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花燃
好像更像荒川了呢……
林啾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
剑中的荒川还在沉睡,她把剑摇来摇去,都叫不醒他。
五彩的先蒙剑髓被魏凉抓在掌心,凝成了一柄小剑的模样。剑刃无锋,整体都是这五彩玉石的材质,看起来很圆润,很柔软。
他瞥了林啾一眼,道:“剑髓对剑意大有助益。待你结婴之后,兴许可以感应剑意?如若还不行,便待你化神,总该能感觉到最初级的剑意了……吧。”
林啾:“……”
她轻咳一声,说道:“这样的宝贝浪费在我身上,当真是暴殄天物了。你既说它是我的,那我便用它向你交换一根寻常的剑髓,如何?”
虽然她很想给荒川最好的剑髓,但她有自己行事的原则,不会慷他人之慨——先蒙剑髓对此刻重伤的魏凉定是大有裨益。
魏凉长目一掠,问道:“你要寻常的剑髓做什么?”
“是它要。”林啾晃了晃手中的琉璃赤剑。
魏凉信手接过她的剑,看了两眼,然后毫不迟疑便将先蒙剑髓摁了上去。
“……”林啾倒抽了一口长长的凉气。
只见那五色剑髓像水一般,迅速铺满了琉璃赤剑表面,然后均匀地往下渗。
不过十几息的功夫,它便彻底沁入了剑心。剑身赤色褪去,冰莹剔透,像是冰霜铸剑,而剑心则变成一道细细的银纹,时不时泛起一丝红芒。
银光做心,冰霜为身。
琉璃剑美得令人窒息。
魏凉的大手悄悄环上她的肩头,气息拂过耳畔,带上了丝丝温度:“我也不甚明白情爱,我只想把所有好的,都给你。”
他的唇角微微挑起:“而我,便是世间最好的。你试过便知。”
声音低沉暗哑,两根手指挑住她的下巴,将她转向他。
男人眸色极深,望向她的眼神,已不再是暗示。
林啾的心跳加快了,有没有动心她不知道,但这一刻,的的确确,是被他撩得动了情。
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变重了少许,吐出的每一口气,都温温热热地环在二人的脸庞附近,久久不散。
空气中,花果的甜香与他的冷香交织。
就在二人的嘴唇堪堪触碰的霎那,身旁响起了低低的咳嗽声。
秦无川醒转过来。
只见这个老人脸色怪异地看着魏凉,半晌,叹息着,轻轻问了一句——
“你不是凉儿,你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卓晋:感觉我一个照面就要掉马……
魏凉是什么时候出塔去见王卫之的呢?从衣服的颜色判断,是在林啾躺毛床睡觉觉的时候。
第38章 薛定谔的魔主
“你不是凉儿,你是谁?”
秦无川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在这寂静的黑石塔中却像是立体声一般,久久地环绕。
乍然听到这么个声音,堪堪有些心猿意马的林啾被吓了好大一跳,心脏在胸腔中“怦怦”地乱蹦,羞得双颊发烫,推开魏凉,藏到了他的身后。
他的身材结实瘦削,个头高挑,正好可以把她挡得严严实实。
最先涌上心头的羞意退去后,她的心脏又“咯噔”一沉——秦无川这话,什么意思?
魏凉轻轻笑了两声,道:“老剑君何出此言。”
秦无川叹息:“凉儿是我一手带大、手把手教导出来的,我对他,比对自己的后人还要了解。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心中便如明镜般清楚,知道你并非凉儿。”
魏凉似笑非笑:“你就这般说出来,是要逼我灭口么。”
“你不会。”秦无川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你能够放下对魔类的成见,找到了解决魔翳的办法,定是大仁爱大智慧之人。到如今,我才真正理解了家父。原来所谓的魔,只是生了病而已。哪有将病患赶尽杀绝的道理?千万年来,我们,都走错了路啊……”
他叹了口气,又道:“家父一生都在寻找渡魔的办法,我不认同他的做法,更怨恨他不顾我和我娘。我娘死了好几年之后,他才记起这个人,回来看了一眼。我一怒之下,与他断绝关系,还故意将名字改成‘秦无川’。秦是我娘的姓,‘无川’就不用说了。”
他自顾说下去:“后来家父殒落,我又痛快又悲哀,始终无法释怀。他想渡魔,我偏要将魔斩尽杀绝!我拼命修行到巅峰,又将自己的理念灌输给座下所有的弟子。我本以为这一生可以摆脱他的阴影,成为令世人真正景仰之人,谁知……却遇到了一个魔族女子。”
“此女令我着迷,我一时糊涂,竟与她共渡巫山,沾染了魔翳。我原以为凭借自己的意志,定能战胜这区区魔翳,却不料那魔毒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凉儿不忍杀我,将我封印在九阳塔,对外,则称我已经离世。”
“这一夕的风流,令我的夫人失望至极,跟随王传恩而去。老荒家的血脉,就这么断于我手……家父定是恨不得没有生过我这个不孝之子!”
魏凉唇角微挑,语气凉凉:“倒也未必。他可是为子子孙孙讨到了最好的庇护。”
阴恻恻的,颇有怨念的样子。
秦无川满面不解,魏凉却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
听到这里,林啾也算是明白了。秦无川口中的“家父”就是荒川。荒川一生行走四方,只顾兼济天下,却忽略了自己的妻儿,导致儿子种下难解的心结,与他彻底决裂。
大概是遗传得好,秦无川也天赋颇高,修成一代剑君,创下了万剑归宗,还教出了魏凉这么个好徒弟。
等等!如此说来,此魏凉非彼魏凉,是不是已经实锤了?!
秦无川慢悠悠地站起来,端端正正一揖到底:“敢问,您究竟是何人?我徒凉儿,如今可还在世上?”
林啾的双手不自觉地攥住了魏凉的衣裳。他这件褐色袍子的后背上,曾被魔翳巨浪撕出一道大口子,林啾随手一攥,攥住了破布的边缘。
魏凉察觉到她的紧张,反手捉住了她的小手,将她轻轻往前一带——只听“刺啦”一声裂帛之声,魏凉身上的袍子几乎被扯成了两片。
魏凉:“……”
林啾:“……”
秦无川:“……”
原本略有些沉重的气氛顿时就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魏凉难得地有些气息不稳:“闭眼!”
秦无川和林啾都老老实实背转了身。
“啪”,坏掉的衣裳被他掷在地上。
“呼”,利落的披衣声。
林啾回转身,见魏凉已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
这个颜色更衬得他像是霜雪之中的同色冰莲,眉梢眼角都丝丝地往外冒着精致的寒气。
“我曾是魔主。”他无限淡定地说。
秦无川转身转到一半,脚下一崴,差点跌坐下去。
只见魏凉挑起唇角,露出个亦正亦邪的笑:“怎么,老剑君方才不是还说,魔只是病了,并非十恶不赦。”
秦无川:“……”这叫人怎么接?
转瞬,这个老人微微睁大了眼睛,喃喃道:“方才你说,我无法压制魔翳是因为我太弱……莫非,你……”
魏凉面无表情:“那种东西,有甚么要紧。”
林啾一路已见识了他封印魔翳的手段,听他这么说,倒也不觉稀奇。
是他的话,的确是可以将魔翳封印得抬不了头。
只是……
他是魔主?
她怎么打心眼里不相信呢?
而且,魔主不是为了王卫之他娘发动了仙魔大战吗?
是祭渊说谎,还是魏凉说谎?
若是魏凉说谎,那他说的谎,究竟是“他是魔主”这件事,还是“他从来没有对任何女人动过心”这件事?抑或是……另有隐情?
“那,凉儿呢?”秦无川问道。
魏凉淡淡一笑,道:“你且安心在塔中住着——反正已住了数千年,不差多几日。你的徒儿,自会还你。”
林啾脑袋一抽,下意识地问道:“那我的夫君呢?”
魏凉眼眶微微张大,脸上淡定依旧,眉尾却翘起了少许:“自然是你的。”
他招招手,只见斗龙畏畏缩缩走过来,伏下身。
他揽住林啾,跃上斗龙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它的大脑袋。
斗龙便撒开四条短胖的腿,顺着黑石旋阶飞奔下去。
林啾忍不住又问了他一句:“你真的是魔主?”
魏凉满脸淡然,若有所思地瞄了她的脑袋一眼,悠然回道:“是,也不是。”
很好,这就是“薛定谔的魔主”。
林啾觉得自己遭报应了。
二人一斗龙离开了九阳塔。
林啾发现,这座黑塔虽然依旧纯黑无光、沉沉地压着大地,但那股氤氲在四周,压抑沉闷的不祥之气却已经消失了。
“师尊!”刚出塔,便听到塔阶下传来顾飞的声音。
顾飞已在九阳塔外等待了许久,见魏凉出来,急急上前施了个礼,禀道:“有三件事要禀告师尊。第一件,王氏对郑子玉林冬等人的死表示遗憾,愿出钱出力厚葬那几人,至于凶手王传恩,他们只称联络不上,没有办法。第二件,王卫之送来一封密函,说要师尊亲启。第三件,这几日接连有数座城池被魔族攻下,魔族在屠城,极其惨烈,且中原腹地也屡屡传来信报,说有元婴修士离奇失踪!”
他将手中一封密信捧给魏凉。
“王卫之的信。”魏凉随手递给林啾,“你看看他说了什么。”
顾飞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本该被镇在九阳塔中的林秋,居然好端端地站在师尊身旁,二人像金童玉女一般,般配极了。
床头打架床尾合啊?这就有点尴尬了。
这几日,许多弟子都在背后幸灾乐祸地嚼舌根议论这件事儿,上面几个管事的纷身乏术,便没有理会。
这要让师尊听见……不得了不得了。
顾飞抹了抹额头虚汗,急急告辞,火烧火燎地往前头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