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赵文煊当时已油尽灯枯,又有顾云锦在身边, 他自然不会以身涉险,虽人在阵前,但身边守卫重重,绝不会让越王一方有机会乘虚而入。
他的车驾,本不在弓箭射程之内。
但偏偏,就激射出一支箭矢,直奔他后心要害而来。
顾云锦情急之下,勉力挪动他的身体,挡了一箭,那箭矢没伤到赵文煊,却让她当场香消玉殒。
这箭是何人射出,答案呼之欲出。
赵文煊恨极,可惜其时,他身体已经挺不住了,急怒攻心之下,加上极度悲恸,不过三日,他便与世长辞。
他上辈子死不瞑目。
在赵文煊心中,此仇比天高比海深,比他中毒之事尤甚几分。
好在赵文煊成长环境非同一般,城府也早历练出来了,重生后他方能按捺下所有情感,进京后照样与太子周旋,并不露丝毫破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太子居东宫多年,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根基不浅,赵文煊这辈子要与顾云锦携手白头,从没打算搭上自己。
那边厢,画眉已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细述了一边,她顿住话头,抬目看向那边的秦王。
赵文煊站起,吩咐道:“给她安排个新身份,放她出府。”他言出必行,并没有出尔反尔的打算。
画眉肯定不会再回京城,她既背叛了东宫,又道出越王一方不少隐秘,若被太子、越王知晓,绝不会容许她活在世上,不过,该有的防范还是会有的。
说着,赵文煊看向徐非,徐非心领神会,利落应了一声。
适当处理一下后,画眉便会隐姓埋名在秦地安家,她生活自由,但暂时仍不能免去大兴王府的监视。
“至于这几个,便处理了罢。”赵文煊淡淡吩咐一句,随即一拂衣袖,转身离开。
画眉大喜,拜伏在地,恳切道:“小女子谢过殿下不杀之恩。”
她喜极而泣,自进了暗探营之后,便是出任务,也有同伴在侧,既是协助,也是互相监督,从未有过脱身的可能,画眉没想到这一次任务失败后,反倒否极泰来,她终于能彻底摆脱这一切。
*
此一役,赵文煊抛出假虎符,将两党探子暗线尽数引出并铲除,可谓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他出了刑讯室,先至前殿外书房,安排好了后续的一应事宜,然后方返回了明玉堂。
此时已是天色渐暗,顾云锦翘首盼望了一天,见了男人,便喜形于色迎了上去。
“锦儿”,赵文煊见了她,薄唇扬起,不禁露出笑意。
二人双手交握,他也就是到了此处,心下方会真正松乏,得以歇息。
赵文煊心中虽一早对太子有了定论,但今日却是头回得到事实印证,他难免忆起旧事,情绪自与往日不同,两人如今心意相通,顾云锦敏感地发现些端倪,不由得有些担心。
她美眸染上一丝忧虑之色,轻声询问道: “殿下,事情可顺利?”
赵文煊拍了拍她的纤手,挥退了下仆,拥她行至榻前坐下,方答道:“锦儿勿要担忧,事情很顺利。”
他向来没有隐瞒顾云锦的意思,甚至还认为,她头脑并不笨也不算胆小,这些事情知道一些也是好的,当下,便从年前布置开始说起,一直到最后画眉的招供,俱详细说来。
当然,那些血腥之事,赵文煊便一语带过。
顾云锦听后,半响无言,她算是知道男人为何情绪不高了,毕竟,即便是早知道兄弟之间并无太多感情,但到了真正揭露开时,有几人还能保持畅快。
这皇家尊贵是够尊贵了,但感情实在薄弱如纸,兄弟间动辄就明暗算计,欲置对方于死地。
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这里头的利益纠葛太大了,帝位只有一个,绝不可能与人分享。
顾云锦并未惊异,只轻叹一声,握住男人大手,抬眸看他,道:“天家无父子兄弟,历朝历代皆如是。”
她轻声安慰道:“你不要难过,你还有我与孩儿呢,我们会永远与你在一起的。”
话罢,顾云锦捉住大手,覆盖在自己隆起的腹部,美眸带柔情,含笑看着他。
掌下隆起虽未高,但却万分实在而温热,爱人声音也不大,但却盛意拳拳,柔情满溢。
没有什么人或事,能比这两者更能熨帖赵文煊的心,那最后一抹残余的沉重也被尽数挥去,心中再无伤感遗憾,他扬唇,展臂搂住她,笑道:“这是必然之事。”
赵文煊低头轻吻了吻怀中人的发鬓,与她交颈相拥良久,他方温声说道:“府中所有暗探眼线,基本已一网打尽,只可惜……”
除了建德帝的人不能动以外,便剩下那个下毒者了。
赵文煊想及此处,浓黑剑眉不禁微蹙。
司先生还在秦地,每个月会过来大兴一趟,因此可以确定,那毒性根除后,他便未再着过道。
这就说明,赵文煊的防御措施是对的,自从他的一应膳食尽数由明玉堂小厨房提供后,那人便再无下手机会。
可问题是,那个下毒者同样销声匿迹,无从找寻。
赵文煊派遣暗卫监视前殿膳房已有数月之久,却没发现有一人不妥。
这绝非那人不急着下手的原因,要知道,当初他不过一会到大兴,那毒就冒头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便是那人根本并非隐身于膳房,而是另在他处;其二,那就只能是对方察觉了赵文煊的行动,立即住了手,并重新潜伏下来,以待他日伺机再动手。
除此之外,应再无其他可能,毕竟赵文煊很重视这件事,派出去人手极多,说句绝不夸张的话,膳房诸人便是上茅房也逃脱不了监视。
赵文煊敛目,再次仔细将身边所有心腹推敲一番,结果一如从前,依然未能发现丝毫端倪,他剑眉愈发紧蹙。
顾云锦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安慰道:“殿下不必担忧,只要我们把住吃食,不再让人有可乘之机,总有一天能把那人逮住的。”
她很关心此事,男人未竟之言,她立即便听懂,可惜她并不能帮上忙。
“那人肯定会动起来的。”她凝眉道。
这话倒是真的,即便这下毒者很有耐心,又能如何,他背后的主子未必能慢慢等,一旦对方的主子催促了,这人就必须得再次动手。
赵文煊从京城回来后,嫌疑人的范围大大地缩小了,暗卫们因此已能腾出足够的人手出来,对怀疑对象一一进行监视,此人不动则罢,一动必然会被发现。
赵文煊赞同点头,道:“锦儿说得是。”他轻抚顾云锦粉颊,微笑看她。
他并非褊狭之人,既然急不来,说过之后便抛开此事,不再多想,专心与顾云锦说话。
“孩儿今儿可乖巧?”赵文煊摩挲着顾云锦的腹部,专注感受一番,方柔声问道。
他话罢,抬目看着顾云锦,眉眼带笑意,柔和了他偏冷的五官,满足欢欣之意,不经意从扬起的唇角溢出。
顾云锦曾与他闲聊过,说孩儿在母腹中是有感觉的,于是,男人便总爱与她的肚皮说话,然后再问“孩儿今日可乖巧?可欢喜?之类的话语。
他满怀期待,慈和父爱清晰可见。
顾云锦微笑点头,认真地回答道:“孩儿乖巧极了。”她俏皮眨眨眼睛,又说:“就是很想他父王呢。”
“还有,”她侧头定定看他,美眸含水,语气有些小撒娇,又有些小委屈,嗔道:“孩儿娘也想他父王了。”
话罢,顾云锦又肯定道:“很想很想的。”
这般缠绵的情语,即便赵文煊心硬如铁也要柔化成水了,更别提这母子二人是他此生仅有的软肋。
他叹慰,“我也是极想你们的。”
除了专注室公务外,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白日还好些,晚上孤枕难眠时,更是倍感煎熬。
天知道,他半年之前一直都是独自安枕的,现在再回想从前,竟觉万分遥远。
赵文煊垂目凝视怀中人,有些感慨,难怪便是英雄,也难过这美人关。
爱侣久别重逢,愈觉难舍难分,两人相视良久,不知谁先起的头,便吻到一起去了。
顾云锦怀孕月份不大,身形无甚变化,只不过却敏感不少,她在男人有意无意的轻抚下,美眸微闭,呼吸渐渐不稳。
甜香气息溢满心肺,赵文煊拥着顾云锦渐渐软下来的娇躯,心下却微微一动。
“锦儿”,赵文煊轻轻唤了一声,声音低沉,此刻带些许暗哑。
他黑眸暗沉,似有暗流涌动。
不论是良医所那个老良医所言,还是赵文煊与司先生询问孕期有关事项时,对方偶有提及,两人皆一致表示,妇人有孕满三月后,可适当有房事。
他年轻气盛,刚浅尝滋味后,便因孩儿到来而中断,如今二人久别重逢,又刚好过了禁制期限,此念一起便如大浪不歇,一发不可收拾。
“锦儿”,他亲吻着她的耳垂,又轻唤了一声。
顾云锦呼吸愈急,他垂目注视那娇艳的如花玉颜片刻,再次俯身吻住两瓣樱唇,大手轻抬,拔下她鬓上束发金簪。
点翠赤金簪子落地,一头如绸般的墨发倾斜而下。
第55章
顾云锦轻轻应了一声, “嗯, 殿下。”
二人分开些许, 她侧头看他,缠绵的热吻, 让她本就含烟带雾的美眸水汪汪一片, 顾盼之间,柔情缱绻倾斜而出。
赵文煊垂首,吻向她一双惑人心魄的眸子,双臂微微使劲, 将她抱紧,下了软塌,向那边的透雕四簇云纹月洞式门罩架子床行去。
“锦儿别怕。”赵文煊轻拍她的背部, 安抚于她。
顾云锦轻轻“嗯”地答应一声, 纤臂环住男人颈脖,将一张染绯的粉面埋在他的怀中,仅余一边羞得通红的玉白耳垂露在外头。
她当然知道男人要干什么,她也想他了。
顾云锦也被科普过不少孕期知识的,她知道如今是要缓着些,也是可以的。
赵文煊轻笑一声, 都是要当孩儿娘亲的人,他锦儿的脸皮还薄得很。
他几步便到了黄花梨架子床前, 将怀中人小心放下, 随即拂下两幅嫩绿色榴生百子纹锦帐,翻身而上, 将人拥抱住。
顾云锦腹中有孩儿,赵文煊动作间自万分留神,但就是这般小心翼翼间,却另有一番销魂蚀骨的滋味儿,让人心醉神迷,回味无穷。
耳鬓厮磨,轻波缓浪,这般纠缠许久,方渐渐云收雨歇,平静了下来。
天黑了下来,屋外已掌了灯,室内却仍旧昏暗得很,顾云锦羞不可抑,只侧头微阖美眸,不看男人神采奕奕的英俊面庞。
赵文煊轻笑一声,也没再逗引她,只取了披风裹住她的娇躯,抱起她往隔间浴房梳洗去了。
浴房中的香木大桶早备了香汤,待二人梳洗一番后出来,内屋早收拾妥当,掌了灯。
室内早换过气,那暧昧的气息散尽,墙角的蜻艇腿高几上香炉正升起袅袅香雾,淡淡的梅花香气沁人心扉。
赵文煊亲自给顾云锦传了外衣后,又抚了抚她的腹部,再一次温声问她可有不适。
顾云锦摇了摇头。
赵文煊便放了心,吩咐下仆传膳,今日晚膳也耽搁了少许时候,他有些懊恼,她娘俩可饿不得。
顾云锦最近胃口不错,让赵文煊看着十分高兴,不过她也没敢多吃,怕积了食反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