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甜兔
没等陆梨想个明白,房门口传来了些许动静。
她赶紧闭上眼,卷着被子往墙角一缩,开始装死。
江望站在门口,注视着房间内的陆梨。
眼前的画面无比熟悉,他曾在这样的角度,看过数个日夜的陆梨。她和小时候一样,靠着墙角,留出大半的床给他。边上放着另外一床被子。
“陆梨。”
江望倏地出声。
被子里传来少女的闷响:“嗯?”
陆梨蒙着脸胡思乱想,江望喊完怎么不说话了?
忽而,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又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她听到少年道:“我睡地上,别蒙着脸,透点气。”
闻言,陆梨竟悄悄松了口气。
这些天,视频里的江望总是钻进她的脑袋里。
少年赤着上身,攻击性扑面而来,肌肉线条流畅的身躯哪像个十五岁的少年。分明就是属于男人的身体了,这让陆梨不自觉地害怕。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
显然,江望也知道陆梨脑袋瓜里的在想什么。
他在地板上铺好被子,提醒道:“我关灯了。”
陆梨悄悄探出头,应:“嗯。”
江望没往床上看,径直关了灯,在地上躺下。
房间里放了立式空调,并不冷。
当视线完全暗下来,室内便只剩细微的风声。热风源源不断地从角落里飘出来,空调运转的声音也在极度的寂静中显得突兀。
陆梨悄悄翻了个身,靠近床沿,小声喊:“江望。”
江望闭着眼,应:“嗯。”
“空调声音好大。”陆梨又往外扒了一点,企图看清江望,“地上冷吗?”
江望依旧平静:“不冷,开了静音模式,不吵。”
陆梨嘀咕:“那怎么声音这么大。”
因为你不安。
江望在心里叹了口气,睁开眼,直直地看着黑暗,问:“陆梨,你害怕吗?”
陆梨一愣:“怕什么?”
“怕我。”
江望声音低下去。
陆梨起身,像是被江望这句话惊着,下意识问:“我怎么会怕你,我...”说着,她忽而停住,思绪变得缓慢。
陆梨怕江望吗,当然是不怕的。
小时候,她曾无数次滚到他的怀里。甚至江望离开那段时间,她觉得不安,等他回到身边了,才觉得心安。
可是今晚,陆梨想起自己缩起来模样。
她的身体反应完全藏不住,她的确在害怕江望。
除了年龄原因,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和小时候她害怕那些叔叔一样。陆长青留给她的阴影始终笼罩在她心头。
陆梨抿唇,小声解释:“我不是怕你。就是...”
“看了视频,吓到了。”江望开口,替她将这个事实说出口,“不是怕我,是怕那些不可控的力量和攻击性。”
陆梨垂下头,轻声道歉:“对不起。”
江望静默片刻,忽而道:“梨梨,下来。到我怀里来。”
陆梨微怔,抬头看向漆黑的地面,那里隐隐有一道轮廓。她迟疑着问:“现在吗?”
江望“嗯”了一声:“就一会儿,我抱抱你。”
“我抱抱你。”
六岁那年,他们从那个世界回来,站在江家大门外。江望也是这样和她说的,往后他们相依为命,再也没分开过。
陆梨又想起他为什么去打拳,忽而觉得愧疚。
当初的承诺,江望几乎做到了一切。
陆梨掀开被子,赤脚踩上了柔软的垫子。
她蹲下身,寻着那轮廓去找江望,才伸出手就被人扯进了怀里。被子被掀开的细小的风声,和着江望身上的热意一起将她包裹。
一眨眼,她就被江望搂在了怀里,大半个身子都趴在他的胸膛上。
陆梨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江望,我有点热。”
话音落下,那环着手臂收得更紧。
她似乎听到江望轻吸了口气。
周身都被江望的气息包围。
陆梨不但热,还有点脸红,还好江望看不到。江望说抱一会儿就是抱一会儿,于是她也不动,就半趴在他身上发起呆来。
这一会儿陆梨脑袋里乱糟糟的。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个往外冒——
她的崽长得好快,明明小时候那样瘦小的一只,这会儿都长成大树了。
江望的肌肉好硬,他好像有点紧张,他怎么越紧张了,浑身都绷得紧紧的。
“江望。”
陆梨闷声喊。
她底下的胸膛微微震动了一下,是他低声应了。
陆梨纳闷道:“你紧张吗?我不怕了,好像被你抱着,就不害怕。”这样一具极具力量的身体,就这样安静地环着她,热度透过轻薄的布料紧紧将她包裹。
充满力量感,却没有攻击性。
很温顺。
江望垂眸,呼吸尽数落在她的发上。
他曾觉得陆梨的发丝最柔软,可现在才发现不是。
“梨梨,这力量和攻击性也属于你。”江望低头用侧脸贴了贴她的额头,“别怕,我会保护你,就像你保护我。”
陆梨静了许久,忽而蹭了蹭他的颈,轻声道:“江望,以后我不想参加比赛,想弹琴。”
江望闭上眼,应:“好。”
陆梨伸手,搂住江望的脖子,更贴近他,低声:“我一直在躲。那时候从江城逃走,却无意间来到这里,认识你。江望,我想照顾你,养你长大,但是这些年好像都反了过来。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以前我没有哥哥,现在我有。我又有家了,于是又躲进去,不想面对。”
“可是江望,我终是要回去的。我...好像还是一个人。”
说到这,陆梨忽然落下泪。
她舍不得江望,舍不得她的家。
“一定、一定要回去吗?”江望气息不稳,情绪因为陆梨的话不可抑制地开始蔓延,“为什么不能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陆梨忍着眼眶的酸涩,小声道:“我还有妈妈。我保护了你,但是我没能保护她。没有人保护她,江望,那些年她只有我。”
那我呢?我也只有你。
江望想反问,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知道,这些话不能告诉陆梨,说了...她会逃,会挣扎,会痛苦。
江望从不奢求,不祈愿。
他想要的,谁也夺不走。
陆梨断断续续地说着以前的事,说得累了便休息一会儿,最后靠在他的颈侧睡着了。江望没有放开她,就这样抱了她一整夜,直至天快亮才将她放回去。
这一天过后,陆梨不再躲、不再怕。
回去那天早上。
江望去看了江莲,走之前他问陆梨要不要一起去,陆梨在短暂的怔愣之后便摇头拒绝了。这句话让陆梨在江望走后许久还呆着。
这是第一次,江望问她要不要一起。
临近中午,陆梨将家里打扫干净,又跑去将行李数了一遍,还没数完敲门声先响起。
杂乱的敲门声又响又重。
陆梨警惕地看了眼门口,没立即应声,起身放轻脚步朝门口走中。刚走到门口,外头便想起了喊声:“江莲?!江莲!”
“我是你哥,开门!”
“我是大哥,二哥也在,江莲?!”
陆梨微怔,江莲的哥哥,江望的舅舅?
她没应声,只沉默地看着那道门。
江莲的事她多多少少听江望和别人提过一点。江莲是农村出来的女孩,有两个哥哥,还没成年她便离了家。这样一副好样貌的女孩在那样的环境里并不好过。
江莲是个清醒的女人,自离了家就和家里断了联系。
这十几年都风平浪静,为什么他们会在这时候出现?
陆梨给江望发短信,说想吃糖葫芦了。
江望说好。
门外的人比陆梨想象的难缠,幸而对门的邻居没在这时候出来凑热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陆梨开始着急的时候他们终于走了。
楼下。
江望单手解开一颗大衣扣子,他走得急,走出一身热意。
在某些方面,江望有极其敏锐的直觉。当他看到两个陌生男人和一个女人从32幢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陆梨。
他顾不上别的,抬步朝楼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