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杯酒
谢乔川理了理袖口,散漫地拱了拱手:“家祖不才,曾任二品总督。”
四宝瞧不惯他一脸嘚瑟样儿,斜着眼睛报以鄙视:“就是当了首辅又能怎地?你现在不还是进了宫?”
要是搁在刚进宫那阵,听见这话谢乔川指定翻脸,但是他这些年脸皮都练厚了,淡然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他说完又好奇问道:“你既是官宦之后,想必也是家里犯事儿进来的,犯下的是什么罪名?”
四宝不大想谈家里的事,含糊说了几句便转了话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咱们上回杀人的事儿已经没过去了,也不用担心和嫔和十三殿下那边会找上门来。”
谢乔川颔首道:“我亦有耳闻。”
四宝见他一脸淡定,显得她格外的怂,她郁闷道:“你怎么半点都不紧张呢?咱们可是生生弄死了两个人啊。”
谢乔川竖起一根修长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心存歹意那叫害人,咱们不过自保而已,我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了你我,杀了他们我问心无愧,我做事儿,只求对得起自己。”
四宝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道:“你这话倒是跟督主有点像。”
这句谢乔川没听清:“什么?”
四宝摇摇头,转移了这个相对有些沉重的话题:“你说上面会给我分在哪儿住啊?”
谢乔川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别扭,以手背掩嘴轻轻咳了声:“我这间屋有张床还空着。”
如果四宝是个真太监,或者谢乔川也是个妹子,她肯定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但是世界上没有如果这一说,她支支吾吾地道:“未必啊…不知道上面怎么分派。”
谢乔川嘴角一沉,表情显然不爽,四宝很有眼色地拿着包裹准备走人:“我先去报道领名牌了,回头再找你说话。”
谢乔川跟她一并走了出来,脸虽然还臭着,但是看她大包小包提的费劲,还是伸手帮她拎了起来。
他那屋子整个灰扑扑暗沉沉的,光线也十分暗淡,走出去之后四宝才发现他换了身簇新的袍服,样式也略有变化,她奇道:“你升官了?”
谢乔川随意点了点头:“勉强算个小管事。”
四宝替他高兴,又有些不满地道:“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吧。”
谢乔川淡淡道:“不过升了半品,跟没升有什么区别?这也值当一说?”
他顿了下还嫌不够,又斜睨着她,果断补刀:“你是姑娘吗?丁点大的小事儿都要拿来大呼小叫的。”
四宝:“…”扎心了老铁。
他俩真是彻头彻尾的合!不!来!
她都不知道该同情一下被歧视的自己还是该同情一下姑娘们了。
她压住心头的一口老血,这才问起他升官的经过来,他却摇头道:“不知道,莫名其妙地就升了半品。”
两人脑洞再大也猜不到是成安得了督主的吩咐,把那日陪四宝出去的人查了出来,又悄咪咪地给他升了官职,调到更热门的岗位去了。
两人没猜出个所以然,等报道完她就和他告别,转头去寻到了成安,问她来司礼监能做什么?
司礼监其实不缺人手,成安一时也没想好她能做什么,活太重了怕督主不高兴,技术性的又怕她出错,想了会儿才道:“你就在督主身边当个长随吧。”
四宝又问长随是干什么的,成安举例子道:“督主饿了你给他准备吃食,冷了你要准备衣裳,累了你要捏肩捶腿,困了你要在身边提醒他休息,没什么固定的差事,但督主身边的事儿你必须得料理妥当了。”
这哪里是督主身边的长随,简直是督主的老婆啊!四宝脑补完之后,又被自己的脑补雷的五颜六色的,囧囧地应下了,又问道:“安叔,那我住哪儿啊?”
司礼监后面有一间院子是专供督主休憩的,成安想了想:“我在后面的院子给你安排住处吧,不过督主的规矩多,你没事不要乱听乱看乱走,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四宝认真记下,忙不迭地点头应了。
走完程序之后她就正式是司礼监的一员了——虽然她觉着和以往没啥不同= =,就是能偷窥督主那张盛世美颜的时间变多了。
四宝原来没把冯青松给她的那本册子放在心上,不过既然开始伺候督主,她最近就把这本册子小心揣在身上,趁着没人的时候暗搓搓地拿出来翻阅几页,好牢记在心,力求在督主跟前不出纰漏。
陆缜经常一天大半时间不在司礼监,今儿中午难得在司礼监坐着批红,成安用托盘端了三碟子点心过来,轻声道:“督主,皇上赏了几样点心过来,您要不要先用着?”
陆缜漫应了声,四宝很有眼色地伸手帮忙接过来,她记得督主似乎也不爱吃甜的,便把一盘看起来不太甜的青团放在他手边,谁知他咬了一口便放下了。
四宝还以为自己哪儿出错了,眼巴巴地看着他,就连陆缜这样专心看折子的人都有所觉察,偏头瞧了她一眼,两人的眼神正对着,他沉吟片刻:“你饿了?”
不然为什么用饿鬼一样的目光盯着他?
四宝怔道:“奴才没…”
他随意把托盘往她那边推了推,三碟子点心都堆在她面前,他又低头看起了折子:“那你就把这些全吃了吧。”
四宝:“…”QAQ她真的不爱吃甜食啊!
成安:“…”啊!督主多么疼爱四宝,自己就吃了一口全便宜这小子了!
陆缜:吃完糕点希望小东西的眼睛不要直勾勾地看着他了,看得他简直心浮气躁。
对于一个不喜甜食的人来说,吃头几块还罢了,越往后吃越要忍受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四宝觉得嘴里腻的发苦,只好拿出当年吃鲱鱼罐头的勇气硬往嘴里塞。
虽然宫里的糕点都做的十分精巧,但吃完三盘子还是跟要了她的命差不多,喝掉了一壶茶水这才稍稍冲淡嘴里的甜腻味道。
她折腾完肚子都鼓了起来,陆缜看了都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让她到里间躺一会儿。
四宝吃饱了也觉着犯困,想着下午还有一下午要撑过去,便欠身告了个罪,撩起帘子去里间躺了会儿。
屋里十分暖和,她躺的也有些久了,以至于陆缜批完折子走进来她都没察觉,仍旧靠在迎枕上睡的正香,身子还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外衣的扣子都松了两个。
她睡的像一只爱睡懒觉的猫,尤其是扣子松开,露出的一截雪白颀长的脖颈格外慵懒诱人,陆缜打起帘子怔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伸手重重揉了揉眉心,掩唇轻咳了声。
四宝大概是真睡死过去了,这样居然都没醒,只是长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
陆缜若有所思地瞧她一眼,打算留着她醒了再算账,也没叫醒她,取了本书就转身出去了。
她又不知道睡了多久,忙不迭地翻身睁开眼,终于意识到自己起的迟了,慌忙起了身,却不留神碰到旁边小几上的半盏残水,这下倒好,白水一点没留全泼在她身上了,而且还是某个相当不可描述的部位——裤裆。
四宝简直欲哭无泪,伸手手脚麻利地刚把茶盏放置归位,陆缜就在外间听到了动静,打起帘子走了进来,见到她身上狼狈,修长的手微微顿了顿:“你怎么了?”
四宝知道他是个有些洁癖的,生怕他以为自己这么大了还尿床,忙欠了欠身想要解释,没想到前襟的扣子开了两颗,怀里揣着的那本册子正好掉了出来。
大概她今年真的是犯太岁,这册子在地上咕噜咕噜滚了几圈,正好在画着他画像的那一页摊开了。
她心里只有四个字,吾命休矣!
陆缜眼神很好,一低头就看见册子上画的是什么了,她想的显然比她想的要复杂的多,他一开始也以为四宝是尿床了,但却没有闻到异味,这就不得不多想些了。
他正好记得宫里也有些太监,一开始去势的时候没掏干净,后来又长了出来,甚至跟正常男人没什么差别,除了阳精稀少,阳具短小。
他记得四宝跟他说过她是天残,所以四宝的…会不会也是后来又长出来了?
所以说聪明人就爱多想,陆缜飞快地把脑海里的信息串联了一下。
四宝不喜欢女人。
四宝有时候拍马言语暧昧。
四宝睡觉的时候抱着他的画像。
四宝甚至疑似抱着他的画像梦遗了。
陆缜目光幽凉地看向她,觉着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
第二十六章
陆缜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见过性好余桃的,他虽然相貌绝好又艳名远播,只是凶名在外,没有哪个人真不要命了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没想到这个小断袖竟然胆大到这个地步,不光存了非分之想,还敢画下他的画像来意淫,真不知道说她勇气可嘉还是好色如命,想想她方才做梦的时候身子还扭来蹭去的,不知道梦到些什么了?
他想着想着,眯眼看向她。
四宝眼看着他表情高深莫测地看过来,眼泪差点飚出来。
QAQ她不是这本册子的生产者,只是册子的搬运工啊!!
陆缜面色本来已经淡了下来,可见心里很是不愉,但看见她眼泪汪汪的表情,还有漂亮到雌雄莫辩的相貌,心里冒起的火气又熄了几分,这也就是四宝这张脸了,倘若别的太监或是男人敢这么干,这会儿早都被他拖下去杖毙了。
按说作为一个没有断袖之癖的男人,被一个小太监用来意淫应该颇觉恶心,但他心里不但没有多少嫌恶不适,反而升起些微的愉悦。
他摇了摇头,甩掉心里的诡异思绪,下巴微扬:“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轻轻出了口气:“有时候觉着你这么能惹事儿反倒是好事,可以把所有错处攒一块,到时候直接一并罚了。”
然后直接打死吗?四宝:“…QAQ”
她也不知道咋了,一跟督主在一起就莫名其妙地出状况,难道两人八字不合?
她只当他是不喜欢被人窥探和不喜欢人…尿床,呆了呆才慌忙解释道:“奴才是才来司礼监当差,不知道您的喜好,这才记到册子上的,生怕有什么细处给忘了,让人觉着不舒坦。”
陆缜哦了声,捡起册子随意翻了翻,眉梢扬了扬:“记我的喜好用得着画我的画像?”
还画的这么难看。
四宝拿出曾经背诵思想政治的精神,拼命憋出一个理由来:“主要是为了方便辨认,免得把您和别人混淆了,而且奴才还想日日夜夜瞻仰您的脸,好用来鞭挞自己,不断地改进自己,提高服务意识…”
陆缜:“…”
他神色淡淡的,两手拢在袖子里,面上倒也看不出有没有恼火,唇角微扬:“难为你这般有心。”
他又不由得想起一副画面,一个长相俊秀的小太监,在夜晚的时候就着夜灯拿着他的画像干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想着想着,他原本好点的脸色又淡了几分,吓得四宝肝颤。
好在他也没说什么,只淡淡吩咐一句:“你先去沐身再说。”
四宝怔了下,抬眼偷瞄他一眼,就见他目光隐晦地落在自己的…裤裆部位,她刚想解释这是洒出来的水,烤一会儿就干了,他却已经放下帘子转身出去了——只是没收了那本册子,这事儿这么轻松就没过去了?她都觉着有点不可思议。
于是该解释的没解释成,不该误会的还就这么误会着。
督主有吩咐,四宝也不敢不从,但洗澡对她来说却是个麻烦事儿,澡堂子都是公用的,有人在的时候她当然不敢洗,大多数时候还是拿个盆子在屋里偷偷洗,有时候还趁着出宫去宫外的澡堂包间洗。
尤其是刚进宫那会儿日子艰难,她逼不得已创下了七八天没洗澡的记录,感觉自己身上弥漫着一股让人绝望的味道。
她又不敢怠慢督主的吩咐,苦兮兮地出门去找成安,拉住他问道:“安叔,司礼监洗澡的地方在哪儿?”
成安冲她翻了个有生以来最大的白眼:“你小子能耐了,活儿没干多少,要求还挺多,上下都忙着你还有功夫洗澡?”
四宝郁闷死了:“哪里是我想洗,还不是督主吩咐下来的。”
成安一怔,声音都拔高了:“督主吩咐你洗澡?”督主啥时候这么无聊了,管一个小太监洗澡不洗澡的事儿!
他忍不住闻了闻:“难道你小子身上的味道太冲,把督主熏着了?”
四宝:“…”
所以说陆缜和成安不愧是主仆二人啊,脑洞都大的离谱。
成安也想不出别的解释,无奈摆摆手:“司礼监的澡堂都是定时供应热水的,现在你去了也没热水。”
他想了想,记起督主浴间隔壁的一间屋子还空着,原来也是准备充作浴室的:“我知道有间房子还空,从来没人用过,本来打算放东西的,便宜你小子了,就先给你用吧。”
四宝虽然开始挺郁闷的,但是想到能痛快洗个热水澡,还不用担心有人突然闯进来,于是就格外开心起来,欢欢喜喜地冲着成安道谢,美滋滋地道:“要是有干净毛巾和香皂团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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