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戚华素
金堂离京七年多,他瞧着几位兄长侄儿还几乎如旧,那几人看着他却只觉面善,不大敢认了。
金堂等几人同李恪行礼过后,才上前一步道:“大哥二哥,经年一别,可无恙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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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谢家金堂
“是……金堂?”谢家老大谢洛面上闪过几分惊愕, 却又很快收敛了,换做三分喜色,“你是什么时候进京的?”
“昨儿才到,”金堂笑着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没开口。
“还不快给你们四叔行礼, ”谢二哥谢泽说完, 也同金堂道, “早听爹娘说你中了解元, 我与大哥还说咱们弟兄几个好些年没见, 等你进京, 必然要好生叙一叙, 没想到在王爷这里见着了。”
等谢泽说完话, 兄弟俩身后跟着同来的小辈赶紧上前见礼:“见过四叔。”
“不必多礼, ”金堂道,“可惜没想着今日你们俩来, 见面礼便没一道带着。”
“都是一家子,还给什么见面礼, ”谢洛说着, 又问金堂,“你如今可是在那宅子里住着?不如还是住回来,你两个嫂嫂知道你要回来,特意让人在府里收拾了院子,重新布置了一番。”
金堂看了李恪一眼,笑道:“我没住那边,姐姐姐夫留我在府里住了。”
李恪这才开口:“金堂一贯好玩,从前在颍州时,便是被我压着读书, 如今才考过乡试,远没到放松的时候,索性叫他住在府里,就近看着了。”
金堂见谢洛谢泽一时沉默下来,便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还是快些去明正那边的好,不如等走到了,咱们怕也只赶得上吃席了。”
“很是很是,”谢泽忙应道,“可不能误了吉时。”
一行人这才开始往李铮院子里走。
金堂落后李恪半步,倒和两位兄长大略持平:“我出门前才吩咐了人要去两位兄长府上送帖子,没想到这就见着了,不知两位兄长何时得空?我好过府拜访。”
听见金堂这话,跟在最后的墨书和玉书先有了反应。几个对视间,两人便落在了最后,等走过回廊转角,玉书赶忙回了有涯斋,将金堂之前写好的帖子派人送了出去。
甭管金堂早上到底吩没吩咐,只要他这话在谢家人面前过了明路,那他们就得赶紧送出去,总归路上稍一耽搁,这送到的时辰,便也准不了的。
李恪听见这话,偏头看了两人一眼,才对金堂道:“大舅兄二舅兄今日拨冗前来,必然是用了休沐,再等下回,怕是得半个月之后了,你可别想趁着去拜访两位舅兄的工夫,便逃了功课。”
金堂可从来不逃功课。
不过这话既然是从李恪嘴里说出来,金堂自然也不会拆穿,只加快了两步,走到李恪身边,亲昵道:“才到京城,姐夫许我松快几日吧,过几日我还打算见一见旧日老友呢。”
谢洛兄弟对视一眼,都对金堂和李恪的亲近程度有了新的认识。虽说从前也不是没得到消息,说金堂常在王府玩,可也不至于细致到字字句句。便以为至多和金堂从前在京城时与他们的关系相仿罢了。
“爹、小舅舅你们可算是来了,大哥都催我看了几次了,”一行人才过转角,就被守在院门处的李钺发现。等他快走几步过来,才瞧见后头的谢家人,举动立时变得矜持有礼许多,随后又挨个打了招呼。
等他们见完礼,金堂才开口道:“我方才见着大哥二哥,多说了几句话,还累得姐夫和我们一起迟了,等明正得空了,我再同他赔礼去。”
“不急,那边才换头尾呢,”李钺说着又道,“母妃叫我问你用过早膳了没,若还没用,便先带你垫一垫,仪式且久着呢。”
李钺说完,又将脸上笑意收了五分,看向谢洛等人:“大舅二舅与几位表兄可也要一道用些?”
见着这明晃晃的区别对待,谢洛几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却也都说在家用过一些才来的。
金堂虽也用了饭,却瞧见了李恪的示意,便同谢洛等人道歉后,和李钺一道走了。
金堂等瞧不见那几人人影了,才拉了李钺道:“成了成了,别走了,我早晨是用过吃食才出来的,咱们略呆一呆就回去吧。”
“娘和大哥说了,回不回去都不妨事,”李钺扯了金堂的袖子继续往前走,“大舅二舅早不是从前的样子了,娘担心你和他们呆久了吃亏才叫我来的,正好我也不耐烦应付裴家。”
“有姐夫在呢,我能吃什么亏,”金堂想起方才的气氛,“只是多年未见,我与大哥二哥他们,是真生疏了。”
“我听说方才你喊他们之前,他们都没认出你来,”李钺低声道,“娘听见可气坏了,直说如今才过了几年,你又不是长变了样子。”
“得了吧,我离京时才几岁,现在又几岁了?这么久没见,不敢认才是常事吧,”金堂轻轻推了他一下,道,“过些日子我还要去拜访呢,你还能跟我同去不成?”
“那到时候我去接你,免得他们以天色已晚为由,把你留下了,”李钺说着又道,“我是没见过他们这么上赶着的,分明裴家也只小辈来,就算是大嫂嫡亲的娘家,也不过来了郑夫人,只他们非得做长辈的亲自过来,道真像是跟咱们家多要好,又显得别家多不好似的。”
“快别说了,没得叫姐姐听了伤心,”金堂拉了他一下,道,“你能想到的,姐夫难道想不到?可姐夫还是特意等着他们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见李钺不说话了,金堂才哄他:“走吧,咱们回去。”
“反正我不喜欢他们,”李钺小声道,“要不是他们,我至于和裴家结亲吗。”
当初谢斓带着几个孩子进京,假借婚事为李恪奔走,却被谢洛谢泽帮着外人联手搅黄的事,李钺可没忘呢。
李铮的婚事,也就是那会儿和郑氏定下的。若非当时眼见着李恪回京无望,发配边城,京中各家贵女对他们这一脉唯恐避之不及,这婚事,也未必轮得到没什么能耐的郑家。
虽说后头皇帝因这事儿心中暗自后悔,私下给了李铮些别的补偿,到底李恪一家子和谢家,是结了梁子。以致谢斓至今仍对自己被信任的兄长背后捅刀子之事耿耿于怀。
李钺倒未必真想那会儿就得了赐婚,只是在知道裴家动机不纯,又看了不少证据之后,对裴家有了意见。在见过他大哥与郑氏的相处后,想起自己还得和裴氏虚与委蛇,心里难免存着委屈。
只是他却不想,郑氏是高嫁,自然处处谨慎,何况当初李铮只身进京,独他二人相互扶持,走过最艰难的时候,又是不一般的情分,如何是如今这顺风顺水时候能比的。
“还委屈你了?”金堂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能说什么时候不能说,难道还要姐夫给你回炉重造一遍?”
“那不是在小舅舅你面前吗,”李钺道,“若换了旁人,我是半个字都不提的。”
瞧着时候差不多了,李钺到底是跟着金堂又一路往回走。不过这回两人没从正门进去,而是从院子后门进了,再从屋后出现,做出方才在屋内用了吃食的假象。
两人出来的时候好,小李琅才刚被他外祖母抱出来剃头。
金堂跟着李钺在李恪身侧站了,看着堂中一个婆子先用熬好的药水将孩子头发沾湿,才拿了剃刀边说吉祥话边给剃头。
也就小半盏茶工夫,原本乌油细软的胎发便被剃了个干净,只剩下小沙弥一般的脑袋,叫人总忍不住想要动手摸上一摸。
郑夫人手快的重新将小李琅包好,亲自送进屋子去,这满月礼,便完成了大半。等众宾客吃完席散去,郑氏便要带着小李琅回门。等他们再从郑家回来,满月礼才算是成了。
因这时候天气好,宴席就摆在了院子里。几个小辈凑了一桌,谢斓领着女眷凑了一桌,李恪便和谢洛谢泽兄弟凑了一桌。
原本金堂也在这桌,却被李铮给拉走了。用李铮的话就是,都这么久了,孩子还没见过他小舅爷可不成。
金堂被李铮领着往后头厢房走,没几步,前头的喧嚣就远了,“哪里就这么急了,等到侄媳妇带着孩子回来再看,也是一样的。”
“那可不一样,”李铮笑道,“一个是娘发了话,我这做儿子的不敢不从,另一个是我也想叫小舅舅先见见他呢。”
李铮亲手开了婴儿房的门,同金堂笑道:“这孩子和小舅舅有缘,算着日子,得是你考中解元那几日诊出来的,如今你和行知回京,他又正好满月。可再没比这更凑巧的了。”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金堂一进门,瞧见摇篮里那个大红襁褓,连呼吸都轻了下来。
奶娘见了两人,悄悄行了个礼,便退到了边上。
金堂这才凑过去看,正对上这白白胖胖的小胖子,睁着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他瞧见金堂这个生面孔,倒也没哭,直愣愣的看了一会儿,突然吧唧了两下嘴。
“等他大了,必然是和骏达一样的好体格,”金堂瞧着小孩,眼睛都笑弯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出意外的看见小孩的眼珠子也跟着一道乱动。
李铮见了,只在一旁笑着不说话,神色倒是极温和的。
小孩子精力差,没多大会儿,眼皮子就开始打架,金堂也心满意足的收手,不再逗他。
两人出了门,正要往前头去,就见有仆人慌慌张张的来寻,说是前头来了天使,传皇上圣意,说是给小公子取了琅字做名,王爷叫世子赶紧谢恩去。
金堂跟在李铮后头,恰能把满院人的脸色都收入眼中。有稳如李恪一家的,有高兴若郑夫人的,也有如谢家裴家一般表面恭喜,实则不知道合计些什么的。
满月便赐名,若真有大戏要上,怕已然快开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事回来得晚,不想请假,就还是开了电脑,不过到现在才写完三千,先和大家说晚安啦,等睡醒了再做努力日六的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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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谢家金堂
离京几年, 谢家的位置,金堂却是半点没忘的。
他坐在马车上,心中默数。马车已向西转向,再行得十息, 便可见一棵大垂柳。
金堂掐好时间, 撩起车帘, 果然见着路口的垂柳。这树比起旧时, 更大了些, 连着参差飘扬的枝条, 也更多更长了些。
他心满意足的放下帘子, 继续默数。由此进后, 再十息, 便到家了。
想起家这个字, 金堂眼睑微微动了动,脑子里却满是颍州的谢宅。
是了, 京城的谢宅,早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即便自幼在此出生, 他的家,也已经变成了颍州谢宅。
“到了到了,是颍王府的标记,四老爷回来了!”
外头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就是大门打开的声音,随后,金堂所坐的马车也停了。
墨书在马车边提醒道:“少爷,咱们到了。”
金堂最后整了整衣裳,方起身往外而去。
谢家的门脸, 比起从前,也没什么变化,金堂一眼瞧见在门房值守的,有一个还是旧年的人,笑道:“张五,你还在门房上?”
张五被金堂喊出名字,赶忙凑到近前:“托四老爷的福,小的如今管着花园的事,得知今儿四老爷回府,我特意抢的这差使了,如今四老爷还能叫出我的名儿,我也知足了!”
金堂被这话逗乐了:“你倒是得偿所愿。”
张五憨憨一笑,又给金堂让开路:“今儿您回来,老爷、二老爷并几位少爷都在家呢。”
话音才落,门内就传来了脚步声。
“大哥、二哥,”金堂先给两位兄长见礼,这才同两人身后的侄儿打了招呼。
“见过四叔,”谢玠和谢玖分别是两位兄长的嫡次子,两人上头各有一个哥哥,谢瑞和谢玙,如今都已外放。谢玠底下还有个妹妹,正是谢嫦。
谢洛见金堂头戴乌巾,身穿白纻衫,道:“果真是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金堂闻言,抖开手上扇子,故意做出风流姿态,才问谢洛:“那大哥瞧我现在呢?”
“还是和从前一个模子,”谢泽抢先答了,又说,“咱们先进去吧。”
自谢父徐氏带着金堂走后,谢泽一家也很快搬走,谢洛入主正院,金堂从前在主院附近的屋子,倒闲置下来。直到几年前,谢瑞长子进学,才住了进去。
不过这事儿,谁也不会没眼色的去提,便只拿这路上的景致变化来说。
“这树还在呢,”快到正院时,金堂看到路旁一棵石榴树,已长得比他还高了,如今正值花期,有些花已经落了,还能看见小小的果子正膨胀起来。
这树细说来还是金堂幼时顽皮的杰作。他从前爱吃石榴,便想着自己也要种一棵。他那会儿还小,也没同徐氏说,只把吃石榴剩下的石榴籽挑了不少埋下,日日来看。得亏后来是发了芽,如今便长成了这棵树,若算来,也得十来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