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糖不是雪梨/岁盏
来之前不确定具体是什么病，她自然不能说有十分把握，现在看到了这些人发病的征象，她心里已经有章程了，只要再见一位确诊患者，明确病情就可以开方子。
正这么想着，义庄外响起一阵马车声，青鱼走出来就看到一位浑身烧的通红的女人躺在义庄门口的地上，一辆马车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看样子是患病后被抛弃。
那女子烧的神智不清，又被丢在寒冷的屋外，就算不被病死也要被冻死。
青鱼上前给她把脉，彻底搞清楚了这个瘟疫的由来。不过是一场病毒性流感，在现代也许挂几天盐水吃一点抗生素就好了，可在医疗落后的古代，发烧就是一件要命的事，更何况这种持续高热的流感。
“走吧，我们去城里找个地方住几天，把她也带上。”
即使找到了瘟疫的源头，马上就可以解决，青鱼还是轻松不起来。
她的头脑中储藏有很多先进的知识，它们对人类社会来说是瑰宝，可在整个社会大环境的落后的背景下，她能改变的东西依然少之又少，这让她感到一丝无力。
这么多年，她对洛旻潜移默化的灌输着各种思想，人与人之间的平等、男女性别间的平等、社会的发展规律、知识、经济对社会的推动力......
她在尽力教导着那孩子，想让他成为一位名留青史的明君，改变如今整个社会落后的现状。
但青鱼此刻突然觉得，也许她还可以再尽一份自己的力量，更快的促进时代的发展。
*
青鱼留在泗阳城呆了三天，第一天她就开好了药方，给那位被她带回来的纭娘喝了，第二天纭娘的病情就有了好转，第三天青鱼把药方匿名送去城中官府，然后启程回京都。
回去意外带了个纭娘，她是个苦命的女子，家人不顾她的意愿把她卖给当地一位富户做小妾，结果染了这时疫被丢了出来。青鱼救了她之后，她死活说要给青鱼做牛做马，报答救命之恩。
来的路上快马加鞭，回去倒显得很悠闲。
途中纭娘得知青鱼身份，着实惊讶了一瞬，而后侍候青鱼更加尽心起来。
她在那富商府中被搓磨惯了，侍候人的本事很不错，比碧荷、穗香这些跟随青鱼多年的丫头也差不了多少。
回到皇宫，如青鱼所料，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离开过。而原本死伤无数的瘟疫，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解决了。
后来倒是听闻有前朝有官员上报，泗阳城发现瘟疫，幸而城中官府管理得当，瘟疫没有蔓延而是根除了，得到皇帝好一番嘉奖。
日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过，只是青鱼更多时间放在了读书写字上，偶尔绘几幅画，偶尔下下棋煮煮茶，越发修身养性起来。
柔妃和赵充媛依旧时不时造访，她们二人都有一个女儿，紫蕴这年满了十八，紫薏也有十七了，在十五六岁就嫁人的古代，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姑娘了。
只是她们的娘舍不得，才留了她们许久，不过最近也在相看婚事。
她们给女儿找未来女婿的时候，偏爱问青鱼的意见，似乎觉得青鱼看人的眼光很准一样，也不知是哪来的错觉。
不过青鱼也有好好看过，还特意开了个宴会见了人，然后凭感觉指了她们拿过来的名单中的两位。意外的是，那两位年轻人品行真的很不错，与两位公主成婚后生活都挺和睦。
紫蕴婚后出宫住在公主府里，柔妃请旨跟随她一同过去住了。
赵充媛还住在宫里头，她更喜欢热闹，宫里有好几位处的好的姐妹，可以一起喝茶聊天。
也就是在洛旻十八岁这一年，他被册立成了太子。
立太子不到一个月后，楚钰就病了，他病的很严重，短短几天时间整个人都消瘦了下来，躺在床榻上气息奄奄，面色灰败。
青鱼是得了他的口谕过来的，已经成了一位老者的大太监恭敬的在前方引路，带她穿过一个个门，走进这厚重寂静的宫殿里。
殿内燃了香，门窗关的紧紧的，昏暗的灯光下视线模糊，浓厚的香料的味道有些冲鼻。
“你来了。”
明黄色的床上，苍老的人发出嘶哑的声音，喉咙里仿佛聚集着浓厚的痰液。
青鱼在床边坐下，神色平静无波，看向楚钰的表情和以往没什么变化——依旧死板、无趣。
“这么久了，你还是这个样子......”楚钰喘了几声，气喘吁吁的说道，“真是、不讨人喜欢。”
说完，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青鱼没说话，也没动。旁边有宫女慌忙上前给他拍背，送上一杯茶水。
“你快死了。”青鱼就在这时候开口，语气平淡的说道，“最多还有三天时间。”
“咳、咳，我知道。”楚钰慢吞吞的，一字一顿的说：“是贵妃给我下的毒，我竟早没发现......等发现了已经为时已晚......”
“那你叫我过来是做什么？”
“太子是你教养长大的，他心里恨我，只听你的话。我这回只是想求你，等我死后，不论贵妃做了什么，请好好待她。”
青鱼仔细的看他，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她很难理解爱情的真正含义，楚钰可以流连花丛，完全不顾周粥的心情，却又在这时候表现出对周粥的在意。
这样矛盾的感情，太复杂了。
她思考了一会儿，想不通便丢开了。感情这种东西想一想都觉得很麻烦，实在叫人搞不懂有什么好的。
见她没有回答，楚钰似乎是急了，他挣扎着从床上抬起身子，喘息着道：“看在我这么多年，没有动你的份上！”
在这深宫中，身为主人的皇帝，他怎么察觉不到一些东西呢？
只是最初他不在意，后来才发现养虎为患。他知道青鱼在为洛旻收买人心，知道朝中几乎大半的官员都投靠了她，知道以她现在的力量，哪怕自己没出事也完全可以推翻他，逼他退位让给洛旻。
他没有去阻止而是放任，因为他清楚，最后只有洛旻有资格继承这个位置。
青鱼回过神，淡淡颔首：“可以。”
她走出那寂寂的宫殿，站在门口回望了一眼，里面是一片一看就感觉压抑的昏暗颜色，转过头，屋外是的天空是蓝色的，一层层的白色云朵堆在上面，阳光柔软又温暖。
两天后的夜晚，皇帝居住的龙庭殿被包围，三皇子洛沂带领一队人马逼宫，威胁皇帝传位于他，被及时赶来的二皇子和李将军拿下。
和洛沂合谋的是贵妃出身的周家，周家里有位乃是禁卫军首领，禁卫军看守整个皇宫，一旦被收买整个皇宫就毫不设防，洛沂才敢如此大胆的直接逼宫。
此事发生后，皇帝当场气绝而亡，太子即位，下旨三皇子一生圈禁，周家流放。
贵妃对家族获罪的消息表现的并不在乎，却疯狂的求情希望新帝饶洛沂一命，那是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唯一一个孩子。
为了这个孩子，她甚至都放弃了楚钰。
第40章 宫廷文十二
由于楚钰临终前的请求, 洛旻没有对贵妃与洛沂赶尽杀绝，而是将他们贬为庶民，逐出了皇宫。
青鱼和淑妃出宫那天，恰巧也是周粥离开皇宫的日子。她从马车中看到宫门口被赶出来的女人, 面容上看并不老, 身上穿着略微朴素的衣服, 神情有些呆滞的模样。女人身边跟着一位小丫鬟, 和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少年大声的呼喊着：“本殿下可是三皇子！你们怎敢如此无礼！”
他比洛旻小五岁, 不过刚刚十三岁的光景, 在现代才刚刚读初中。可他一张脸扭曲着，满脸阴鸷的神色, 看起来疯狂又可怖。
青鱼只不过瞟一眼，视线并没有停留太久，平静放下了遮挡窗户的帘子。
车辆逐渐远去，将那些混乱全部抛在身后。
这回出宫青鱼是光明正大的，坐的马车也很宽敞, 里面除了她和淑妃，还有两位是碧荷和纭娘, 都是说要跟随她的。
穗香留下来照顾洛旻, 柔妃跟着紫蕴住在公主府里, 赵充媛依然留在宫中没有离开。
马车到京都南面城门停了下来, 淑妃从车上下去，车外等候着一位身穿玄色劲装的男子，那男子脸庞刚毅, 眉眼间微微染了风霜，站立在城门边如一座坚不可摧的磐石。
男子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淑妃走到那人身旁，利落的翻身上马，一袭红衣迎风摇曳。
“青鱼，我要走了。”李淑婉洒然一笑，冲着青鱼扬声道。
她很少笑，常年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可笑起来却粲若春花，带着张扬的明媚与朝气。
青鱼没下车，坐在窗边朝她笑道：“走吧，有时间就常回来看看。”
俩人挥手道别，看不出来多少离别的伤感，仿佛这一别只是暂时的。
李淑婉不是多扭捏的性子，看了那站在一侧的男人一眼，那人便也干脆的上了马，坐在她身后将她环入怀中。
她最后回首遥望青鱼，转头扯动马绳疾驰而去，冽冽的风吹过马上人的衣摆，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青鱼看着她远去的影子慢慢变小，直至再也看不见，才收回视线吩咐道：“走吧，去白鹭山别院。”
京郊有座风景秀丽的白鹭山，山上建有一座小型皇家别院，那里将成为青鱼往后的住所。
她早已跟洛旻说好，等他即位便会离开，往后皇宫诸事全与她无关。不过他若遇上难题无法解决，也可以来询问一下她的意见。
到了白鹭山，青鱼首先将这里的环境打量了一番。
这边位于远离城中的京郊，山上因有皇家园林，没有其他住户，山中景色很是幽静美丽，青鱼还发现了好些翩飞的白鹭。山下则有一个镇子，就叫白鹭镇，镇上人口不少。
至于这个别院，虽然称作是别院，可作为皇家出品的东西，它其实占地不小，整个院子圈了很大一片山头进去，里面世代居住的家仆有十几个，维护着白鹭别院的整洁与安全。
青鱼在白鹭山安顿了下来，吩咐下人闭门不见客。第一个月，她收到了好几封皇宫来信，有洛旻的、赵充媛的、柔妃的。洛旻是来问问题，或是关怀她住不住的好，赵充媛则是控诉青鱼这时候跑了，把皇宫事务都丢给她，整个人忙的团团转，柔妃却是问她什么时候可以来拜访。
一个月后，青鱼终于从书房走出，手里捧着十几本厚厚的书册。
“碧荷，你叫人下山去张贴告示，说是白鹭山上开了一个书院，可免费送十岁以上的孩童来读书。”
她对等候在一旁的碧荷说，埋在书房一个月，她身上萦绕着浅淡的墨香，看过来的眼神温和厚重，如温暖的流水一般。
*
白鹭山上住着一位贵人，这是白鹭镇里每个人都知晓的消息。几十年前宫中有位受宠的娘娘喜爱白鹭，就经常来白鹭山别院暂住，次次前来时都有无数仆从环绕，声势极为浩大。
一个月前，白鹭山别院又住进去人了，虽然无人看见那位贵人，可听下山采购的仆从说，那位贵人的身份比从前的妃子还尊贵。
白鹭镇里头人人都在猜测，来的是哪位贵人。
还没猜出个所以然，别院中突然传出一个消息：白鹭别院里住的那位主人开了个白鹭书院，只要想就能送孩子去读书，一个子儿也不收，无论男女。
众人哗然，如今送孩子读书可不是容易的事，因为学费太贵了，很多家庭交不起给老师的束脩，没办法送孩子上学。
甫一听闻这消息，白鹭镇里的人观望了两日，就有人家送了符合条件的孩子去山上，其一是真想送孩子读书未来光耀门楣，其二也是存着搭上贵人的心思，若是能讨贵人欢心，荣华富贵不就是唾手可得？
白鹭学院创立的消息传的很快，毕竟这里离京都不远，不同于白鹭镇里一无所知的平民，京都里头的权贵们都清楚住在山上的是当今太后。
这位太后以往表现的并不高调，在后宫中如透明人一般，抚养的儿子登上帝位，她不想着去享受荣华富贵，反而跑出来开什么书院，叫人只觉荒谬。
然而也有一部分人了解青鱼不似外表那般低调，事实上如果不是她，也许还没有陛下的今天，真正的她深不可测，远不像众人看到的那样弱小无用。
可不管众人是什么想法，只要她是太后，是当今圣上看重的母亲，她就不容小觑。京都里陆续有人送了家族的小辈来白鹭书院，有的是想讨好，有人则是盼望孩子真正学到什么。
无论来到白鹭书院的学生的用意是什么，反正表面上看，就是不过五天，白鹭书院便招满了一百个人，书院院长宣布不再招人了，如果中途有人退出会补录。
送上山的一百个人里，权贵出身的孩子只有十之二三，剩余的都是那些交不起学费，无法供孩子读书的穷苦人家。
其中有一大半甚至还不会认字，于是开始教学的前一个月，青鱼让会写字的那些学生教导不会的学生，务必让他们在一个月内学会基础的读写能力。
一个月后考核，不通过者会被开除。
青鱼特意选了十岁的孩子，因为十岁的年纪，大脑发育已经趋于成熟，逻辑思维也无限接近于成年人，面对高强度的学习和严格的要求，他们完成的几率更大，如果不能达标也不必再学了。
她要教给他们的，不是正统的四书五经，而是经过她回忆提取出浅显知识的现代课本，很多东西她现在无法实现，可她会尽力将这些理念传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