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酒渡
“只是如你所见,这儿老宅的屋子只有……”
苍星渊微微一挑眉,手中的茶盖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然而不待他继续说话,苏小小连忙道:“不知王爷今晚可有兴致?”
苏小小说话间似乎是为了加强语气,总会下意识地想着对方靠近,面对着突然凑上前来的苏小小,苍星渊的话一瞬间噎在嗓子中,喉结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他哑声道:“什么兴致?”
苏小小后退两步,两手负在身后,极有腔调地拿捏道:“常言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如此良辰美景,不知王爷可有兴致……”
“没。”苍星渊面无表情地打断她,苏小小的情绪正酝酿到高潮却被匆匆打断,她有些不满,努力道:“真的没有兴致吗?”
苍星渊用没有反应来回应苏小小的这个疑问。
苏小小清清嗓子:“你看这夜晚的风如此温柔……”
苍星渊面无表情:“太冷。”
“你看这星月如此皎洁……”
“又捞不到。”
“你看这攀爬的藤蔓如此富有诗意……”
“藤蔓处有蛇群出没。”
苏小小:“……”
苍星渊看着她亦是无语。
“我们就去逛逛夜市不行吗?”苏小小不愿放弃,软了语气可怜巴巴望着苍星渊。
苍星渊略微皱眉,有些松了语气:“你还想逛?”
见有回旋的余地,苏小小拼命点头:“当然,不过一晚的事!不睡也无所谓,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诶!诶你怎么走了啊?”
……
豆大的烛火点燃,光芒逐渐映向四周,为屋内蒙上一层暖黄色的暧昧光晕。
这间屋子不十分大,但也不算小,只合适得恰到好处,屋内陈设简洁大方,没有丝毫冗杂之感。
苏小小可怜巴巴站在墙角,看着苍星渊点亮屋内的烛台。
敢动吗?她不敢动。
苍星渊这老宅并不小,但奈何卧房只有两间,苍星渊没有说话她也自然不敢走进老夫人的卧房歇息。
况且……想想这周围的环境,苏小小轻轻抚着自己的手臂,就算苍星渊真让她一个人去了老夫人的房中,她也不敢一个人待着啊。
苏小小在屋内环顾一圈,苍星渊这屋子粗看简洁大气,但……就是简洁得有点过头了。
简单的一架青木雕床被月色的帘幔罩着,除此之外,供人休息的地方便只余窗下那一方硬榻。
月光正从糊着的纱纸中透出,坚实的木板横搭着,榻上再无任何铺垫着的物什,苏小小粗略地一瞥便能感觉到那榻的硬度。
……罢了,或许这就是出来获取情报所需要的牺牲吧。
不知是不是苏小小的总错觉,她总觉得苍星渊自进了这屋子后情绪便低沉了许多。
豆大的灯烛光苗跳动着,她傻站在墙角半天,恍然发觉苍星渊竟然出了神。
苏小小颇为无奈,挪动着身子自觉向窗前的硬榻蹑去。
“你去床上睡吧。”
苏小小脚步放得极轻,但还是避无可避地发出了声响。苍星渊平日里说话时无论多严肃的话语都能从他的话苗里听出一丝半缕的调侃和玩笑,然而此时这简单的六个字,苍星渊说得极淡,叫苏小小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但就是这没有情绪的情绪让苏小小嗅到了一丝危险,她总觉得现在的苍星渊情绪有些异常。
“那个……”有些清冷的夜里,苏小小抿抿唇看着苍星渊,“嗯其实我睡哪里都行,我不挑……我就去那儿……”
还没等苏小小说完,苍星渊便轻声道:“无妨。”
他的语调没有任何的起伏波动,低垂着眸子已然到了那硬榻前:“从前我便经常睡这儿。”
!!!苏小小心内警铃大作,她自觉这是探索男主的一个关键信息点,眼中突然溢满神采炯炯有神看向苍星渊。
苍星渊又一次回想起往事,各色的画面胡乱涌入他的脑子,让他的神思有了些恍惚,然而一个随意的抬眸却发现夜色中两道如狼似虎的目光凝在自己身上。
苍星渊:???
苏小小急切地等待着下文,见苍星渊不说,她咽咽唾沫,抿着嘴唇看着苍星渊,想让他感受到自己有个忠实的听众,顺顺畅畅讲下去。
孰料苍星渊却移开了目光,苏小小提起的希望湮灭,半晌他在听到苍星渊的话:“今晚我有些……先睡吧。”
苏小小颇为无奈,男主不愿讲述她也无法,只好规规矩矩倒在了床上。
床板上铺着的褥子不算厚实,但足够抵挡住这个时候的寒风,苏小小不自觉地将头埋进被褥间,习惯性地想获得更多的暖意。
被褥蒙着脑袋,苏小小感觉到那被子渐渐升高的温度,伴随着床榻的温暖,有浅淡的雪松香隐隐约约萦绕在她的四周。
随着这缕香气苏小小做了一个梦。
这是一个再日常不过的场景,胜在温馨之至。
垂髫之年的幼童踩在一张榻上够住窗口,前倾着身子趴在窗口上,那小童粉雕玉琢,生得白白软软,一双长而大的眼睛嵌着,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
窗外不远处是半敞开的大门,天色有些沉了,一个披散着乌发的女子正执着一把象牙角梳守在临近屋门的地方,她卸了珠串,慢慢地仔细打理自己的墨发。
她身形有些纤薄,墨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让苏小小看不清面容。
那女子似乎有些失落了,轻轻拢了拢顺滑垂下的墨发,正欲向后侧身。就在她侧身的一瞬,一个男子出现在了门口,女子浑然不觉,男子便带着笑容轻着步子走到她身后,一瞬间环住了女子的腰肢。女子又惊又喜,低声嗔怪那男子,这一幕映入窗口趴着的小童眼中,小童瞬间亮了眸子。
苏小小见着那小童脸庞软糯,这亮着眸子的模样实在讨人喜欢,她便忍不住靠近,探出手想去那小童脸上揉那么一把。
那小童似乎感受不到苏小小的存在,只一直乐呵着看着门边的男女,苏小小的指尖眼见着碰到了小童,微微凉腻的肌感让她忍不住掐上一把,可就在这时,那小童突然间换了脸色。
原本小童的眼中俱是天真活泼,洋溢着欢快喜悦,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眸子阴沉了下去,明明是相同的一双眼睛,可却再不复之前的无邪可爱。
不带任何感情,甚至不似怨恨憎恶,就是那种司空见惯了腐臭难堪,失望了一次复一次后再无希冀的眼神。
苏小小一惊,顺着他眼眸看去,只见窗外原本嬉笑嗔怪着男女身影竟然瞬间模糊了下去。苏小小揉揉眼睛,正欲仔细看去,突然一道刺眼的白光恍得她扶额闭眸。
那种感觉极为不适,苏小小摆着头挣扎,猛地睁开眼睛,倏然发觉自己竟然还睡在苍星渊的床榻之上。
今日阳光恍目,看来已经日上三竿,明媚的阳光从敞开的窗中投入,正正打在苏小小的眸前。
而窗边的那张硬榻上,苍星渊不见了踪影。
……
这条巷道在早上倒是褪去了些荒颓感。
苏小小站在那扇紧闭的大门前,门上生锈的大锁十分醒目。
“诶姑娘是来买早食吗?要不要一碗油茶?”旁边有个卖早食的小贩经过,热情地招呼着她。
苏小小浅浅一笑,拒绝了那小贩,小贩却不放弃:“姑娘别拒绝得那么爽利嘛,来尝尝我这一碗,今儿生意好,这呀最后一碗了,不好吃不收钱的。”
苏小小正琢磨着事情,确实没有吃东西的心情,突然心念一转,答应小贩拿了一碗。
小贩眉开眼笑,在炒好的面糊中淋上芝麻花生碎,一边放一边碎碎道:“姑娘赶巧,这最后一碗啊,我给你把料加得足足的!”
苏小小谢过他,抬手去腰间摸了一把,却瞬间尴尬在原地。
小贩仍然说得殷切:“我这油茶最适合这冬日,浓稠又暖胃,一口下去那叫一个丝滑,保准啊让您一碗回味。”
☆、生煎包
老头已然笑眯着眼将油茶奉到了苏小小眼前,氤氲的雾气在腾腾升起,苏小小能感觉到那水雾拂过脸颊的感觉又柔又暖。
苏小小蓦地尴尬起来,她两手空空,身上也没有什么可以抵扣的钗环首饰,透过雾气,老头看见苏小小纤长的睫毛眨巴几下,他不明所以:“难不成姑娘还有什么口味不是?”
苏小小诚恳道:“老伯,请问支持延期付款吗?”
锈蚀的大锁牢牢挂在门栓处,油茶内的麻油撒子放得正是时候,入口酥脆至极,丝毫未被浓稠的米糊泡软失了口感。
老伯在她身后收拾着行装:“小姑娘你还跟老头我客气,这一碗就送你了,你呀,早——”担子被收拾齐整,老头直起身,却见苏小小出神地向着那大门,他也凑上前去,却只见那大锁上斑驳的铁锈。
“你看啥呢?”
苏小小正陷入思绪,被这突然起来的一声唤回神来,她试探问道:“这一户好像很久没住人了啊。”
“是很久了。”老伯点着头附和道。
苏小小转回身一脸不可思议:“老伯你竟然知道?”
老伯吹了吹胡子瞪眼道:“你什么意思?以为人老了就消息迟钝吗?”他闷哼一声,“老头我愈老愈灵通,别看我来这儿不久,这巷子里的事我还是知道个七七八八的。”
苏小小听着那老头自信的语气努力憋住笑意,这老头果然和爷爷一样的性子。
她继续道:“是,老伯你灵通,肯定知道这户的消息。”
“那是。”老伯洋洋自得道,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说得正确,他紧接着解释起来,“这家离开好几年了,本来是一对母女在这儿居住着,结果后来不知怎的,那母亲患病死了,女儿好像是受了打击,没过几天也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踪影是什么意思?”
老伯:“字面意思,就是突然间不见了。”
“那……她母亲到底为什么会死?是因为闹鬼?还是……还是得罪了什么人?”苏小小急切道。
老伯狐疑地看着她:“这是人家的私事,我可没兴趣了解。”
苏小小无奈,又一转念:“那为什么如今这巷中少有人烟是因为闹鬼吗?”
老伯几乎是白眼一翻:“闹鬼?”他不可思议道,“闹哪的鬼?”
苏小小弱弱道:“就这儿……”
老伯打断她:“这年轻人,乱说些什么?老头我在这这么久,可没听过什么闹鬼的传言,你可别乱说。”
“可……那为什么这儿如今没了人烟?”
老伯看她的眼神颇为一言难尽:“你我不是人?”
“不、不是,”苏小小实在无奈,“就这儿原有的那些人呢?”
清晨的阳光筛下,映在墙角的丛丛藤蔓间,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泥土翻松的香气。苏小小缓缓踱着步子。
她怎么就忘了这男主是《反派角色大乱炖》中的男主?他的话为什么要信?
苍星渊回了老宅,远远看见大门开了个半边,立马大步进了屋内,左右一瞧果然无苏小小的身影,他放下手中的油纸旋即转身,还未走两步便在庭院中见着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苍星渊微微眯了眯眼,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勾起,他兀自放缓了步伐,优哉游哉等着苏小小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