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霜下枝白
而明姝立在原地,却陷入了迷茫。
她此时正处在一条还算热闹的街上,沿路两旁尽是在热情揽客的摊贩,就如先前那询问她的卖糖葫芦的大爷。
她望着四下陌生的景象,实在摸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在做梦吗?
那这梦未免也太真实了吧……
明姝深吸一口气,伸手在自己胳膊上用力一掐。
瞬间传来的疼痛感让她明白过来,这绝不是在做梦。
她不会是又穿越了吧?
古怪的表现和长久停留在原地已经让不少人向她投来了狐疑的目光,明姝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随着人流向前走,目光却在四周细致察看,企图找到些能解释现在这古怪情况的线索。
最快捷的方式,自然是找人询问。
她锁定了一处摊主是位大婶的卖小饰物的摊子,走近那摊子,状似要挑选饰物。
那大婶很是热情地向她介绍各种饰物,随后端详了一番明姝的长相,赞叹道:“小姑娘可真俊,怎么先前没见过。”
明姝状似不好意思地道:“我是跟着爹娘初来这儿的。”
“难怪了。”大婶作出一副了悟的神情,随之热情地道,“小姑娘有婆家了不,我这边认识好多好儿郎……”
明姝正欲作答,却感觉衣袖被人扯了扯。
她心中一惊,骤然反过头去。
第86章
看清身后之人后, 明姝面上涌现惊喜神色:“谢……”
而谢嘉言却阻了她的话头,沉声同那大婶道:“家妹顽劣,不慎叨扰了婶子, 还请见谅。”
“小事小事……”那大婶乍一看见谢嘉言,眼神都直了。
她看看谢嘉言, 又看看明姝, 赞叹道:“你们兄妹两个可真是俊啊!可都有婚……”
谢嘉言从摊子上选了两枚珠花:“这两个怎么卖的?”
在他冷淡目光下, 大婶原本要说的话竟有些说不下去,讪笑着道:“小东西小东西, 算我送给姑娘的。”
谢嘉言却仍是丢下了一串铜钱:“不必了。”
说着,便拿起那珠花,拉着明姝离开了摊子。
他走得很快,穿过街巷,一直到了处人少的位置, 才停下来。
初停下来, 明姝还有些喘气,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情绪都很是复杂。
谁能想到, 两人才互道了好梦没多久,就又在这古怪地方相遇了呢?
明姝憋了半天,吐出来一句话:“你身上怎么会有银钱的呀?”
说着,她下意识也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惊讶地从中摸出了一把碎银:“我也有?”
她眼睛瞪得圆圆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嘉言面色平静,淡定地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明姝:?
那你为什么能那么淡定?
谢嘉言却并不在意她的表情变化,而是伸出手, 探上了明姝的头。
他轻轻地替明姝撩好鬓角松散的发丝,目光甚是温柔。
见此动作, 明姝面色微红,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干嘛?”
而下一刻,他已经收回了手。
明姝一摸脑袋,却发现头上多了两枚珠花,她疑惑地望向谢嘉言,却对上了他复杂的神情。
“你是真的沈明姝吗?”谢嘉言轻声问道。
明姝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又跺了跺脚,急切地道:“我当然是真实的!”
“可这一切并不是真实的。”谢嘉言沉声道,“我很确定,我是在做梦。”
除开突然出现的沈明姝,这里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
听到做梦二字,明姝骤然回想起自己在昏迷前所听到的哭声,心中猛然升起一个念头——她该不会是进入到了玖娘的记忆里吧?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明姝颤巍巍地举起手:“那个,我们有可能是做了同一个梦……然后不小心遇见了?”
这话说出来荒谬非常,明姝原本是没指望谢嘉言会信的,可谁想他却是点了点头,一副接受了这一缘由的模样。
“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谢嘉言认真地望着她。
明姝下意识回答:“当然是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就比如,这里是什么地方?”
谢嘉言点点头,然后慢悠悠地答:“这里是佛光县。”
明姝面露讶色:“你怎么知道的?”
他解释道:“我有意识的时候正坐在一处面摊上,便同那老大爷多聊了两句。”
在初听到这一讯息时,他还有些愣怔,后面也想通了: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白日里听了那桩旧事,所以夜间也就梦到了。
至于为什么会在梦中遇到明姝,谢嘉言也将至归于了同样的理由。
此时,前方不远处却传来了争吵声。
“就这么块破布,你也敢卖这么贵?”女声甚是尖锐。
“市场上的布都是这个价钱,我这布所用的线是自己纺的,纺纱的棉花是自家种的,最是扎实不过。”一道温软的女声轻声辩驳着,只是却全然被那尖锐女声压过。
“人家那布是铺子里的,你摆个破摊子,也敢收人家的价?”尖锐女声咄咄逼人。
明姝定睛望去,见那发生争执的是一处摊位,摊位上摆了几卷布,出声咒骂的是个中年妇人,而那坐在摊位后的却是位年轻女子。
那妇人一看就是个难缠的,此时正骂骂咧咧的,非要女子减去一半价。
“夫人可以去铺子里买,我们小本生意实在是少不了价了。”那女子轻声恳求道。
而那妇人却不搭理她,丢下一串铜板,抓起两卷布就走。
“真的卖不了……”年轻女子站起身似是想拦她,可那妇人却似脚底抹油,抱着布一溜烟就跑了。
那女子颓丧地再次坐下,默默收起了那串铜板。
一旁摊位的摊主摇摇头:“玖娘啊,你这样不行啊,也叫你男人来压压场子,否则这些泼妇可不就抓着你欺负了。”
明姝他们此时也正走近了些,听得这话语中提到的名字,顿时心中一惊。
明姝偏头看向那年轻女子,她看着不过十七八岁,未施脂粉却依旧眉目清丽,是个难得的清秀佳人。
她就是玖娘吗?
玖娘摇摇头,轻声道:“宋郎学业那般繁重,我又怎么能拿这种事叨扰他。”
她素白的手在布匹上理了理:“我以后再努力些,多织些布,也就能多赚一些。”
隔壁摊主摇摇头:“你什么都为宋郎君考虑,万一他书读出来了,不要你怎么办哦!”
“不会的。”玖娘笑着摇摇头,语气笃然,“宋郎他不是那种人。”
那摊主也摇摇头:“你啊……”
明姝在一旁听得这对话,心情瞬时十分复杂。
看着眼前如此鲜活灵动的玖娘,再想到她之后的遭遇,明姝的心就梗得生疼。
她默默走上前,将兜里的碎银全都塞到了玖娘手上,压低了声音道:“莫要接县令府的单子,那黄县令不是好人。”
说完,似是怕玖娘拒绝,明姝拉着谢嘉言就走。
“哎!这银钱……”望见两人离开,玖娘抓着那把碎银追上去,可前边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
“怎么走的这么快?”她握着碎银怔怔的站在原地,心中甚是疑惑,那姑娘要她小心县令?
她摇摇头,觉得费解,她一个平头百姓,怎么会和县令扯上关系?
而明姝刚拉上谢嘉言的衣袖,眼前景象便又是一阵扭曲。
“谢嘉言……”她下意识叫喊出声,而再次恢复清明时,眼前却已是另一番景象了。
她此时正站在一扇窗前,谢嘉言正站在她边上,她的手仍扯着他的衣袖。
他面色如常,仿佛并不曾经历这一番时空扭曲一般。
而明姝刚要说话,却见那窗子里面正有道玄衣身影走近,瞬间心虚地拉着他蹲下来。
“原来是这窗子没关好。”这是道温润男声。
紧接着,便是道轻柔女声:“是我疏忽了。”
听得那声音,明姝没忍住仰起头,小心翼翼地探出双眼睛看向室内。
窗前此时依偎着一对璧人,而那女子正是玖娘,她面上带着恬淡而幸福的笑容。
“玖娘,此番我去乡里赶考,你且好好在家等我……待我考上了,就来接你。”那男子搂着她的腰,语气是溺死人的温柔。
玖娘唇边梨涡浅浅,她伸出一只手去抚摸男子的脸,轻声道:“我等你。”
明姝望着这一幕,颇为感慨,她小声道:“这种等啊等的,说起来情深意重,可最终都是等不到的。”
王宝钏寒窑苦等薛平贵十八年,等来的却是十八天的后位与丈夫年轻貌美的新欢;秦香莲与陈世美十年恩爱,可等他进京赶考中了状元后,等来的却是要她命的杀手……
而玖娘大概也没能等到她的宋郎。
闻言,谢嘉言眼睫颤了颤,没有作声。
明姝摇着头道:“也不知道若是这宋秀才回来,知道了玖娘的死,会不会为她讨回公道?”
这般说着,她一拍脑袋:“你说,近日那杀人犯会不会就是宋秀才?会不会是他回来给玖娘报仇了?”
谢嘉言沉默半晌,道:“但凡是个有些骨气的丈夫,在妻子蒙受此等折辱后,恐怕都无法轻轻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