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袖妖妖
窗外雨声淅沥,罗成支着脸,目光落在她的曲线上面,他伸手在她脸上摩挲了下,见她迷迷糊糊又翻了身过去,勾起了唇角,人生两大美事,洞房夜,升迁时。桌上的红烛不时跳着火花,他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吻在她光洁的后颈上面。
颜想睡糊涂了,还以为是沈少卿动手动脚,她用力一拐,然后坐了起来。
她不敢置信地揉着眼睛,看着罗成捂着胸口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怎么是你?”她下意识看着别处:“沈少卿呢?你们找到芥菜了吗?”
“找到了,”他漫不经心地躺平了自己:“他连夜进宫了,外面雨大我就没回去。”
进宫了,颜想一拍脑门,立即下床:“那书上怎么说的?我也得去看看。”
罗成一把拉住她:“他核实一下自然会回头找你,天还没亮你上哪去?再睡一会儿吧!”
她哪里睡得着,非要下地。
他非拉住不松手,她看着他,只定定地看着他,他垂眸不语,到底是松开了她。
罗成面向床里,再不堪她,颜想心里愧疚,坐了他的身边,柔声说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必须去看看,少璃才十八,我不希望他有事。”
他语气淡淡,透着些许疏离:“嗯,你去吧。”
她了解他的脾气,知道准是又内伤了,闷着不肯说。
伸手在他后背上面拥了拥,看见他侧脸过来,又咬着他的脸算是亲热了一下。
正觉不可太过激进,罗成麻利起身,放柔了声音:“那我陪你去。”
外面雨声还未停,颜想刚打了个盹,一脸倦容。
他看着,只觉心疼:“不然我去帮你打探一番,你在家休息等消息吧。”
她摇头,还未说话,已听见狗叫,颜家的看家狗其实还算温顺,轻易都不会这么激烈的狂叫。风雨之夜,又是她大婚的日子,前院似乎来了什么人,禁夜之后应该不会有人走动了,她怕是沈少卿从宫里回来了,赶紧转身。
罗成穿得少,抓了已经干了的衣衫披在身上,她走到门口,刚拿起雨伞,就听见雨声当中还混杂着哭声。打开房门,留文已经在隔壁迎了出去。
两个人站在门口,听见他在雨中声音很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不行吗?也不看是什么日子!”
雨中一女孩大声哭叫:“姑姑救命姑姑救命!”
颜想认出,这是看窑的柳家女柳慧茹。
看窑的是一柳虎兄弟,他家三个儿子两个在窑上做事的,因为家境贫困,颜想还特意叫兄弟俩打更看窑。窑上面除了工具就玉器,只有一件算是要命的重要物件,就是那慈母玉。
她心里咯噔一下,接连几日一直没去窑上,难道是出事了?
留文给小姑娘带了跟前来,她浑身都湿透了,连把伞都没带,颜想叫她进屋说话,她扑腾一声就跪了雨里。
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姑姑救命!昨晚雨大大哥二哥就替了爹爹们的班,谁知半夜来了贼人,那慈母玉说是给碎掉了,窑上的大人们连夜到了我家,将爹爹们也都抓了去,说是要问话,姑姑快去看看吧,您对我家有恩,万万不敢做出坏玉的事情啊!”
太后要建行宫,这玉是苏少遥送去的,本来是依照太后的模样打磨,现在大体上面已经成型,这几日忙着亲事也没去看。
若是闹了出去,这身上带着吉利的使命玉突然碎了,恐怕难辞其咎。
她赶紧叫人拿了雨伞给柳慧茹,家里哪里还呆的住,一边又惦记着那芥菜的事情,叫留文留意,自己赶紧打了伞提了灯笼,叫准备马车直奔窑上。
小姑娘不断哀求,颜想随身带的帕子都给她擦了脸,她不能听信片面之词,也不能应承什么,此事关系甚大,需要谨慎行事,知道她心软,柳慧茹一路都小声的哭,恐慌不已。
她烦闷,到底瞪着她说了句别哭了,令她闭了嘴。
窑上有皇家禁卫军守护,每日八人轮值,柳虎柳农兄弟负责玉器看管,若说有谁冒雨进去,不留下一点痕迹那都是不可能的。
柳慧茹只说哥哥爹爹们都被抓了去,别的三言两语怎么问也说不清楚,颜想也顾不上再想其他,天还未亮,马车一路飞奔在街上,因为路远,等到了窑上,天边上竟然有了一点银白亮边。
作为一个等级不算高的女官,她觉得很是棘手。
马车停下,雨也住了。
只见官窑外面多个侍卫已经封锁了里外,那队长徐春城正在外面一滩洼水处蹲着不知做什么,见颜想下车了,他这才走过来一抱臂。
“颜姑娘。”
“……”
他和颜正关系不错,每次见了她都是一本正经的唤声姑娘,尤其现在,颜想还未出声,他却已经改了口。
“姑姑快进去看看吧,慈母玉毁了。”他瞥了眼她身后的柳慧茹,叫她留下问话。
“好,别为难这孩子。”
颜想直接走入,窑上的工人多半都被叫来问话,一见她顿时都激动起来,这可是要送去行宫给太后看的东西,尊贵非常,若是真的毁了这里,平常老百姓怎不恐慌?
全都跪在一边,她叫他们安静,径自走到里间的玉器面前。
薄纱遮掩着一人来高的玉器,本来已经形成了个人形,此时此玉头顶缺了一大块,碎在地上。
从脖颈之处,齐齐断掉,似乎又摔在了地上,碎成几块。
真是大胆,可这事如何能张扬出去,太后尊荣被人践踏,甚至要受那齐刀之苦。
死罪。
颜想仔细查看伤处,偌大的玉器上面并无他伤,不过形体已破,的确是与以前的纹理合不上了,若是修的话,恐怕尺寸上也对不上。
徐春城走了过来,现场还没有人动过,他直接掠过了工人走到她的旁边,见她紧紧盯着那断玉处,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昨天半夜有人来过,现在怎么办?报官吗?”
“等一会儿。”
颜想看着那整齐的断玉处:“我再想想,柳家兄弟是怎么回事?”
徐春城冷哼一声:“没胆量的家伙,半夜见了碎玉怕摊事要举家逃跑,要不然我还不能得了这消息呢!”
她叹气,转身走出。
外面跪着一地的人,见了她都急切地想表达与此事无关。
颜想最看不惯这般姿态的,叫他们先起来说话。
她坐了一边,叫了柳家兄弟问话,他们也是稀里糊涂,本来替爹爹们的班,在窑里面按时巡视。都知道这慈母玉尊贵,更是不时过来查看,可是不到酉时,俩人只听见里间清脆的声响,吓得赶紧跑了过来,屋里一个人也没有,玉却断了。
只吓得俩个人不敢声张,连夜要跑,若不是颜想大婚,这事早就闹过来了,后来徐春城将柳家父子都抓了回来,其女跑到颜家去,这才声张开。
必定是有人来过,可惜这么大的雨,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
据徐春城说,外面却又有一点蛛丝马迹。
颜想心里微凉,保不准这些玉匠里不知谁就是外面的人……
她不动声色,又叫了平日的小角色,问这两日可有谁来看过此玉,别的人还真没有,倒是苏少遥来过一次,据说他还为进度小大为不悦。
仔细想了想,却是前日,议婚的时候。
她假做愁苦状,叫人叫来了所有的玉匠,只说兹事体大不能报官,务必瞒着,日后再说。
柳家兄弟也都叫了跟前,仔细叮嘱了几句就都回去做事。
其余全都照常做工,只是许进不许出。
待人都走了之后,颜想叫过徐队长,对他低语一番,二人分别行动,势必要度过这次有心人给创造的难关。
从窑上回来,她直接去了沈家,沈少卿刚才皇宫回来,他已求证御医御厨等多人,来力证这参汤的存在。先回家看了看少璃的状况,刚要去寻颜想,没想到她就自己回了来。
本来就是一本手抄本,罗成说是无意间曾得到过的奇人杂书,颜想接过去翻开看看,发现里面不无一些做菜的奇思妙想,许多都是民间的高手记事。
她仔细看了那关于翠玉神汤的,发现果然与芥菜极为相似,她心情大悦,激动非常。
幸亏青海一带距离京城不算太远,那来回快马相传的话最快也得五六日,不知道沈少璃还是否来得及。
少卿官位在身,不方便就这么去,沈少君自告奋勇,才刚刚成亲,他甚至都还未来得及和颜想说上两句话,三个人议定一番,他只带了简单的衣衫和些许银票,拿了那本手抄本,特意让人去牵了汗血宝马来,准备去明察暗访。
颜想和沈少卿送到大门口,他背着包袱,神情肃穆,与每次出门不同的是,心情沉沉。
待兄弟二人互相嘱咐完毕,她这才上前,沈少君飞身上马,似乎这才瞧见她还是新娘子的装束,微微一怔。她在马旁,只能够到他的腿,轻轻拍了拍。
“少君,千万小心。”
“嗯,”他目光闪烁,仔细看了眼她已有些凌乱了的新妇发髻,沉声道:“好好照顾少璃,等我回来。”
颜想点头,沈大让他放心,少君一夹马身这就从二人眼前疾奔了出去。
二人转身回来,天色尚早,沈少璃还在睡,刚刚成亲,还有许多事情没有交待,他半夜从洞房离去,虽然二人不比别的新婚夫妻两情相悦的,但毕竟已经成婚,不同于未婚时候。
沈少卿将她叫到身边,从怀里拿出一方四方小印递给她,她拿起一看,上面有她的名字,旁边还有一个看不大懂的符号,这小印小巧精美,四四方方极其简单。
“这是什么?”
“以后,沈家有你一半,家事皆可做主,大事与我商量。”
她坦然接下,对他无奈笑笑:“我还真有事与你商量。”
是夜,沈家出了两辆马车,遮掩得严严实实,奔了窑上去。罗成在颜家等了小半日,才等来个有事去窑上的消息,他只问小厮她与谁一起的,说是沈少卿,顿时就坐不住了。
窑上白日里封到晚上才开,众位玉匠通通放了家去,喝令不许将此事传出去。
人都回去了,只有柳家父子都还守着,颜想等人就在里面紧锣密鼓地雕玉。
沈少卿其实完全可以拿弟弟做借口在家闲坐,可他听闻了碎玉一事,十分好奇颜想的能耐。
若是他说,此事必须报官,就算查不出真凶,那么守玉的柳家也足以做那替罪羔羊,窑上的诸多玉匠也能为沈家颜家开脱,总之自保完全可以,没必要大费周章。
但是颜想却不,她不愿牵连到沈家,在这烦乱的时候添堵。也不愿意让无辜的工人受其牵连,她宁愿自己多费些心思,破费些银钱,也务必做到完美收手。
罗成到的时候,许队长还没有走,二人以前就认识,自然是放过。
他提着食盒走进,四处打量着窑里似乎是漫不经心。
走到里间,正看见沈少卿停驻在颜想身上的目光,顿时加重了脚步声。
颜想双手执刀,线条落下间优美绝伦,沈大听见身后来人,转头看去,见是罗成默默点头。
他默默陪了半夜,一直都是这般看着她周转在玉器旁边的。
罗成将食盒放下又打开,一股菜香味道顿时飘了出来。
“大公子回去看着少璃吧,我照顾她。”
“无妨,少璃那有御医在。”
颜想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笑眯眯地放下刻刀,这才回转过来。
本来沈家这尊玉就是天然形成的,菩萨之像,她寥寥几笔,就刻画了神韵,与之前苏家的那尊形态相似。又做了许多细节之处,旁边还有一个断头的需要处理,闻了菜香味道,她已知是罗成到了。
他布菜在桌,颜想坐了桌前,还未说话,两个男人一个递了双筷子来,一个递了碗茶水来。
她左右一瞥,两个男人也是面面相觑,随即一起看着她,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