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妆 第200章

作者:姚霁珊 标签: 欢喜冤家 穿越重生

  红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随后,脚底生风,走得飞快。

  开玩笑,万一这疯老头儿讹将上来,她百口莫辩,不如早早遁走。

  “姑娘,等一等!”身后再度传来凄切的呼唤,旋即便是滞重的脚步声响起。

  那疯子竟追过来了!

  红药一刹时慌了神。

  疯子能不能打?

  打坏了要赔不?

  她宁死也不想再与那疯老头儿说半个字,一边往前跑,一边满世界乱瞄,想要找件趁手的武器,心下可惜此前把树杈给扔了。

  找了半天,也没见着可用之物,她只得从地上拣起块石头,霍地转身,拉开了架子。

  她已经打算好了,管他什么贵人,先打了再说。

  可谁想,便在她转身的当儿,疯老头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一伸手,便薅住了他的后脖领。

  “呃——”徐肃发出了一种被人扼住咽喉的闷哼声,脑袋在后、两腿在前,以一种倒行逆施的姿势,悬着空停下了脚步。

  红药飞快将石块藏在了身后。

  “徐二爷,原来你在此处,快……快随我去席上吃酒去。”萧戟手臂一用力,硬生生将徐肃翻了个个儿,伸手勾着他的肩膀,一副醉眼迷离的模样。

  红药张大了眼睛。

  萧……萧将军!

  她认出来了。

  两年前仲秋夜初逢,又在大雪的河畔助她救下吴承芳的那一位,正在眼前。

  他和那个叫李九牛的关系很好,只今日没见李九牛,只有他在。

  红药立时把石块给扔了。

  自己人,她放了心。

  “谁啊?你谁啊?”徐肃被萧戟拿胳膊死死压着,头都抬不起来,只觉得身上如同压了块巨石,沉重不堪。

  “是我啊,徐二爷,你……你听不出来了么?”萧戟含混地道,单手背后,朝红药挥了挥,让她快走。

  他一眼便认出了红药。

  仲秋夜宴那晚,他头一次见着这眉眼精致的小宫女,过后,又在河畔见过一次。

  他知道,她是徐玠的人。

  他不能眼瞧着她遇险。

  不过么……

  萧戟脚步顿了顿,脑海中现出少女手拿石块、气势汹汹的模样。

  遇险的那个,应该是徐肃吧。

  他想着,莫名有些想笑。

  “你放开我……我还没……唔唔……”徐肃反抗的那点儿意图,被萧戟轻松制住。

  他的力道拿捏得很巧,既让徐肃出不得声,又给他留着口气儿。

  徐肃很快便憋得头晕脑胀,死狗一般被拖了下去。

  红药怔立原地,满心憾然。

  她都没来得及说声“多谢”。

  这位萧将军,已经帮过她好几次了,尤其是这一回,帮她解了围。

  留待以后再说罢。

  红药很快按下心思,在身上扑打了两下,转身前行。

  然而,尚未行出多远,她忽地打了个趔趄。

  慢着,徐二爷?

  难不成……那疯老头竟是刘瘸子的二哥?那个前世的所谓大才子?

  哟,他怎么老成了这样?

  红药咂嘴摇头,感慨了好一会儿,复又前行。

  随后,再度打了个趔趄。

  等一等,萧将军。

  萧姓……国公府……

  红药的眼睛越张越大。

  这位萧将军,莫非便是国公府的某位爷?

  她记得,刘氏膝下有四个儿子,从年龄上看,萧将军不是老三、就是老四。

  想明此节,红药直是矫舌不下。

  徐玠真真有手段,竟将国公府的爷也拉上了船。

  再一想今日诸事,红药便觉着,用不了多久,这整个国公府,很可能都会变成徐玠的人。

  她止不住翘起了唇角。

  这一刻,她并不知这欢喜缘何而来,亦分不清,这欢喜是为着她自己,还是为着另一个人?

  她只是单纯地欢喜着,面上扬着笑,分花拂柳,须臾而去。

第268章 状元

  光阴倥偬,已而秋深,遍植玉京城的银杏树,一夕之间便褪去绿衣,换了金裳。

  京城今秋的天气不大好,晴少雨多,老人们都说,这个冬天怕是难熬,不少百姓忙着添置冬被厚袄,又早早贮备冬菜,街面上倒是一派热闹。

  白露这一日,天阴沉沉地,却也不曾下雨,唯空气湿寒,晓霜浸衣。

  红药晨起梳妆,见那花圃里薄白一片,万叶皆枯,倒是墙角几丛野菊开得正好,紫瓣黄心,亦有一种美丽。

  她今日休沐,又恰逢一年一度的观音出家日,那神宫寺要唱整出的《莲台记》,红药早早便向三公主打过招呼,今日要去听戏。

  三公主如今学业繁忙,已然无暇教红药识字了,听闻她要去听戏,十分羡慕,糯糯叮嘱她“仔细瞧好了戏,回来说故事与欢欢听”。

  红药自是满口应下。

  这戏她前世听了不下十回,不敢说倒背如流,耳熟能详却是一定的,到时候保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收拾妥当后,红药便辞出了哕鸾宫,甫一步出宫门,红梅便在后头叫住了她。

  红药便问:“有事么?”

  红梅一脸谄笑:“红药妹妹,听人说神宫寺的素面果儿做得特别好,你瞧……”

  她一脸地期待与垂诞,仿佛马上就要流下口水来。

  看着她又见圆润的脸,红药知道她这是馋了,遂颔首道:“得了,我知道了,回头便捎给你,不知你要什么馅儿的?”

  红梅登时满脸笑开了花,欢喜地道:“我不挑嘴,随你带什么馅儿的。”

  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捏着帕子道:“如果能每种都给我来点儿,那就最好了。”

  红药不由骇笑:“你这是多大的肚子?那素面果儿可有一百单八种馅儿,便是你吃得下,我也拿不了这么多啊。”

  红梅一听竟有这许多口味,越发心痒难耐,当下不住央告:“好妹妹,千万多买几种回来,一年里只有这一次,我也就这点儿想头了,求妹妹成全。”

  红药被她缠得无法,只得答应尽可能多买些口味,方才脱身。

  出得西华门,红药先去神宫寺逛了一圈,见那戏台子果然搭好了,只尚无人登台,台下的座儿却是满满登登,太监宫女磕着瓜子吃着茶,讲究点儿的还自己带了点心,显是一早就过来占座的。

  “大阴天的,戏瘾倒真不小。”红药暗自嘀咕了一句,假作不经意的东瞅西看,便见人群中一个模样俊秀的宫女,以及一个其貌不扬的太监,俱皆向她点了点头。

  此二人皆是徐玠安排下的,此前李九牛曾偷偷指给她瞧过,他们两个今日在此,是帮着红药查看有无盯梢之人。

  如今看来,并无人暗中窥伺。

  红药心头微松,不着痕迹冲他们点了点头,三晃两晃,便出了人群。

  当她来到约定的小院时,徐玠正负手立在梅树下,金线青缎锦靴之旁,瘫倒着一只大黄猫。

  “丸砸!”一见那猫儿,红药直是又惊又喜,也顾不上徐玠,三步并两步跑上前去,将丸砸给抱了起来。

  丸砸正睡得熟,被人挪动了,它也只抖抖耳朵、晃晃尾巴,眼都不带睁一下的。

  “这家伙现在吃了睡、睡了吃,除了这两样再没别的,你便叫它,它也不理你。”徐玠在旁笑道,弯腰折下一茎草叶,在丸砸的鼻尖儿戳了戳。

  丸砸被他戳得短脸一皱一皱地,懒洋洋挥起白爪子扒拉了两下,见躲不开,索性一扭脸儿,大脑袋埋进红药怀里,又睡过去了。

  红药一颗心软成了水,轻轻顺了顺它松软的背毛,满脸柔笑:“丸砸真乖,跟我多亲呢。”

  徐玠一下子黑了脸。

  这只贱猫,真不要脸,你瞧瞧它爬的那地方,他都还没……

  徐玠飞快打住,没敢再往下想。

  不是他煞风景,实是那话本子里曾经说过,世有河蟹大神,挥舞两把大螯,但凡你敢多个想头,必定一老钳子剪下来,就问你怕不怕?

  反正徐玠是怕了。

  抱着丸砸玩了一会儿,红药到底力有不逮,整条胳膊都酸了,只得将它放进了徐玠带来的大篮子里。

  徐玠安置好肥猫,便自袖中取出一沓纸来,“刷”地递了过去,笑言:“喏,欠了你好些话本子了,这里有三十章,你先瞧着。”

  红药探手接了,却一反常态地未及去看,而是转首望住他,澈眸如水,映出将雨的阴霾的天。

  “我能问问慧娘的事儿么?”她启唇问道,目中蕴着积压已久的不解:

  “不瞒你说,这一个多月来,我天天琢磨这事儿,总也想不明白,也不记得前世的时候,萧家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难得地黯然起来,眉轻拢、眼微垂,睫羽覆下来,眼窝下便有了一片细淡的影:“换以前我也不爱想这些,只这一次却不一样。”

  她又抬眼去看徐玠,长睫如浓密的扇,拢住清莹莹两汪眼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