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她想到十三皇子那秉性,又看着两人没涂脂抹粉也油头粉面的样子,忍不住就往两人身上多瞄了几眼,不知两位的菊花尚还安好吗?
她自顾自瞎YY了会儿,打量片刻,看到两人眼里的些微不屑,立刻改变了战略,笑呵呵地道:“这名字极雅致,我叫四宝,年纪不必你们大,辈分却略长你们一些,你们可以叫我一声宝公公。”
两人就掐着嗓子叫了声宝公公,惜月格外还叫了一声宝哥哥,然后飞了一个媚眼过来。
四宝:“…”她不是贾宝玉谢谢!而且惜月可能是她见过的最辣眼睛的林妹妹…
四宝清了清嗓子:“介绍是介绍完了,咱们彼此也都算是认识了,现在开始说一说规矩,先说说你们两人为什么迟到了一刻钟?”
两人见她一开始不提这茬儿,以为这事儿已经没过去了,这时候见她脸沉下来问话,心里都齐齐跳了跳,怜花要镇定些,低声道:“回宝公公的话,我们才来,不知道内官监的规矩,所以中午起的晚了些…”
四宝先是一笑:“睡晚了啊。”然后立刻翻了脸:“那就每人掌嘴二十下,给你们醒醒神。”
怜花一怔,惜月头一个尖叫起来:“凭什么?!我们在十三皇子宫里伺候的时候不过迟到多久,皇子都不会说一句的,你不过…”他要说后半句的时候被怜花硬掐了回去。
四宝本来只是想严厉斥责一番的,不过听见两人出处立刻改了想法,两人来历不差,要是不狠狠压一压,以后更难管教。
她无所谓地吹了吹指甲:“我不管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既然来了内官监,那就得守我们内官监的规矩,别说你原来怎么怎么的,你有本事就别被下放到十二监,没本事就给我安生干活!我可是清清楚楚让人把话传到了,你们既然跟我作对,非要迟这么一时半刻的,挨罚也是你们活该。”
她说完撇撇嘴:“十三皇子我是招惹不起,可你们是十三皇子吗?还是跟皇子有什么亲近关系?!”
她说完也不废话,豪迈地一挥手:“给我打。”
几个小火者摩拳擦掌地冲过来,把惜月和怜花按在底下啪啪扇着嘴巴子。
处罚是目的不是手段,四宝等他们挨打完,又回身取了药过来,亲手给他们抹上,一脸的推心置腹:“我知道你们心里正骂着我呢,我跟你们无冤无仇的,你以为我乐意罚你们呐?规矩就是规矩,这规矩也不是我定下的。”
她把药瓶子递过去:“你们在宫里的日子还长,日后自有前程,也犯不着跟我置气,咱们才能两厢安好,难道对你们有什么不好吗?”
两人不知道心里服气没服气,都知道这位宝公公不好招惹了,面上诺诺地应了个是,干活也一改往日的懒散,东西也整理的井井有条。
四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笑呵呵地表扬道:“这不是干的挺好的吗,只要有心,铁杵也能磨成针。”
两人肿着脸赔笑几句,怜花是有些服气了,惜月还是愤愤的,捂着一张脸回屋就骂道:“都是太监,她可得意什么啊!凭什么就敢上手打咱们了!”
他们这种没品阶的小太监除非有干爹带,其余的都是四五个人挤一个屋,怜花没接话,有个同屋接口道:“怎么打不得?宝公公不光是冯监官的干儿子,听说在督主面前也得脸,她…”
他话还没说话,惜月就嗤笑了一声,压根不信:“就她?!从七品的芝麻小宦,督主是何等人物?能瞧上她?!做白日梦呢!”
同屋的撇撇嘴,伸手比划一下:“你还别不信,听说督主还赏赐过宝公公一块好玉呢。”
惜月一个字都不信,捂着脸的手都放下来摆了摆,人已经笑倒在炕上:“吹过头了吧,督主凭什么赏赐她东西?她是帮着治理国事了还是救驾有功了?连见督主一面她都不配!你快闭嘴吧,听的我牙酸,要这样我还说我在圣上面前也极得脸呢,反正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儿,她有本事把那玉佩拿出来让咱们瞧瞧啊!”
同屋的见他不信,也就不再跟这傻子废话了,他是个有心眼的,把原话传给了四宝,四宝听完也很无语,摆摆手示意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怎么想吧。”
她总不能把督主拉过来展示吧,不过这口气憋在胸口真让人咽不下去,她摸着下巴琢磨怎么让这个蠢的见见世面。
冯青松下午也忙完回来,见那俩小子活儿干的还算利落,不由得对四宝呦呵一声:“你小子成啊你,一下午就把人调理好了。”
四宝难得没嘚瑟,摇头道:“好什么啊,就是打了一顿面上这才唯唯诺诺的,内里半点不服气。”
冯青松这回倒是没泼冷水,宽慰道:“慢慢来吧,这两个本来就是给你练手的。”
他顿了下又道:“你下午随我去司礼监一趟,这眼看着要到元宵节,咱们十二监忙活了一年,也得商议着热闹热闹。”
他说热闹的意思其实就是十二监聚在一起搞一处文艺汇演,倘真有好的,没准还能在元宵节宫宴的时候在主子跟前露一回脸。
四宝自己总结了一下,不由得脑补出一群太监跳钢管舞的情形,瞬间感觉眼睛被辣了一下,连带着对看热闹都丧失兴趣了,摇头道:“您自己去吧,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以她的身份本来往年也没她什么事儿,不过谁让她得了督主青眼呢,连带着冯青松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隐隐有接任内官监掌印的架势,所以他说什么也得把四宝带上。
他摇了摇拂尘:“不想去也得给我过去,你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督主了吧,过去露露脸,问个安,也是你的孝心。”
四宝被孝心这词雷了下,又觉着冯青松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捯饬捯饬了行头,规规矩矩地跟着冯青松去了司礼监。
一见十二监的掌印秉笔都到齐了大半,他们可不比惜月那种蠢蛋,一个个消息灵通的跟什么似的,知道四宝最近在督主跟前得脸,个个脸上都和颜悦色的,好几个掌印上了年纪,满是褶子的老脸笑成了一朵朵盛开的菊花,把四宝吓得打了个激灵。
成安挑起帘子,陆缜一身圆领玉色常服迈了进来,见四宝被一群掌印围在中间,好像有些受惊,眼珠子不安地转来转去,他蹙了蹙眉,轻轻咳了声。
众掌印回过神来,见到他都暗自纳闷,这事儿说来也不算大事儿,往年他都是让底下人吩咐一句,自己是从不露面的,怎么今年倒转了性?
他们在心里胡乱猜测,又不敢说出来,就见陆缜一撩衣裳下巴,在桌案前稳当坐了,托着茶盏子道:“诸位都说说吧。”
众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来,四宝没有插嘴的余地,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听着,听着听着发现十二监的能人还真不少,有会弹琴弹古筝的,唱京剧唱昆曲的,甚至还有会表演戏法的。
有的掌印直接把人带过来现场表演了一段,四宝这种没啥艺术细菌的都忍不住鼓掌叫好。
陆缜全程心思不在事情上,目光若有似无落在四宝身上,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眉梢飞扬的神色。
众人隐约觉察出督主不怎么上心,更加摸不着头脑,有个人小心玩笑道:“听说乐坊里近来很流行《春莺啭》这一支舞,可惜只有女子跳起来才好看,咱们一群爷们也只能想想了。”
太监明明净了身,偏偏还爱称自己是爷们。
有位和冯青松素来不大对付的秉笔往爷俩这边看了眼,笑呵呵地道:“那也不然,咱们还可以找人串个女装啊,我看冯监官这干儿子就不错,一般漂亮姑娘都不敢在他跟前称美人了。”
陆缜原就心不在焉,听了这句话目光凝落在四宝身上,唇角莫名地勾了勾:“倒也未尝不可。”
第十九章
陆缜说完就开始漫无目的地想着四宝穿女装的样子,唔…马面裙和广袖褙子倒是不错,就是太成熟了些,不怎么适合她年纪,想想还是齐胸襦裙和半臂好些,四宝穿上襦裙的样子,想想都觉着嫩的能掐出水来了。
他从进来一开始就一句话没说,有时候太监的自尊心比真男人更甚,冯青松本来还想反驳的,但是听督主发了话,忙闭上了嘴。
倒是四宝脸色一下子变了,一蹦三尺高,差点没蹿到房梁上去,尖声道:“不成啊!”
她倒不是担心穿女装有伤自尊啥的,主要是怕万一穿女装被人瞧出了端倪,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儿,而且没准还要满门抄斩,宫里人精可不少,她这些年多少小心。
她反驳完见屋里有大半人脸色都变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对,有打督主的脸之嫌。
她凭着练就出来的定力硬压下心慌,跪下陈情补救:“奴才手脚笨,跳舞更是没跳过,我自己丢脸倒还罢了,就怕万一有个疏漏,丢了十二监的人,丢了您的脸,那可就不好了,还请您恕罪。”
陆缜见她急赤白脸的,眯了眯眼瞧着她,眼底一丝疑色掠过,唇边笑意不减,放下茶碗淡然道:“要丢人也不过是在十二监里,又不会把你送到皇上跟前去,你慌什么?”
四宝卡壳了一瞬,顿了顿才憋出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奴才真的不会跳舞…奴才胆子又小,见着人多就手脚出汗浑身冰凉,更别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跳舞了…”
陆缜哦了声,从他的脸上倒也没看出发火,转向众人随意吩咐道:“你们下去吧,有什么想法跟沈宁商量着办。”
众人:所以您老人家出来是干啥?
他全然没理会众人的心思,又转向四宝道:“你留下。”
众人相互对视几眼,都出了屋子,陆缜轻轻点着桌面:“你怎么了?”
四宝咬死了一个理由:“奴才真的不会跳舞啊。”
陆缜手指稍稍加了些力道,让黄花梨木的桌面发出闷响:“说实话。”
实话不能说啊!四宝张了张嘴,憋红了脸才道:“奴才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穿上女装涂脂抹粉的跳舞给人看…好丢人。”
陆缜瞥了她一眼,这话也不实不尽的,不过也算说得过去,他注意力被转移了:“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四宝憋屈改郁闷了:“奴才是喜欢男人,可喜欢男人也不代表爱穿女装啊,奴才是正儿八经的爷们!”
她又不是女装大佬,裙子底下有巨兽神马的。=_=
陆缜看她一脸憋闷样儿,唇角扬了扬:“既然如此,你跟我手谈一局,若是你能赢了,这事儿就算没过去,如何?”
四宝缩了缩脖子:“回督主的话,这…这可比六月飞霜还难。”
成安见她这不识好歹的样儿都想骂了,骨气重要还是命重要?!在他们这等人眼里,骨气那就是对底下人摆的,对上头只有逢迎的道理,哪像这小子还推三阻四的,穿一次女装要了她的命一样!
偏陆缜面上笑意隐约,叫成安过来,又让他背过身去,往他手里放了枚棋子,淡淡道:“你猜他哪个手里有棋子,猜中了就一切好说。”
四宝打起精神来猜左右手,对于一个选择困难症来说,这事儿简直痛苦,她冒着汗纠结了半天才咬着压根道:“右…还是左手吧。”
成安左手摊开,里面空空如也,四宝失望的全身虚脱了似的,成安这时候把右手也张开,同样是空无一物。
四宝:“…”TAT感觉被督主耍了怎么破?
陆缜逗她也逗差不多了,随手把掌心里的棋子搁在一边儿:“你下去吧。”
四宝悄悄松了口气,小心问道:“督主…那跳舞的事儿?”
陆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四宝知趣地告退了。
成安伸手帮陆缜把桌面上的东西整理好,自己心里都有些纳闷,虽说他拿四宝当侄子看,但他也不得不公道说一句,四宝这些日子搞的事情都够被杖毙好几回了,偏偏还活蹦乱跳到现在,看着督主好像对她还越来越满意了,只能说是缘分啊缘分。
不过这小子长相确实招人待见,倘若四宝是个宫女,没准这会儿已经被督主收用了,只可惜是个太监,白浪费一张好脸,成安一边儿收拾东西一边胡思乱想。
四宝出了司礼监,发现冯青松还是很够意思地在外面等着,他见了她忙问道:“督主怎么说?没罚你吧?”
四宝摇头:“督主罚我干什么,十二监那么多能人也不差我这个啊。”
冯青松撇撇嘴:“你胆子也不小,敢直接驳督主面子,我看你这脑袋真长屁股上了。”
四宝一挺胸脯:“好歹我也是个爷们儿,男人怎么好涂脂抹粉唱唱跳跳,丢人死了!”
冯青松更加鄙视他:“面子,那是在不如你的人跟前要的,在比你强的人跟前还要面子,那就是作死!你是头一天进宫啊!”
四宝给他呛得咳嗽了一声,爷俩斗着嘴回了内官监,事后四宝想想这事儿,自己也没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一回内官监就是各项忙活,在她手底下当差的那俩小子,怜花已经消停了不少,就是惜月还不大服管教,就是怕挨揍所以才没敢惹事儿,嘴巴闲了几天终于忍不住了,故意拿腔拿调地对四宝道:“宝公公,听说你特别得督主赏识,是真的吗?”
四宝瞥了他一眼:“活儿干完了吗?不该你问的别多问。”
她现在对怜花这种有悔改之心的采取怀柔政策,对惜月这种顽固分子压根不给好脸。
惜月只当她是被揭了短不敢应声,冲她嘻嘻一笑:“听说督主还赏您了一块玉佩,哥几个都是没见过市面的,想请您把玉佩拿出来给咱们看看,也好长长见识。”
其实那块玉佩四宝一直随身带着,不过却没打算给惜月看,没得惯出他一身毛病出来。
她只顾着核对账目,这回连正眼都没看惜月一眼,说话更是不客气:“谁跟你哥几个了?我是你爹还是你娘?你要长见识关我什么事儿?再说你在内官监不过是个粗使太监,长那么多见识有什么用?你还想攀上枝头变凤凰不成?!”
惜月给他损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嘴上终究是消停了,也没敢再问。
四宝自觉高瞻远瞩,她今天把账目清完,第二天要去司礼监对账,她虽然没给惜月看督主给的那块玉佩,但还是决定把这俩小子一并带上,把这场子找回来,尤其是惜月,也让这蠢蛋见识见识。
第二日她叫上两人捧着账本子去司礼监对账,其实原来这活儿是冯青松干的,不过见她得督主赏识,所以乐得当甩手掌柜。
前两天刚下过雪,虽然有宫女扫雪,但地面仍旧湿滑,四宝手里捧了一大叠账目看不清前路,没留神踩到一处结冰的地方,‘吧唧’一声摔了。
她眼疾手快地把账本子护在怀里,她摔了倒不要紧,就是怀里的玉佩不留神摔了出来,她‘哎呀’了一声,生怕摔坏了督主找她算账,忙把玉佩拿起来左右瞧了瞧,见完好无损才擦干净,又小心放回怀里。
怜花怔忪一瞬,忙上前把她扶起来,惜月本来背个手笑呵呵看戏,见她冷冷的眼风扫过来,这才慢吞吞地伸出手来扶人,他见四宝对这块玉佩这般紧张,故意笑问:“宝公公,这块玉佩不会就是督主赏给你的那块吧?”
四宝随意看他一眼:“正是,怎么了?”
惜月仍是不信,面上还是装的一本正经的:“哎呦,那可不得了,我看这可真是块宝玉啊。”
四宝懒得理他阴阳怪气的酸话,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捧着账本子继续往司礼监走,等到了交账的地方,她怕两人不懂规矩冒犯了什么人,干脆让两人在原地等着,自己过去对账。
等对完帐回来,惜月不知道跟怜花说着什么,说的吐沫横飞好不开心:“说什么督主给的玉佩,我呸!我看也就是地摊上十来文一个的白石头,真没看出哪儿好来着,我不过就说一句,瞧他嘚瑟的样子。”
四宝养气功夫再到位也被这背后嚼人舌根的货色气的说不出话来,她上前一步拎着他耳朵往上一提,连连冷笑道:“说什么啊说的这么开心?让我也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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