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庶女 第100章

作者:秀木成林 标签: 甜文 穿越重生

  赵文煊淡淡道:“我等身为人子,能为父皇分忧,自当仁不让。”

  话罢,他不肯再多说半句,只迈开大步离去。

  赵文煊目光幽深,步伐平稳有力,不疾不徐。

  如今局势,正与他此前预料一般无二。

  他固然与皇后母子仇深似海,恨不得吃其肉寝其皮,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既然当初已经决定先按捺下来了,就不会急这一年半载功夫。

  何况,赵文煊想要彻底报仇,少不得顺利登上大位,他这次剑指东宫,私人仇怨只占其一。

  其二,通州常平仓一事被推到顶点,其实越王也是会受些牵连的。

  太子与越王二人,在建德帝的眼皮子底下相斗多年,其实在建德帝眼中,这两个二人的糟心程度不分上下,太子出了大岔子,皇帝见了越王,很容易产生某些不美好的联想。

  这些微妙情感,俱需要细细揣摩圣意,赵文煊掌管藩地多年,上位者的心态,他比一直身在局中的越王更为敏感,于是,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他领了两个差事,成了常平仓事件的最大受益者。

  最后,若赵文煊将这两个差事办得漂亮妥帖,那么,他就能籍此机会,短短时间内便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

  一箭三雕。

  *

  户部尚书廖令安乃戴罪之身,自然全力以赴,兼又有越王秦王早暗中铺好了道路,他动作十分迅速,不过两日时间,便将通州常平仓一案,查得个“水落石出”。

  任明蔚利用职权之便,私通常平仓署官,将粮窖中好米偷运出去贩卖,然后采购最次等糙米回仓,籍此得了巨大差额,中饱私囊,这些都不变。

  但被焚毁的大批糙米,却是底下人不慎失火所致。

  最重要一点,任明蔚偷天换日之前,频繁进去东宫,影影倬倬中,这事少不了太子的影子。

  越王与赵文煊二人,都没有直接制造证据诬陷太子,而是弄出一些似是疑非的旁证,乍一看与东宫毫无关联,但细细品下来,却与东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毕竟太子也入朝多年了,他不是傻子,即便真插了手,也不可能留下明晃晃的证据。

  这般让人遐想连篇,果然比直接证据要厉害多了,廖令安将调查结果呈上,吞吞吐吐说罢,建德帝勃然大怒,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厉声呵斥了太子。

  皇帝根本没有给太子辩解的机会,劈头盖脸怒骂一通,末了,他指着太子,痛心疾首,“似你这般不顾黎明百姓者,朕如何敢托付以江山社稷?”

  此言一出,非比寻常,建德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否定了太子继位为帝的能力。

  太子大惊失色,这虽不是废了他,但却对他有致命性打击。

  偏任明蔚是东宫的人,满朝皆知,这回真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了,太子百口莫辩,建德帝撑着病体上朝,也不耐烦听他辩解,直接手一挥,让御前侍卫把太子押回东宫,无圣旨前,不得踏出半步。

  满朝文武心下一凛,建德帝这是要暂时软禁太子。

第113章

  “你说什么?”

  皇后大惊失色, 手上一颤, 天青色的刻花汝窑茶盏应声而下, 跌落在皇后膝腿之上,又滚落在地, “啪”一声粉身碎骨。

  滚烫的茶水泼在皇后裙摆上, 脚腿部位立即濡湿了一大片,皇后竟浑然不觉,只陡然大睁一双凤目,紧紧盯着眼前的白露。

  白露心惊胆颤, 偏不得不硬着头皮回话,她点了点头,小心翼翼道:“前面传信过来, 说太子殿下被陛下当朝怒斥, 现已押返东宫,无圣旨不得踏出半步。”这就是软禁。

  她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恐惧,其中不但有对眼前皇后的,更多的,还是对坤宁宫的前景。

  皇后已无暇分神其他,她身躯微微颤抖, 呆坐片刻,方如梦初醒, “腾”一声站起, 快步往外走去。

  她的步伐看似镇定与往日一般无二,但实际并非如此, 跨出正殿门槛时,皇后竟被绊了一下,猛一个趔趄就要摔倒在地。

  紧随其后的白露大惊,急急赶上两步,及时扶住皇后,她颤声道:“娘娘小心。”

  皇后明显是要却看太子的,只是东宫并不与内宫相连通,宫规严谨,后廷内命妇无圣旨,是不允许踏出内宫半步的。

  即便是尊贵如皇后,也不能违反这条铁律宫规的。

  且还有很重要一点,东宫位于皇帝寝宫乾清宫一侧,若想从坤宁宫到东宫,就必须经过乾清宫。

  建德帝正在暴怒之中,皇后现在去看太子,于大局毫无帮助不说,还会火上浇油。

  白露在坤宁宫当差多年,她心中很清楚,皇帝对皇后的态度,只能说是很一般,如今这情况,夫妻间那些许面子情并无作用。

  她小心翼翼说了句,“娘娘,您到东宫去,只怕有些不妥。”

  皇后站稳脚跟,沉默良久,方勉强按捺住满腹焦虑,折返正殿。

  她沉着脸来回踱步,思索片刻,只得命人立即传话庆国公府,让娘家设法支援太子。

  庆国公此时却并不在府中,他已身处东宫之内。

  建德帝下了口谕,太子不得出东宫半步,但却没有说不然外人进入,一下了朝,章今筹便直奔东宫。

  “外祖父,你说孤如今该如何是好?”

  太子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往日储君的镇定自若已端不住了,他焦虑难安,在屋中来回踱步,愤愤道:“孤根本不知任明蔚所为。”

  哪怕太子对招揽党羽宁滥勿缺,但这回他是真冤,通州常平仓之事,他确实毫不知情。

  章今筹花白的长眉紧蹙,他一早劝过太子,任明蔚为人贪婪,对其投靠应谨慎待之,只是太子早成人了,有了自己的主张,也不是事事都听他的。

  当初的担忧,如今果然成为现实。

  只是如今再说这些,已全无用处,章今筹抬眸,沉声道:“殿下,请稍安勿躁。”

  他的声音很高,十分严厉,让正不安踱步的太子倏地站住脚,“外祖父?”

  “殿下如今正处于困境,更应镇定下来,沉着应对。”章今筹声音缓慢,十分有力,能安抚人心,太子定了定神,勉强按捺下慌乱的情绪,在炕几另一侧坐下。

  “外祖父,那任明蔚胆大包天,竟敢如此行事。”太子开始思量对策,道:“孤必须将其从东宫上撕撸开来。”

  章今筹不语,路是该这般走的,只是事件已经爆发,如今再想撕扯开,谈何容易?

  太子完全不知道任明蔚行为,如今却有不少证据影影倬倬指向东宫,这里头,必然少不得越王的插手布置。

  也是因此,这几个月时间来,庆国公府乃至东宫一党,无法收到半点风声,也无法提前做出丝毫应对,今日才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更有甚者,很可能秦王也掺和进了其中,毕竟单凭一个越王党,是无法将事情办得这般完美,并捂得如此严实。

  越王秦王默契联手,东宫处境堪忧啊!

  章今筹不过沉思片刻,便把事情真相猜测了个八九分,偏他不能说出口,甚至还要否定一番,再好好安抚太子,以防太子焦躁之下,容易被人乘胜追击。

  “殿下莫要担忧,外边的事,老臣必努力周旋,”章今筹抬眸,道:“不过,如今陛下暴怒,殿下万万须冷静些。”

  太子到底当了多年储君,稍冷静了些,也知道慌乱无补于事,于是,他点头应了。

  末了,他又迟疑道:“外祖父,你说……”

  太子清楚这回情况很糟糕,顿了顿,他到底还是蹙眉问道:“……父皇会不会,废了孤?”

  他的声音夹杂一丝恐惧,从小到大,太子都知道建德帝不甚喜欢自己,他也就是占了嫡长名分,又有母后外祖家使劲,才被封为皇太子。

  太子还小的时候,母后便反复对他说,他必须勤修勉学,因为太子乃一国储君,将来是要承继皇帝之位的,没有足够本领,如何胜任天下之主?

  小太子很相信,虽天资所限,他在兄弟间不算出类拔萃,但他确实很努力的。

  待得长大些,进了学以后,太子才渐渐发现,纵观历朝历代,如他一般自小被封了皇太子者,居然没几个能顺利登基。

  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太子们折戟沉沙。

  他们的下场都很惨烈。

  这些事迹如同阳光下阴影,虽不显眼,但始终存在,太子每每受了挫折,总会不经意想起来,只是从来不肯宣之于口,示弱人前。

  这回打击太大了,面前的是亲外祖父,太子忍不住问了出口。

  “殿下放心,绝不会如此。”

  章今筹苍老的声音格外笃定,道:“陛下年迈多病,精力不济,他会怒斥殿下,禁殿下的足,但绝不会废太子。”

  这一点,章今筹倒不是安抚太子,废太子对于整个皇朝来说,是一件非常大的事,建德帝老了,又常常倒卧病,他同时也经不起折腾。

  若真废了太子,那么悬空的东宫就会成为越王秦王的目标,到时候又一番波涛将要掀起,这是建德帝不愿意看到的。

  如今的建德帝,必然希望朝堂平衡稳定,所以太子哪怕只剩下个空架子,也不能废。

  当然了,等皇帝山陵崩了以后,这空架子太子面对两个如狼似虎的弟弟,他也肯定登不上帝位罢了。

  建德帝心里必然也会清楚,只是不论是秦王还是越王,在他眼里,也有承继江山的能力。

  章今筹抬眸,看一眼面前勉强松了口气的太子,垂下眼睑,掩住所有思绪。

  庆国公府身处于风暴中心,能想明白这点的,除了章今筹以外,还有一个世子章正宏。

  等章今筹苦口婆心一番,暂时将太子安抚妥当后,回府后,世子自然又老调重弹,提起改旗易帜,转投秦王麾下的事了。

  在章正宏眼里,大外甥大势已去固然令人惋惜,只是庆国公府百年显赫,也不能就此沉寂在他们父子二人手里。

  只是章今筹听罢,虽眉心紧锁,但还是一如既往般坚定拒绝了,并让章正宏好生替太子笼络党羽。

  章正宏沉默片刻,也只得恭敬应了,东宫出了这般大事,他可以预见,很多有实力者如武安侯父子等人,会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笼络诸人并不容易。

  只是庆国公府到底是章今筹当家的,父亲既然拿了主意,他便须努力去办。

  章正宏拱手告退,出门之前,他还告诉了父亲,皇后派人传话之事。

  皇后的传话,只有一个宗旨,就是让庆国公府努力襄助太子,以摆脱这次困境。

  只是这谈何容易。

  章今筹沟壑纵横的脸上,又添几分阴霾,他静静看着儿子转出书房,隔扇门掩上。

  他垂眸。

  太子?秦王?

  *

  京畿之地本人烟稠密,又因天子脚下给人更多信心,即便各州县都有赈灾举动,很多贫苦百姓情愿走远一些,也要奔京城来,灾民很多,粮食压力很大。

  赵文煊领了差事以后,立即命人出京,往广平、蓟州等地常平仓调运粮食。

  底下人按往年情况估算一番,现今几个小常平仓里的粮食,大约能支应一个月左右。

  这与之前的设想差别不大,赵文煊松了口气,广平、蓟州存粮多,距离京城也不远,在年节之前,肯定能将粮食运抵京城。

  赵文煊亲自去视察了各个灾民安置点,又看过灾民的一日三餐,粥很稠,馒头也足够大,后厨一边做,前面一边分发,食物到了灾民手里,还是腾腾热气,能趁热吃。

  他很满意,这陈泉虽有种种瑕疵,但办事还是很稳妥的,难怪建德帝呵斥了他一番,却没有具体责罚。

  这种人为官也可以了,毕竟人无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