罪他们。
“小娘子勿问,此乃与某所操之业有关,某在镇上面熟脸多,撞上两眼,不肖打听皆能报出大致门庭,便有不准不过十之一二”
他低声道:“我也是看小娘子孤身艰难,特多此一嘴,那些人在镇上经营半辈子,手段诡谲,小娘子自己务必警惕,某言尽于此。”
林云芝谢了又谢,送人出门,回去后不免深思,镇上酒楼真要是联合起来,她如今食肆确有些难以招架。
铺面不大吃不下太多的客人,这些酒楼既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她自然要好好回礼,仔细算过手里的银两,扩店招人都是够的,这事不小,办起来却要同家里头先商量,毕竟动用的银两不是小数目。
她这厢回家,家宅门口围着不少婆娘,围着黄氏指指点点,林云芝没大听清楚内容,就见其抄起墙角一侧的笤帚。
黄氏面色发狠,将一群人赶了出来,嘴里嚷嚷着:“我家儿媳厉害,你们这些腌臜婆子心妒,见不得我陶家日子好过,挨千刀的,都给我滚出去”
那群婆子有争着狡辩,挨了黄氏两笤帚,话都说不全了,三五成群合起来也不敌黄氏一人之勇,退出门外时。
有几个朝院门口碎了口唾沫,掐腰骂着:“你家儿媳整日在外招蜂引蝶,猛浪得很,她一个寡妇不好好在家侍奉公婆,日日寄住在镇上,怎么可能没些龌龊事,老嫂子我劝着你多点心,不然你家老大人死,坟头还冒绿苗,丢了祖宗的脸”
回应她们的是黄氏响亮的“滚”字,并着扔出来的笤帚。
间或有少年郎的气愤:“嫂子如何,那都是有本事,你们这些长舌妇,整日舌根,也不忧心来日报应,你们……”
陶家兴的话消了音,后半句难听话未及问世,先沉进肚里,他呐呐喊了句:“嫂子”
林云芝站在门外,眼神有些不明,说不上是难看--只隔着层容音,肩头积满欣慰同释然。
终究她人诋毁之时,我不再孤身一人,如此她忽地有留下来过一辈子的理由了。
她点了点头,轻飘飘道“娘在家呢,我还怕回来的不是时候!”
第30章 放榜
陶家人近日最要紧的便是等放榜,全家难得上下一心,若不是拦着,黄氏恨不能长住寺庙,日日焚经祷告。
这事寡妇再嫁原不是头一回,黄氏谈不上为何,以往忧心远不甚此次,又逢几日窗外喜鹊报喜,一个高兴劲儿过头,下地时没注意,扭伤脚,伤筋动骨,自己彻底没法子折腾,便央告老大媳妇帮着打听。
食肆酒楼三教九流云集,渠道灵通自古不假,可惜林云芝没盼来开榜事宜,倒先打听到隔壁粮铺要转租
--粮铺掌柜身子自入冬来,一日重过一日,痨病久缠,如今一朝小年后更是连床都下不了,汤药难进,掌柜家中有对妻儿,儿郎又逢本次院试自觉无望,掌柜恐孤儿寡妇不善营生,左右自家手底兄弟姊妹作践要吃亏,索性咽气前将身后事安排妥当。
“自我去后,将这粮铺卖出去,换些银两做盘缠,携墨儿投奔岳丈家去吧”
他家中妯娌兄弟个个厉害,自家婆娘自幼娇养在深闺,心如胆细,又不懂宅里那些弯弯绕绕,孤儿寡母若不投奔岳丈,必定叫家中那群豺狼虎豹吃干抹净。
顾氏抹泪劝慰:“夫君,又说什么丧气话,大夫都说有起色,将养些时日会好的,开春我们母子还等你带着我们踏青呢!”
“我自个的身子比谁都有数,不成便是不成”掌柜的一摆手气弱,二三十年夫妻情谊眼见要走到尽头,顾氏泫然欲泣,一双帕子绞死在胸前,哭声悲怆。
“命数天定,何必难过,我这辈子万事不如意,过去匆匆什么都能放下,唯独你们母子,我放不下,去前为你添一笔盘缠为往后,算是全了你我半辈子的夫妻情谊,墨儿成家立业后,你若再嫁守寡,皆凭你自己决意”
顾氏涕泗横流,觉丈夫眼中光景愈暗命不由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会改嫁,不为儿郎,为你守一辈子活寡也值”
掌柜咳了两声,气若游丝道:“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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