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陆缜觉着这名字颇涩口,蹙了蹙眉道:“他是谁?”
围棋班的老师…四宝囧囧道:“就是…教我下棋的先生。”
他嗯了声:“我给你的棋谱可有认真看过?觉着如何?”
四宝道:“回督主的话,挺好的…就是我不太看得懂。”
他一哂:“你倒是实诚。”
四宝顺杆爬,嘿嘿笑道:“都是跟督主学的。”
陆缜瞥了她一眼,跟他学什么都能学的来,学‘实诚’二字真是天大的笑话了,要是换个人说,他指定以为她在讽刺。
四宝正对上这斜斜一眼,只觉得其媚竟也如丝,心肝不由自主地乱跳起来,他在暖阁里穿的寻常,反倒衬出几分慵懒风情,头发也散了下来,几缕青丝低垂,越发显得艳若桃李。
她忙低下头不敢再看,脸不知不觉就红了。
陆缜没想到她下个棋也能脸红,又瞧了她一眼,想想她那古怪的爱好,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小东西。
四宝缓了会儿才把心跳压了下来,贼眼再不敢乱瞄,规规矩矩地低头下棋,不过这时候夜已经深了,她脑子转的再灵也抵挡不住生物钟的侵袭,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
陆缜见她眼皮子都快粘一块了,放下手里的棋子:“今日就下到这里吧,你先回去。”
四宝假装客气了几句,见他似笑非笑,忙把嘴巴闭紧了,她正要转身告退,他似想起什么一般,突然道:“先等等,有样东西要赏给你。”
第十五章
四宝面上一本正经,心里暗搓搓地期待起来,在袖管里苍蝇式的搓了搓手,嘴上却道:“督主太仁厚了,这如何使得,奴才什么事儿都没干,怎么好意思在您这里连吃带兜的?”
陆缜没搭理她的口是心非,让成安取出一块司礼监的牙牌来:“总不好让你空手拜一次年,拿着这个,你以后就能随意出入司礼监了。”
四宝激动的手直颤,这是简简单单的一块牌子吗?不是的!这可是她成功抱上大腿的证明啊!以后有哪个不开眼的太监宫女敢招惹她,她就直接把牌子一亮,丫看见没,哥可是司礼监罩着的人!
陆缜当然猜不到她脑补了这么多,见她开心的浑身打摆子,也不由得笑了笑,垂眼把腰间的玉佩解下来扔给她,唇角勾了勾:“这是赏你年糕做的不错。”
成安眼睛都瞪圆了,四宝没体会到其中深意,激动之情就没有收到牙牌那么高涨,不过仍是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道了谢就要揣进怀里。
陆缜看着她动作:“你就这么放着?”
四宝茫然,想了想才道:“奴才…没带锦盒过来,督主放心,奴才回去之后,定然给它打个盒子供奉起来,每天上三柱高香参拜。”
陆缜:“…”
他斜睨她一眼,取出一块帕子来地给她:“好生放置,丢了可没有第二块了。”
四宝这才明白过来,忙接过帕子小心翼翼地包好了,她趁机瞄了眼这帕子,发现竟跟十三皇子硬塞给她的那块有点像,不过这块上面绣着的是鱼戏莲叶,看来是宫里批量生产的。
陆缜满意地看着她珍而重之地放置到怀里,他一晚上都难得保持了良好的心情,见她要走,温言问道:“年三十要在皇城墙上放烟火,你去瞧过吗?”
这么点年纪的少年应该都喜欢烟花爆竹之类的吧。
四宝果然眼睛一亮,又面带讪然地摆了摆手:“奴才哪有那福分,皇城都是贵人才能登的,以奴才是品阶也上不去啊,能老远看几眼就知足了。”
他拢了拢衣摆坐下:“你到时候充作我的侍从,随我一道去瞧瞧。”
四宝觉得这个年拜的简直超值,欢欢喜喜地磕头道谢,收好东西高高兴兴地回了内官监。
成安纳闷过头已经淡定了,这小子绝壁是督主的私孩子啊私孩子~~~
四宝回去的晚,等她进了内官监冯青松已经睡下了,她蹑手蹑脚地回了屋,小心把牙牌和玉佩包好塞在枕头底下。
满怀着抱上大腿的激动之情,她这一晚上都是辗转反侧的,而且她想的最多的竟然是——
督主的帕子居然还挺香的吼~~~
第二天一早她紧着把东西拿去给冯青松显摆,没想到他一见脸色竟然大变了,忙转过身关好门窗,压低了声音激动道:“你小子不要命了!”
四宝:“…”啥玩意?!
冯青松激动的吐沫横飞,手指差点戳在她脑门子上:“好你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我原来还觉着你挺老实的,没想到偷东西居然偷到东厂去了,你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啊!”
四宝:“…”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郁闷道:“您是不是我亲爹!”后来一想不对,人家还真不她亲爹,于是把话一转:“您真是我亲爹诶!”
她给气的不轻,抓起茶碗喝了几口:“什么偷的啊,这是督主赏我的好不好!”
冯青松满面狐疑地拿着那块玉佩仔细打量,玉料是上好的贡品,触感温润,雕花精美,隐约有宝光流转,他也在宫里呆了那么些年了,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他疑惑道:“督主好端端地赏你做什么?
督主不是个小气人,对下素来赏罚分明,可是四宝这小子干什么了啊督主为啥要赏她?就因为她蒸了几块年糕?早知道督主爱吃年糕他也去厨下学几手了!
四宝冲他挤眉弄眼:“我长得俊呗。”
冯青松戳了她一下:“你俊个屁,在外头可不许乱说!”
他训完面带感叹:“你最近不是打算置地吗?这块玉佩至少值这些上等田。”他说完比划了个数字。
四宝这些年在宫里也算有点积蓄,确实打算在宫外置点产业,以后就是出了宫心里也有底。
四宝看着他比划的数字,眼睛都瞪圆了,正要激动,不过冯青松又及时泼了一盆冷水下来:“不过再翻一倍你也不许换地,万一以后督主问起来你可怎么说?你要是敢说你拿去买了,不剥了你的皮才怪呢!”
四宝悻悻地重新把玉佩包好:“我可什么要拿它来换地啊,还不是您一直叨叨的。”
她说完发愁地看着这玉佩:“我的品阶也不能配玉啊,这一不能戴二不能卖的,我留着有什么用?”
冯青松给她后脑勺一下:“傻子,这块玉佩在这里就是天大的体面了,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以后哪个人想动你,冲着这块玉佩也得好生掂量掂量。”
四宝又高兴起来:“免死金牌啊。”
冯青松想了想觉着也没错,点头道:“不是也差不多了。”他又问道:“督主还交代你什么了?”
四宝挺了挺胸:“让我年三十晚上儿陪他去皇城墙上看贵人们放烟火。”
冯青松一口茶梗在嗓子里,他这回不激动了,上下打量四宝几眼,神神秘秘地道:“四宝你老实告诉干爹,你是不是和督主有什么亲戚关系啊?”
四宝给他囧的说不出话来,连忙摆手:“哪有的事儿,我和督主八竿子打不着。”
冯青松自以为掌握了真理:“没准你们在宫外有亲戚关系,只是你进宫的时候年纪还小,不知道。”
四宝调侃道:“那我们家可缺了大德了,两个都被送进来当了太监。”
冯青松冲她翻了个白眼。
四宝还惦记着看烟火的事儿,没想到年三十儿那天忙的脚不沾地,到了傍晚去司礼监的时候,才知道督主他们出门办事儿去了,正好司礼监里有人要去皇城墙那边,她只好拿着牙牌混在队伍里一道儿跟过去。
司礼监离皇城墙并不远,底下站了一溜伺候的宫婢太监,她一到城墙底下就规规矩矩地站在下人堆儿里,想着一会儿督主过来了她再想法子混过去。
后宫的主子们都是按着位份挨个登城墙的,等四妃往上走了之后,几个嫔位的主子也依次往上走。
和嫔年纪最轻,但这些日子宠爱最盛,由着身后的宫婢提着裙摆,先众嫔一步就要登上皇城墙,宫里的就是这样谁得宠谁嚣张的规则,几个嫔有面露不忿的,但终究没敢越过她去。
四宝一见和嫔就暗骂一声卧槽,拼命压低脑袋,力求不让和嫔看见自己。
她还以为这个点儿了妃嫔们都登上城墙了!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遭顶头风,老天爷是注定不让她过个好年儿了,和嫔本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忽的伸手扶了扶鬓边的点翠金钗,目光随意转了转,正瞧见她在墙根处站立着。
她自然还认得这个把十三皇子迷得找不到北的小太监,想到那个难管教的便宜儿子,她美眸一眯,俏脸微微沉了几分,很快又绽出笑来,轻轻推开小心搀着她的小太监,染了蔻丹的食指一抬,又一勾:“你过来搀着我。”
第十六章
和嫔指的正是四宝,众人都面面相觑,有少数的面露了然,她这么做虽有些出人意料,但也没人会为了个小太监驳皇上宠妃的面子。
四宝身子僵了僵,暗骂一声流年不利,硬着头皮走过去,把和嫔的胳膊架到自己胳膊上,低声道:“娘娘请。”
她虽然没在妃嫔宫里伺候过,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做起来倒也有模有样的,力求不出错。
和嫔笑一笑,把带了玛瑙护甲的素手轻轻搭在她手背上,她人生的极美,走起路来也自有一股天成的风韵。
听说她当年随父亲在苏州居住的时候,就有苏州第一美人的名号,后来入了京城,又压倒了京城里的群芳,要不是这幅好皮相,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升了嫔位。
四宝一边在脑子里调出她的资料,一边小心搀着她,嘴上提醒:“娘娘慢些。”
和嫔侧了侧头,看着自己精致的护甲,目光又在她娇嫩水秀的面庞上凝了片刻,随意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搀我吗?”
四宝小心答道:“奴才蠢钝,不敢妄自揣测娘娘的心意。”
和嫔眯起眼看着她,其实四宝也算是个伶俐人,她本也不想大过年的跟个小太监为难,但是十三皇子见天儿地跟她闹腾,偏偏她次次想拿四宝立威,偏这小子又油滑,次次都没成,久而久之这小太监简直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不把这根刺拔了,她以后对十三皇子都不好管教!
今儿好不容易撞上了,她可不会平白放过这个机会。她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瞧了眼四宝,暗哼一声,区区一个太监生的这般狐媚,瞧着便是个祸主乱上的!难怪能把十三皇子那个惯不着调的迷得神魂颠倒。
四宝见她不再说话,也不敢再多嘴,提着心扶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和嫔身子忽然一歪,嘴里轻轻哎了一声,递了个眼色过去,她身后的一等宫女一把把四宝甩开,厉声道:“狗才!你怎么伺候的?平平的地面也能把娘娘给摔了!”
四宝还能说个6,慌忙跪下去告饶道:“娘娘仁厚,还请娘娘明鉴,奴才不是诚心的。”
宫女声调更高:“犯了错儿还敢狡辩,快来人把他拖下去先掌嘴三十!”
和嫔静静地看着,她这个位份的人,没必要特地去跟一个太监为难,没得失了身份,只要把意图稍稍表露出来,自有底下人顺着她的意思帮她完成。
四宝犹豫一瞬,暂且没把陆缜给她的牙牌掏出来,眼看着几个面相尖酸的太监走过来,立即叩头道:“奴才想着放烟火的时候快开始了,怕娘娘去晚了圣上着急,所以不留神走的快了些,娘娘宽宏,还请娘娘恕罪。”
这话一说了皇上还在城墙上,闹大了不好看,二也提了和嫔的盛宠,把话说圆了也没得罪人,要是寻常主子没准就抬手放过了,可和嫔就是要寻她茬的,怎么会轻轻放过?
和嫔身边的宫女冷笑一声,继续道:“好伶俐的口齿,我看你是…”
和嫔不想再让四宝伶牙俐齿地绕下去,出声直接下了决断:“罢了,大吉的日子我也不想见血,赏四十个板子让他长长记性这事儿便算了。”
四宝差点晕过去,四十个板子啊!不死她也残了,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挨板子,她想想面皮就火辣辣的,正要把心一横把陆缜赏的牌子掏出,身后皂靴踏在雪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陆缜排场仍旧煊赫,他目光扫了一圈,看见四宝垂头丧气,浓长的眉毛不由得蹙了蹙:“怎么回事?”
只要是宫里发生的大小事儿,就没有他过问不得的,身边立即有人回禀了,和嫔先发制人:“厂公既过问了,那我也照实说了,虽说这奴才是十二监的人,但他险些摔了我,这人我总还罚得吧?”
陆缜静静听完,脸上笑意不减,用帕子半掩着淡色薄唇,轻轻咳嗽几声:“娘娘说的在理,可娘娘终归也没摔着,皇上还携百官在上头等着呢,后面也有妃嫔排着队要上城墙,闹大了终归伤的是宫里的体面,还望娘娘三思,也体惜体惜圣上。”
和嫔忍着怒气:“厂公口口声声拿皇上来威胁我,是执意要护着这奴才了?!”
陆缜垂下长睫拢了拢大氅,显然并没有把她虚张声势的威胁放在心上,眼底几分森冷:“臣不敢,娘娘既选了旁人搀着,说明是身边伺候的人不得力,娘娘若要罚,不如先把身边的人罚了,这孩子是我们司礼监的人,怎好让娘娘费心?倘真有什么做的不当的地方,我带回去自会重责。”
这话就是要把人强行带走的意思,半点余地不留。
他说完淡声吩咐道:“把人带下去吧,这样不得用的,也不能留在宫里伺候的。”他目光又落在方才出声的大宫女身上,看着她乱颤的身子,唇角勾了勾,神情却很漠然:“挑唆主子,目无尊上,也一并带下去。”
转眼几个人上来把那太监和宫婢拖了下去,和嫔脸色忽青忽白,似乎想拦,但强权面前不得不低头,睁着一双美眸,眼睁睁地看着陆缜把人拖走,又带着四宝上了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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