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晶
晚饭之前，钱程莫带着礼物赶到，礼节周到地问候着秦妈和秦爸。
大概是很少参加这类的聚会，他的礼节到位却略显生疏，同在学校的时候不一样，男孩换下校服，穿着颇为正式，头发也好好地梳理整齐，看起来比平日成熟不少。
秦妈还是第一次看到秦暖的这位后桌，被钱程莫那周身的书卷气质震慑，居然连用词也变得文雅起来。而等她知道自家女儿这个学期的进步有不少的一部分要归功于钱程莫的辅导之后，她的态度就愈发热情了起来。
等钱程莫与下楼的郝佳佳在客厅沙发上汇合的时候，秦妈把自家女儿叫到一边，忍不住在她耳边发出窃窃私语：“这个男同学虽然长得没那么好看，但是一看就很聪明很有文化的样子……妈觉得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那种人……妞儿啊，我觉得这个也可以……”
我觉得不可以。秦暖一脸冷漠，默不作声听完了秦妈的安利之后直接绕过她走了出去。
比她先走一步的郝佳佳早就在沙发上跟钱程莫掐了起来，这姑娘记忆力如同金鱼，平日也不算记仇，但出于对学神的敬畏与痛恨，每次见到钱程莫都忍不住想要挑衅一下。
钱程莫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随口一句话噎住郝佳佳之后，因为室内的温度太高，他起身将穿在外面的黑色呢绒大衣脱下。
“我来吧。”秦暖正好在这时候走过去，就顺手接过对方的大衣，转身挂在了衣帽架上。
钱程莫站在原地看着她的的动作，没说话，只是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
白色的衬衫、咖啡色马甲与黑色西装裤，加上那副眼镜带来的加成，让看似普通的少年散发出有别于以往的强烈知性气质。
如果说学校里的钱程莫就像是蒙尘的珍珠，此刻的他就像是被擦拭了几下灰蒙蒙的外壳，从底下透露出些许的光晕。
郝佳佳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对方过于郑重的打扮，忍不住遵循心底的直觉开口吐槽：“喂，钱大学霸，你今天打扮的好骚包啊……就像开屏的孔雀。”
“你觉得，像你一样打扮随意地过来更好？”钱程莫的视线停留在踮脚挂衣服的少女身上，闻言头也不回地反问了一句，语气淡淡的。
“哪里随便了！”郝佳佳撇了撇嘴，嘴上不认输，“我这是正常的打扮！谁像你一样，穿的好像要去参加宴会一样！等等，你不会真以为过来是参加什么宴会的吧？”
钱程莫沉默了。
“什么宴会？”秦暖已经转过身来，刚好听见最后一句话。
“我在说钱程莫的穿着啊！你看他！像不像要去参加宴会的小少爷！”郝佳佳笑嘻嘻地说。
秦暖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钱程莫，注意到他似乎有点僵硬，声音也轻了一点，安抚地说：“生日宴会听起来也不错。不过，我没有那么多朋友，是凑不齐一场宴会的。没跟你说清楚，抱歉。”
钱程莫松了口气，说：“没事，是我做了多余的事。”
“不过说起来，你今天跟学校里真的很不一样，感觉一下子成熟了好多，还挺帅气的。”秦暖见他放松下来，才笑眯眯地调侃了一下。
说实话，虽然钱大学神在她心里已经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了，但他在她心底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他强大的智商、理性的逻辑思维……至于那张脸，她还真的没怎么注意过。
今天却莫名觉得这家伙一下子闪亮了起来，光凭脸和气质也能在她记忆里留下一席之地……原来动画里那种灰姑娘打扮了一下直接成为公主的剧情真的有可能发生么。
“……生日快乐。”钱程莫沉默了一下，对秦暖的调侃没有给出回应，直接递出了自己准备好的礼盒。
“谢谢，我可以马上拆开吗？”秦暖也随意地放过之前的话题，直接询问。
“可以。”
“我去拿剪刀！”郝佳佳立刻举手，行动力很强地找来了剪刀。她现在好奇心爆棚，很想知道钱程莫这个冷漠到让人怀疑没有情商这种东西的家伙会送出什么样的礼物。
在两人的注视下，秦暖拆开礼物，发现一个丝绒盒子，里面是一对精致的珍珠耳环。
圆润奶油色的珍珠在灯光下散发一种温润的光泽，珍珠底下托着的是一堆由碎钻拼成的蝴蝶结，整体造型少女中带着一丝可爱。
“很好看，谢谢。”秦暖的笑容中多了一份真心。
虽然不管朋友送什么礼物她都会真诚地道谢，但是遇上这种符合审美的自然心态又有些不同。
不过……
秦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问：“你知道我有打耳洞？”
校内自然是不允许打耳洞的，秦暖平日在学校里也从来不戴东西，以前只有跟聂泽一起出去约会的时候才会带——
平日里有长发的掩饰，秦暖的耳洞也并不算太显眼，她没想到钱程莫的观察力强到这种地步。
“有一次不小心看到过，耳洞的痕迹还挺明显。”钱程莫平静地解释了一下。他观察着秦暖的表情，辨认出她此刻心情不错，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他原本是准备送一套质量非常高的习题卷的，幸好被管家阻拦住了，如果是送那个，现在就看不到她的笑容了吧。
亏得他的气质实在太难让人想歪，就连最八卦的郝佳佳都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她觉得奇怪的点在另一个方面——
“哇，没想到眼镜男也会送这么正常的礼物。”郝佳佳张了张嘴，回想起自己送的习题集，心中莫名觉得自己输了。
看看秦暖当时要打她的样子，看看她现在语笑嫣然的样子……
啧，女人啊。这也太现实了吧。
不对！自己之前拐弯抹角地去问的时候，钱程莫这家伙明明若无其事地推荐了习题册来着！到头来自己却送了这么好看的东西！这个心机狗！
郝佳佳在一边自己把自己气成河豚，用阴险的目光扫描着钱程莫，却被对方全程无视。
“我还以为你会送练习册之类的东西。”秦暖左右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好友，笑容怪怪的，她怎么觉得这两个家伙应该送的礼物搞反了呢。
“那个我也准备了。你喜欢的话，我明天给你带过来。”抢在想要告状的郝佳佳之前，钱程莫毫不犹豫地说。
秦暖：“……？”
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谢谢，但是不用了。”
晚饭开始之后，秦暖和众人唱歌许愿，分食了蛋糕，接着开始享用秦爸准备的大餐。虽然人数不多，气氛却很融洽。郝佳佳作为活宝级活跃气氛的宝藏女孩，轻易就能将话题超热，和秦妈一唱一和带动了全场的气氛。
身为IT公司高管的秦爸，却意外地和钱程莫很有共同语言，两人在专业领域上相谈甚欢，一时间秦爸颇有遇见知己的兴奋感。
秦暖默默吃着蛋糕，时而搭一些话，更多的时候，只是一手托着腮，含着笑意注视着眼前的场景。
空荡荡的内心被一股脉脉的温流淌过，滋润得不得了，现在说不定是她穿越以来最幸福的时刻。
她的目光不知不觉越过眼前的饭桌，游移在无人的客厅。
客厅的角落，已经被取下了帽子，但还披着斗篷的小虎斑原本正蹲在笼子前吃着加餐，似乎注意到人类的视线，它猛地抬起脑袋，左右警惕逡巡，小爪子护住食盆。
那双漂亮的碧色猫瞳，隔了半个客厅，与秦暖对视着。
也许是从秦暖不同以往的眼神中察觉了什么，一看她就会炸毛的猫此刻却很安静，好似预感到了什么。
***
灯火通明的楼房外，一辆漆黑的轿车静静停靠在路边。
燕禹一手撑着方向盘，头看向窗外，隐约能听见从一楼敞开的窗户里传出的欢声笑语。
他听了一会，笑着侧头问：“真是热闹啊。怎么，你不准备进去加入他们吗？”
燕尧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微微低垂着头，把玩着手心的一个盒子，即使听到兄长的问询也没有任何搭理的意思。
一个月不高的时间，少年的身躯好似抽条般地长高了一截，暴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不复白皙，留下阳光倾泻的痕迹，举手投足，不经意流露一种凛冽如刀锋般的气质。但与那被磨练出的凛然气质相反的，是他此刻有点忧郁的神情。
以燕尧经过训练后更为敏锐的听力，轻易就能分辨出那房子里各种声音的主人，其中一道不时响起的女音更像是刻在他心底深处，轻易就能勾起他的各种情绪。只要下车，敲门，就能见到声音的主人，但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却迈不开步伐。
“时间能冲淡一切，我觉得这一点对大部分人都可以适用。就比如我，还有你心上的这个女孩。你觉得呢？”燕禹慢悠悠地叹息，眼神认真地凝视着自家的傻弟弟，脸上仍旧带着似真似假的温柔笑意。
掐着时间，在暧昧的萌芽时期将两人分开，在最可能出现变化时戛然而止，或许是他做过的最仓促也最正确的一件事。这也是他能想到，对自家弟弟伤害最小的一种方式。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燕尧猛地抬起头，一把抓着燕禹的领口将他撞在车门上，原本还沉浸在秦暖不回消息的冷淡态度中的少年，仿佛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了很多东西，又惊又怒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别太感谢我，我只是在认真履行兄长的职责而已。”燕禹面对那双仿佛要择人而噬的可怕眼睛，仍旧能笑得出来，“谁叫我家的傻弟弟，总是太过长情。记起事情来，过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忘。”
对于母亲的死，他最初也曾悲痛过、仇恨过，最终也还是随着时间释怀了。对此，父亲也是一样，就算是当初最疼爱母亲的外公一家，也是同样。
只有这个傻弟弟，仍旧行走在过去的时光里，将那份沉痛的重量牢牢背负在心上，不肯忘怀。
对于这样的弟弟，如果能找到一份新的恋情，新的寄托，说不定还是一件能治愈他身心的好事。不过要是找到的对象出错的话，反过来也能造成持久而无法遗忘的创伤。
作为一个好哥哥，自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在察觉到燕尧身上那点暧昧的苗头之后，燕禹当然是第一时间就找人把秦暖的身份资料查得干干净净。
而他所得出的结论就是——
“相信哥。这次真的是为你好。这个女孩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单纯，她胆子大的让我都有点吃惊了。”燕禹语气微妙地说，“她还有个秘密交往的男友，你知道吧？虽然现在好像是分手了，不过在那之前，她就在勾搭你了。这女人想找你做备胎啊——”
那看好戏般拖得长长的语调最终被一拳打断。
燕尧一般而言并不会对家人使用暴力，但眼前这个试图插手他的人生的兄长讨人厌程度已经突破天际，不打一顿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作者有话要说： 看着被打得偏过头去的哥哥，燕尧冷笑了一下，说：“你以为我不知道？”
燕禹：“……哈？”
☆、第四十六章
燕禹觉得自己可能为弟弟操劳过度，导致听力出了点问题，等下要好好去看医生了。
他用力揉了揉耳廓，动作有些滑稽，但他自己却是毫无自觉，若无其事地跳过自家弟弟刚才的话：“总之，那个女孩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燕尧：“我说，我知道。”
燕禹：……？
他终于演不下去了，满脸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弟弟：“呦，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勾搭了，你不是最讨厌那种人了吗？”
燕尧冷笑：“哪种人？”
燕禹看着自己这个倔强的弟弟，声音放低了一点，回答：“对待感情不专一的人。”
燕尧也抬头看自己的哥哥，声音冷淡：“你是在说你自己吧。别总把自己的情绪加诸到我头上。”
他知道眼前这人想起了什么。他们的母亲病逝前，还一直对父亲的冷淡耿耿于怀，疑心他在外面有了新欢。
那时的燕尧还不太记事，记忆里除了母亲就是母亲，但作为更加年长的哥哥，燕禹当初有可能发现了什么。
这人对待感情的洁癖程度，可比他要厉害多了。
而且——
“她也没有……对感情不专一。”燕尧略微扯了下嘴角。
时至今日，他自然看得出来秦暖当初表现中的违和感。
只有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的人，才会用那种拙劣的借口反悔。
但无论她原本是怎么打算的，之后落入他眼中的秦暖确实不是玩弄感情的人。
正相反，她似乎还有点避之唯恐不及。
燕禹看着自家弟弟嘴角淡淡的笑容，只觉得头痛。
特意分开了这么久，女方有没有什么感情变化还不知道，自家弟弟这是越陷越深的趋势啊！
没道理啊，那女孩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好看了点、气质温柔了点、成绩好了点……这样的女孩在四方城一抓一大把，根本谈不上有多独特。
从资料上得来的了解已经不够了，燕禹觉得，自己可能有必要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个叫秦暖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