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吞鱼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充满了指责的目光看着朝今岁,最后好几个家长都开始拍桌子了,一副今天不给个说法就不走了的架势。
班主任连忙拦住那些激动的家长,无奈地劝道,“大家先冷静一下,等到朝今岁同学的家长来再商量好不好?别这么激动,这事情还没有搞清楚还是先不要下结论的好……”
站在这中间、叫得最大声的黄衣服家长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做事情还没有搞清楚?打人的难道不是她么?”
朝成义也叹息道,“今岁,我对你太失望了,事到如今,你还敢做不敢当么?”
他转过身看向了其他的家长,“大家也看了今天的热搜了吧?实不相瞒,这个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我是她的养父。”
朝成义这一番话让还在吵吵嚷嚷的家长们都安静了下来,今天的热搜大家都看了,只是当时看的时候半信半疑,此刻听到了当事人本人这么说,都有些吃惊,显然没有想到这竟然都是真的。
就听到朝成义缓缓道,“哎,我把这个孩子养到了这么大,结果这个孩子前段时间找到了亲生父母,就把我这个养父给忘了。我好歹也养了她十多年,十多年的感情,现在连见到我都不叫爸爸了……哎。”
朝成义一番义正言辞,仿佛真的是个慈父一般,对叛逆的儿子失望透顶的样子,“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怪过她。可她不光是嫌弃我们家没有那么多钱,还让晏家来打压我家的生意,我家就一个小公司哪里比得上晏家?”
“我儿子对她那么好,她竟然还想要在小信面前贬低我们家,小信一时气不过就和她争执起来,哪里想得到她竟然大打出手!”
旁边的朝信很聪明,连忙补充那天朝今岁是怎么打他的,他们身边站着的几个同学也连忙附和。他们事先已经串过口供了,模糊了那天他们去堵朝今岁的事,只说是朝今岁后来怎么殴打他们的过程。这些话在这样的情况下如同火上加油,让几位家长更加生气了,吵吵嚷嚷着要学校给个说法,一会儿说要让赔医药费,一会儿说是要给朝今岁记大过,七嘴八舌的。
班主任被吵的头疼,看着安静得仿佛没有听到那些指责的朝今岁,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心里知道这事八成错不在朝今岁,来办公室哭诉的这几个学生都是学校里一等一的刺头,尤其是朝信,说朝信是被朝今岁欺负的,班主任第一个不信。
看着咄咄逼人的朝成义,还有颠倒黑白的朝信,班主任想起来了上次杨夫人和他说这个孩子辍学的来龙去脉,忍不住有点儿心疼起来那个站在边上默不作声的孩子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复杂了,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校园暴力事件了,更加重要的是,如果一处理不好,他这个明星学生的声誉和前程都要毁掉了,这能不让班主任头疼么?
朝成义看着朝今岁不说话,想当然认为她是怕了,自觉胜券在握,语气也越发咄咄逼人起来,“今岁,你一直不说话是默认还是不把我这个养父放在眼里?”
他的话音才落下,门口就传来了一个男声,“你说岁岁不把你这个养父放在眼里?”
这个男声清冷、尾音上挑,很是好听,几乎是出来的第一时间,大家就都看向了门口。
一个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西装,手里拿着一沓文件的男人就快步走进了办公室。他长得很好看,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那种锐利的英俊,而且透着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感。
虽然气质相差很远,但是他的五官和朝今岁相似,班主任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来,他应该就是岁岁的家长。班主任眼前一亮,刚刚想要上去,就看到了在晏希音的身后,校长也快步跟了上来,“唉唉,晏教授!您可慢着点儿!”
校长腿没他长,追上来可累坏了,后面的节目组扛设备,还被甩在后面呢。
大家惊讶于校长对他的态度,晏希音却已然跨步进来,直接站在了朝今岁的前面,把她和这群咄咄逼人的家长们隔开了。
他推了推眼镜,低声问了问朝今岁有没有被吓到。朝今岁摇了摇头,她刚刚已经接到了晏希音的消息,此时也不意外,乖乖地叫了一声二哥。
他听到了二哥两个字,微微露出了一个浅笑来,只不过问完了朝今岁直起身后,笑意就消失了,“你们好,我是岁岁的二哥,晏希音,大音希声的希音。”
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之后,晏希音锐利的目光就看向了朝成义,“先生,如果您是岁岁养父的话,您应该没有立场把这件事说出口。”
晏希音从文件夹里面拿出来了一份资料,“从岁岁的银行账户流水来看,她自从十二岁进入娱乐圈开始,您就没有再给过她一块钱生活费。按照法律规定,您没有履行抚养义务;从道德角度上看,您也没有做到一个养父应该提供的基本条件和情感关怀。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我家孩子是自己把自己养大的,有时候还会给您和您的儿子打钱。”
“考虑到了朝先生刚刚说的,你对孩子如此情真意切、煞费苦心,想必是穷到揭不开锅当街乞讨了,才会要一个十几岁孩子的钱吧?”
他的话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一呆,班主任表情都有点奇怪了,这话……是在拐着弯儿骂朝成义要饭的吧?
朝成义当然听出来了晏希音在骂他,顿时就有些恼怒,“你胡说!我怎么没有给她生活费了?她那个时候那么小,我怎么可能给她打卡里去?你不要血口喷人!怎么说我也养了她那么大,你们晏家……”
晏希音微微挑眉,并不理会朝成义,只是看了看表,果然不到一分钟,早就守在外面的《变形计》节目组就进来了。
于是哗啦啦地一下子,十多个长枪短炮都架了上来,导演和工作人员都一起进来了,一下子就把整个办公室都围了个水泄不通,本来就狭小的办公室看上去更加小了。
朝成义刚刚还十分激愤地讲着自己这些年的不容易、晏家的狼心狗肺,然而就一眨眼,聚灯光就咔咔咔地怼到他面前了,要是再给工作人员塞个话筒,就是发布会现场了。
朝成义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地堵得慌,而且晏希音看戏似的眼神还显得他这么激动的样子像是个傻子。
晏希音道,“朝先生请继续,既然想要诉苦,我会为你提供一个很好的平台。”
话是这么说的挺有礼貌的,但是晏希音的态度仿佛在说:不就是演嘛?来来来,给你搭了一个大舞台。
朝成义眼中闪过了一丝的惊慌,“谁让你们拍的?!”
其他的家长也附和道,“我们让你们拍了么?你们怎么能够乱拍!”“你们这样乱拍是犯法的!”……
因为他们的闹腾,让办公室混乱了起来。
晏希音淡淡道,“今天爆料的那位岁岁的同学,应该就在你们中间吧?”
他的声音就像是一块冰块,在这个气氛如沸水一般的办公室里,一下子就仿佛给空气降温了,那些正在闹、甚至想要推搡工作人员的家长们都瞬间僵住了。
“校门口的被抓到的记者是你们找来的,里面可是有不少照片。”
“既然各位家长们在爆料中说,害怕得不到公正的赔偿,因为晏家的权势,这件事会被不公平地处理,那就让节目组拍下来,也好保证你们的权利。”
“这样公平公正公开的事情,各位渴望公平正义的家长们肯定不会拒绝吧?”
他的视线环顾一周,家长们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有几个想要反驳,可是正如晏希音所说的,他们心里有鬼,就更加害怕别人觉得他们心虚,纷纷道,“拍就拍!我们才不心虚!”
有的家长甚至都想要骂人了,但是晏希音下一句话让他们差点出口的骂声都堵在了嗓子眼——
“接下来,请各位家长慎言。因为和解过程当中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进行录音,如果有任何辱骂、诽谤的内容,我也会以此为证据,对你们提起诉讼。”
家长们差点脱口而出的骂声就都换了一个说辞, “呵呵,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后期乱剪!我可不管,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是啊,别以为你们有钱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家孩子不能白被打了!”
……
只是,晏希音仿佛开了屏蔽器一般,径自拉开了一张椅子给朝今岁,又自己拉开了班主任的凳子坐了下来,打开了自己携带的资料,听见他们不满的声音,还冷静地扫了扫那群家长,被他仿佛毫无感情的视线扫过去,他们都感觉到了一丝的压迫感。
尤其是他现在坐着,他们站着,仿佛他就成了老师,而其他人都是被他叫来办公室训话的学生一般。班主任看得目瞪口呆的,大概是没有想到还能这样,看着莫名其妙就局促起来了的家长们,他简直想要抓住边上看戏的岁岁问问她哥是不是当律师的?要不然就是谈判专家?
十分自然地坐在座位上的晏希音放下了资料,交叠着双手,看向了众人,“既然如此,请你们把事情的具体经过详细地阐述一遍。另外,请把你们的诉求描述清楚,不要模糊用语,你们希望得到什么样的赔偿?多少赔偿?还是希望对我家孩子进行处分?亦或者是提起诉讼?”
“提出诉求的原因、你们提出诉求的事实依据,也请充分举证。如果是想要提起诉讼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晏家律师的名片给你们,你们可以和律师谈。”
晏希音语速非常快,声音有力而清晰,中间几次好几位家长想要打断,都被他的语速逼退,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啥也没有听懂。
“当然了,如果你们对我不够信任,现在就可以找律师过来公证,不过要是要找律师来公证的话,我们这边也会要求请一位律师。大概就是这样,现在开始阐述事实,从谁开始说?”
众人:……
就连看戏的节目组众人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场面实在是太离奇了,本来是找事的家长们,现在就像是被叫到警察局录口供的罪犯……这些原来还咄咄逼人的家长,在更加咄咄逼人、不讲人情的晏希音面前都弱了下去,在他语速max加持之下,本就气势逼人的他,这一番话直接把家长给说懵了,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
教导主任也懵了一会儿,好一会儿脑子才转过来,见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叫律师就不用了吧?我看各位家长也没有想闹到法庭上的意思。这样,孩子们把事情经过说一遍,大家再商量一遍怎么样?”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点了点头。
朝成义是想要说话的,但是现在主动权已经被晏希音给抢过去了,现在说什么反而觉得心虚,故而给朝信使了个眼色,朝信会意,就抢先开口了。
他早就和他的小弟们串了话,他按照之前说好的,又重复说了一遍。不光如此,他还着重强调了朝今岁是怎么打他的,尤其是最后朝今岁威胁其他的学生一人给他一拳的事,更是被他声泪俱下地描述了一番,仿佛朝今岁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一般。
朝信其实长得挺乖,不像是个不良少年,现在身上还缠着纱布,脸上也青青紫紫,看上去的确就像是个标准的受害者。在说到了朝今岁是怎么威胁其他人打他的时候,身边的同学也都纷纷附和他,他们也是当事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了起来。
朝成义见状,把朝信的验伤报告往桌子上一放,其他家长也有样学样,把孩子受伤拍的片子都放了上去。
节目也有点吃惊,看到他们的描述情真意切、验伤报告也像是那么回事,此刻心中都忍不住产生了一些怀疑……不过他们都还记得,朝信不是大家嘴里的校霸么?
“都伤成了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朝成义把验伤报告拍得啪啪作响,其他的家长也附和着,仿佛声音大一点就更占理了一些。
晏希音把报告拿过来简单地扫了一眼,随手放到了一边,他淡淡道,“朝信同学,请你把你们当时见面的情况再复述一遍。”
“就是那天下午,我们放学就一起在巷子里玩,就看到了朝今岁出现了,她主动挑衅了我们,又最先打人……”
朝信还想渲染一下,结果被晏希音打断了,“当时你们有多少人?为什么会聚众出现在那里?你们是几点钟到的?”
朝信一愣,随即含糊地回道,“我们放学就到了,就在那儿玩儿,人也就那么几个……”
一直没有说话的朝今岁终于开口了,她抱着刚刚晏希音塞给她的水杯,幽幽道,“一共十四个人,如今在场的只有六个人,剩下的其他人都可以找来作证。当时还有一位名叫李轻轻的女同学在旁观,叫她来作证可能比较客观。”
朝信反驳道,“呵呵,谁不知道那几个人都在节目里叫你老大了,还能给你作证?我什么都没有干,放学聚在一起是玩儿怎么了?”
一个甜美女声就响了起来,“朝信你刚刚在骗人!”
李轻轻刚刚进办公室就听到了朝信的话,差点气炸了,声音都尖锐了几分,“我可以作证,当时我路过看到了,还有其他同学在场!不光如此,我还听到了他们说要去堵岁岁!找岁岁要点零花钱花花!什么岁岁先动手的?你们在骗人!明明是你们要一起去打岁岁的!”
朝信眼神瞬间阴了下去,连声反驳道,“我说找她要零花钱只是说说而已,朝今岁以前是我的弟弟,我只是和他讲了几句话,又没有对她动手,我也只是和你们开个玩笑而已!你们自己开不起玩笑,为什么要怪在我头上?”
朝信还要说话,晏希音却直接打断了他,“所以,事实就是,你们这十四个人在放学之后在岁岁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围堵她,试图对她勒索并施加暴力?”
朝信眼睛都红了,“我没有,我只是开个玩笑!”
“带着十四个人围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这是开个玩笑?”晏希音声音微冷,带上了充足的压迫感,“或许,你可以想一个更好的理由去解释一下,你们为什么这么多人出现在那里。”
朝信急了,连忙道,“其他人都可以作证她打了我,就算是防卫,后来她还让他们一人一拳,这都已经是防卫过度了。更何况我还没动手打她,她还算不上正当防卫!”
晏希音笑了,“你都说是他们一人一拳,那动手的人是岁岁么?”
“虽然她没动手,可是她威胁我的兄弟,不动手就不让走!”朝信给兄弟使眼色,他们也连声附和。
就在李轻轻和班主任都被他们的无耻勾起来满腔的愤怒,都准备开口反驳的时候,晏希音淡淡道:
“小同学,我想你们肯定是搞错了什么。”
“我家岁岁这么点大的孩子,能够有什么威慑力?当时朝信同学带了十多个男生,每个人都肌肉结实,被一个岁岁威胁,说出来你们觉得可信么?再退一万步,就算是岁岁真的说了那样的话,岁岁也只是和你们开了个小玩笑,你们怎么当真了?”
“诚如朝信同学所说,十多个人攻击岁岁一个、试图找人要零花钱,这些都只是朝信同学给大家开了个玩笑。比起这位同学的大玩笑,我家岁岁只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怎么能拿来当做证据指责岁岁呢?”
第42章 四条道长
刚刚被气得快要爆炸的李轻轻听到了晏希音的这句话, 差点儿笑出声来。天知道李轻轻有多讨厌某些人在做完恶心人的事之后,一句“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就想要为自己开脱,仿佛那些过错在他们嘴里就是那么轻飘飘,你开不起玩笑就是不识抬举。尤其是自己是受害者之后, 这句话简直是戳她肺管子, 那一瞬间她简直想要让朝信原地爆炸。
现在她看着朝信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样子, 这才出了一口气,心里恨恨地想着:你不是喜欢和别人开玩笑么?那别人也和你开个“小玩笑”, 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这群少年们哪里那么高的道行, 三言两语被怼回去之后,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也都心虚了起来, 小声地叫朝信, 想让朝信说句话。可是朝信此时也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去反驳晏希音, 憋屈得慌。
毕竟他刚刚用“玩笑”来解释自己的动机,此刻对方用“玩笑”来还击他, 要是他一口咬死朝今岁没有在开玩笑,那么他之前为自己的动机找的借口也就同样没有用了,那不就是间接承认他是带人来揍朝今岁的?
晏希音没有再看朝信,目光锁定了朝成义和那群家长。
“现在事情也基本描述清楚了, 我进行一下总结:首先, 是这群人试图攻击岁岁在先;其次,现在这位名李轻轻的证人可以证明先动手的人是他们;最后,你们去医院验伤的报告我看过了,全是轻伤。”
“综上,我家岁岁所有的行为都只是正当防卫, 也没有对你们的孩子造成严重伤害,所以不构成防卫过度。里里外外,什么都没有做。”
他逻辑清楚,语速还特意放慢了,说话的时候还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看,这群家长被他逼人的目光看着,又听着他不徐不疾地解释,都被弄得忍不住有点心虚起来了。
其实他们也不是不清楚自家孩子的德行,但是这一次朝成义找到了他们,怂恿一番之后他们都心动了——朝今岁是个小明星,她的家长肯定不想闹大影响到她,她家还很有钱,要是可以拿到赔偿的话……他们都难免动了点小心思。
然而晏希音的一番话,让他们冷汗涔涔。几个家长都忍不住看向领头的朝成义,可朝成义此时也开始慌了,刚刚稳住心神、想要鼓动一下士气去反驳晏希音的时候,就听见晏希音突然间道:
“既然事情尘埃落地,我想,现在只需要赔点钱就可以解决这件事了。”
晏希音咄咄逼人的态度骤然软化,杀了朝成义一个措手不及。这些家长听见了这句话,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压力骤减,连忙道,“是啊是啊,赔点医药费就行了……”
“对对对,没有多大的事,既然双方都没有受很重的伤,这样和解也好的。”
然而家长们这厢才刚刚松一口气,晏希音就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们,还困惑地挑眉,“不,我想你们大概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们赔钱给你们,而是你们赔钱给我们。”
家长们一愣,都被这话句惊到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赔钱?赔钱给晏家?难道不是晏家给他们钱息事宁人么?
晏希音继续道,“因为被集体霸凌,我家孩子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众所周知,校园暴力带来的后害是无穷的,对孩子的健康成长的影响是不可逆的,所以我会让我的律师起诉你们,赔偿一定的精神损失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