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好巧 第72章

作者:七杯酒 标签: 天作之和 甜文 穿越重生

  谢乔川一身蓑衣,连脸都被斗笠遮盖住了,他斜靠在船舷上,似在浅寐,又过了半晌,身边人压低声音禀报道:“头儿,陆缜出来了,咱们要不要动手?”

  谢乔川微微抬起斗笠,就见陆缜和四宝并肩从店里走了出来,四宝一身女装,两人十指紧扣,她温言细语。他额上的青筋微微暴起,不过目光在四宝脸上停了片刻,还是缓缓摇了摇头:“今儿成不了事了,咱们回去吧。”

  他上回差点杀了四宝,已经足够他余生都在后怕了,同样的事他不想再出第二次。

  底下人面上一急:“可是难得的机会…”

  谢乔川冷冷瞥了他一眼,随手往街上点了几下:“你以为他真会独个出来?西边,东边,还有右边的地摊上,都是东厂的护卫,难道你想跟他们当街火拼?”

  属下还有些不甘,谢乔川却没再多言,淡然吩咐道;“回去吧,最近本就是来蹲点摸清他出行规律的,干这行的,沉不住气怎么行?”

  他话音刚落,乌篷船就已经悠悠地往远行开了去。

  ……

  秦淮河两岸极长,四宝逛了一半就饿了,拉着陆缜在路边吃小吃,点了两碗鸭血粉丝汤,一只盐水鸭和两笼灌汤包,他本来表情略带嫌弃,后来尝一口灌汤包的汤汁鲜美,盐水鸭也鲜而不腻,眉头便舒展开了。

  四宝一边喝粉丝汤一边趁机教育他:“真正好吃的地方也不只是那些有名的大店,好些本地人爱吃的小店才真是物美价廉,大店不过是卖个名气罢了。”

  陆缜均都含笑听了,眼看着已经到了中午,日头大的晃眼,他怕她再逛要中暑,两人干脆坐上马车打道回府了。

  马车里虽然放了冰块镇着,但是还是热的紧了,四宝给热的有点晃神,下马车的时候差点绊一跤,正好府门的侍卫就在旁边,顺手扶了她一把。

  四宝一边用绢子擦汗一边冲他笑了笑,道了声谢,守门的侍卫脸立刻红了,忍不住地想多看她几眼。

  陆缜伸手扶着四宝站稳,见到那侍卫的目光,微微蹙了蹙眉。

  原来他单喜欢四宝,而四宝没给回应的时候,他还能堪堪忍住心里想要独占她的冲动,但最近她对他的微妙变化,他怎会觉察不出?也正因为如此,他见到她和旁人亲近说话心头就开始发闷,就连洪秀成安那些和她走得近的真太监也不例外。

  他喜欢她,想和她白头偕老,明知道这样不好,却没法克制自己,实际上自从认识四宝之后,他的心思只要跟她有关的,大半都会脱离他掌控。

  他揉了揉眉心,压下翻涌的心思,拉着四宝进了府里,守门的侍卫悄悄又痴痴地看了几眼,这也没逃过他的视线。

  下午天实在太热,四宝干脆缩在屋里继续看书,等到下午天气稍微凉了点,她本来打算拉着陆缜去夜市逛逛的,没想到府上突然来了几个前来拜见的大人,他们又带了女眷上门,她这下哪儿都出不去了,换好衣裳戴上面纱拽上洪秀去招待女客。

  她换好了待客的衣裳才出门迎人,没想到那位木世子也跟着过来了,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不过很快收敛表情帮着招待客人。

  秦淮是个脂香粉艳引人遐想的地方,几人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说到了秦淮佳丽的身上,陆缜在一边垂眸不语,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有个文士打扮的客人笑着转向木起笙身边站着的美人:“听说世子身边这位佳人生长在金陵,是正儿八经的秦淮丽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世子好福气。”

  美人就是昨日陪他去赴宴的那个娇小玲珑的美人,看来在他身边还算得宠,她听完面上也没什么恼意,还是满脸的温柔如水。

  木起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秀娘她不光貌美,弹琴歌舞也样样来得,只要诸位不嫌弃,就让她当众舞上一曲,以助酒性。”

  大户人家确实有拿小妾歌舞宴客的,不过四宝听完脸还是黑了个底掉,秀娘面露难堪,眼底泪珠欲坠不坠,低声道:“世子…妾发过誓,这辈子只给您一个人跳的…”

  木起笙面上没什么感动神色,倒是有些冷淡,似不喜她违背自己,旁人本来只是玩笑几句,见到此情此景也有些尴尬。

  洪秀爱打扮成女人不假,却也是个怜香惜玉的,见那木起笙忒不是东西,暗暗把成安踩了一脚,成安见场面尴尬,也早有解围的意思,便笑着对四宝道:“夫人,在外头您和诸位女客说话谈笑也不方便,您看是不是把女客先带到后面入席?”

  四宝自然点头,带着女客包括秀娘一并往后走。众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对她面容这么感兴趣,好几个半开玩笑似的让她取下面纱,免得闷得慌。

  四宝想到昨天那位姓冯姑娘造谣说她奇丑无比的事儿,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几位估计也没安啥好心,就是想看看她有多丑。

  其实这个谣传传的一点逻辑也没有,陆缜虽是个太监,但位高权重,干嘛非得找个貌丑无比的?不过越是没逻辑的事儿越是有人爱信。

  四宝才不要搭理这帮来劲的,直接拒了:“一到夏天我脸上要是被花粉灰尘扑了,容易长疹子,所以夏天我的面纱都是不敢摘的。”

  众夫人面上恍然,心里更认定了她是个丑逼所以才不敢摘面纱的事实,脸上笑呵呵地应道:“您说的是,是得多注意些。”

  有的脑洞更大的干脆猜她是不是毁了容,四宝除了翻白眼就只能翻白眼了,倒是秀娘突然小声说了句:“我哪里有上好的花油,夫人若是怕脸上生红疹,我可以取来送给您。”

第七十九章

  秀娘说着说着眼里带起几分感激,抬头望向四宝,四宝猜她是感激她方才帮忙解围,于是冲她笑了笑,笑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戴着面纱,于是先点头再是摇头:“多谢美意,不过我这毛病是天生的,原来药油也没少擦,只是一直不见好。”她对秀娘虽然颇为同情,但是该留的心眼却不会少,更不可能平白无故用外人给的东西

  秀娘低头笑笑,再不多说什么了。

  其他的几位夫人小姐都自矜身份,看着秀娘是个不大受重视的妾,自也不会主动跟她说话,四宝作为主家当然被团团招待好,难免跟秀娘多说了几句,越说越觉着一朵鲜花插在了木世子那颗牛粪上。

  秀娘不光擅长歌舞词曲,吟诗作对,女红下厨也样样来得,原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后来落了难才辗转流落到木世子手里,她虽然才艺出众,相貌极美,却并不好强,天生带了股水乡女子那样温柔如水的味道,便是表达自己的意见的时候,开头总是‘似乎是’,末了也不忘加一句‘您觉着呢?’,这样好脾性的人到哪里都不会惹人厌的。

  这时候宴席已经摆开,四宝还特地命人请了戏班子唱戏,来用膳的夫人倒是都颇为满意,连带着对四宝的小瞧之心也收了几分,道谢之后开始闷头吃菜说笑。

  四宝趁着众人不注意的功夫,忍不住问了秀娘一句:“秀姨娘…方才木世子那般待你,你就不生气吗?”

  秀娘先是怔了怔,很自然地放下筷子,想了想才柔声道;“世子他平时待我很好的,只是他脾气阴晴不定,有时候难琢磨了些,不过只要顺着他,出不了什么大岔子。男人吗,在外头总有不顺心的时候。”

  这三观四宝简直不敢苟同,她没忍住,脱口问道;“他待你哪里好了?”

  秀娘垂眸,声音温柔依旧:“原来我在一边起舞的时候,他就会在旁边弹琴,心情好了还会为我作画,我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他都会买给我,世子对我…”她长睫颤了颤,脸颊微红,几分羞赧:“当是有情义的。”

  这关系怎么看都不正常,木世子明摆着拿她当个玩物看,高兴了时候便哄一哄,不高兴了随手丢开…四宝莫名地想到陆缜和自己,心头不觉一寒,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陆缜才不像那个什么劳什子世子,好色又仇女。

  秀娘虽然温柔依旧,但四宝对她的三观实在是不敢苟同,略说了几句尽到了礼数就不再多言了。

  那边洪秀耳朵尖,听几个夫人悄悄议论四宝长相,不由得暗暗翻了个白眼,啪地一声搁下筷子就要发作,他正欲下场撕逼,四宝就把他一把拉住:“你耳环歪了。”

  洪秀注意力被转移,紧张道:“哪里歪了,你帮我重新戴戴?”

  四宝怕闹起来不好看,随意找了个借口罢了,闻言把他耳朵上样式繁复却有些歪斜的黄金流苏耳饰摘下来给他重新戴好,没成想洪秀有话想跟她说,下意识地一偏头,耳坠上的金环就把四宝的薄纱直接给勾了下来。

  好几个夫人听到动静转了过来,只看了一眼,这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洪秀虽说挺想打脸那帮蠢货的,但却没想真让四宝露脸,见状吓了一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皱巴巴的绢布来:“我这儿还有一块备用的,你先戴上吧。”

  四宝看着那皱巴巴的绢子,脸上写满了拒绝,她犹豫了下,反正脸已经露了,还不如大方点,冲着惊愕的众位笑了笑:“让诸位见笑了。”

  美人不论性别,到哪里都能让人赏心悦目,众人惊艳完了之后回过神来,暗忖也不知道哪个矬人传的谣言,硬是把好端端的一位貌若天仙的小美人说成了夜叉,忒缺德了。也有的在想这么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跟了位太监,真真是糟蹋了。

  众人一时都被颜值搅的胡思乱想,倒是秀娘在一边安安静静地欣赏了会儿,轻声赞道:“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说的想必就是提督夫人这样的美人了。”

  四宝一直相当自恋地认为自己是个大美人,不过自夸和别人夸当然不一样,她闻言也笑道:“秀姨娘谬赞了,只是我生长在北地,与诸位夫人相貌迥异,你们乍一看瞧着新奇亮眼罢了,只怕过几日再看我就要觉着平平了。”

  人长的好干什么事都能加成,诸位夫人掩嘴笑了几声,心里对四宝的印象分又拔高了几个档次。

  说谎的坏处就是得不停地圆下去,四宝为了圆那个不戴面纱脸上要长疹子的谎,跟众人说完话回屋又换了一块面纱才出来。

  秀娘一直低着头,微微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好容易熬到众人宴散,木起笙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已经把刚来时秀娘闹的那茬给忘了,回府之后正要找新纳的两个美姬寻欢作乐,秀娘突然低声道:“今天提督夫人的面纱不留神滑落,妾侥幸一睹了夫人的真容。”

  任何跟女人有关的话题都能引起木起笙的兴趣,他驻了足,饶有兴致地转过身抬了抬眼:“哦?”他想了想又笑问道:“听说提督夫人奇丑无比,形如夜叉,可是真的?”

  秀娘轻轻摇头,声音轻柔依旧:“并非如此,提督夫人容貌之美,笔墨难绘,堪称国色了,就是比您新收的那几个…”

  木起笙含笑接口:“不分伯仲?”

  秀娘掩嘴笑了笑,目光微闪:“她们跟提督夫人一比,岂止是云泥之别?夫人不光相貌好,肌肤风情也远非庸脂俗粉可比。”

  木起笙听完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双眼发亮,双手也因为兴奋在袖笼里攥紧了,恨不能重新跑到陆缜家里一窥他夫人的真容。

  他兴奋之余又有些狐疑:“你说的可当真?”

  秀娘垂头,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妾原也自负貌美,却生生让提督夫人比成了土鸡瓦狗,方才知道人外有人。您若是不信,回头找个机会瞧一眼就罢了。”

  木起笙听完不疑有他,心里却不觉更为兴奋,他是个很怪诞的人,一边儿看不起女人打压女人,一边对于美女又有股病态的偏执,只要被他瞧上的女子,就是想方设法也要弄回家里尝个鲜儿。

  木起笙双目因为兴奋泛起红光,看向秀娘的目光也格外温柔,秀娘轻轻推了他一把,柔声道:“您不是要去夏姬哪里吗?快去吧,别让她等着了。”

  秀娘原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后来家中落难才流落出来被人竞价拍卖,她本来是被别人带走的,不过被他一眼相中强抢了过来,这么多年他身边人来来去去,只有秀娘是跟的最久的一个,这与她的贴心懂事绝对分不开。

  木起笙念及此处,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些许柔情来,揽住秀娘的腰:“爷哪儿也不去,你还不紧着伺候?”

  秀娘垂眸,掩住眼底近乎疯狂的诡谲波光,再抬头看他时,又是满眼病态般的依恋。

  ……

  四宝送走客人之后忍不住捶了捶腰,对陆缜抱怨道:“你这一天到晚应酬还真不少,平时在京里也不见你有这么多客人呐。”

  陆缜看着精神倒还不错,只是玉面被酒气熏蒸的微微泛红,端起茶盏来啜了口压了压酒气:“京里拢共就那么些人,对彼此行事秉性多少都有些了解,用不着请客试探深浅,我初来乍到,他们一不知我为何而来,二不知我的脾气秉性,自然要过来打探一二。”

  四宝又伸手揉了揉后脖子:“那你的事儿可真不少啊。”

  陆缜拨开她的手帮她轻轻按着腰:“你也辛苦了。”

  四宝小声说了句:“没关系,反正是为了你的正事,我,我乐意辛苦点。”

  陆缜双目像是瞬间被点燃了一般璀璨漂亮,直视着她:“你说什么?”

  四宝红了脸,低着头当鸵鸟,死活不肯往下说了。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既想让陆缜知道她喜欢他的心思,同时又不想知道她有多么想要靠近他,想要独占他,所谓‘心有千千结’,大抵就是这种感受了。

  陆缜摸了摸她有些发烫的耳朵:“你羞什么?”

  四宝一把拨开他的手,故作不耐烦地道:“随口一句而已,你抠什么字眼啊,我是你政敌咩?”

  陆缜用力捏了捏她的耳珠,笑嗔:“吊人胃口的小坏蛋。”

  四宝脸上更红,目光左右晃着定到了他腰上佩着的那块比目佩上,突然想起两人早上买的东西来,疑惑道:“你早上买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啊?”

  陆缜看来是要把关子彻底卖到底了,只看着她笑而不语:“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四宝表情诡异地看着他:“听你说我怎么觉着不像什么好东西呢,我真的会知道?”

  陆缜啜了口茶含笑道;“我会手把手教你学会的。”

  四宝:“…”完全没有兴趣知道了怎么破!

  早上逛了一上午,下午还得打起精神应付官场中人,两人都十分乏了,四宝伸手要拆发髻,没想到拔了半天的钗子居然拔不出来,挫败道:“洪秀梳的这是什么头啊,也太紧了点。”

  陆缜见她头皮勒的死紧,想硬拔珠钗却拔不下来,头发都被她拽掉了几根,顿觉心疼,他伸手按住她的手;“别瞎折腾了,早晚你这一把头发要给你全拽掉。”

  四宝讪讪地收回手,嘴上却不服输:“我头发多,掉几根也不怕!”

  陆缜轻手轻脚地帮她拔下钗子,卸下珠花,一头青丝流泻下来,他爱不释手地抚着她还带着桂花香气的柔细长发,随意笑问道:“我记着小太监才入宫的话,一般都会被派去伺候些位份低的妃嫔,你这样的,定然是没有伺候过妃嫔梳妆打扮的。”

  提起这个四宝颇为郁郁:“谁说没有?我原来服侍过一个选侍,她一开始也让我帮她梳头呢,后来见我实在学不会,打骂了几句才换了人。”

  她说的轻描淡写,陆缜却格外心疼,手指轻轻卷着她的青丝,干脆按住她的肩头,让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自己膝上:“她现在还在吗?”

  四宝撇了撇嘴,开始有点别扭,调整了一下姿势就安安生生枕在他腿上了:“不记得了,后来我想法调入内官监当差,听说她后来好像得罪了一个位份稍高的妃嫔,被人算计死了。”

  她抬眼看着陆缜广袖上绣的山水纹,声音有些怅然:“我小时候要是不想做什么,就故意捣乱假装做不好,我老妈…我娘实在看不下去,就让我站在一边她来帮我收拾,后来进了宫我才知道,这点小聪明也只能在亲近的人跟前耍耍罢了。”

  她边说边胡思乱想,要是哪年能穿回去就好了,唔…不过到时候得想法带上陆缜。她想完也觉着自己的想法可笑,投胎是单程票,也不可能再有回去的机会了。

  他手指抚过她肩头:“你以后不想做什么,不用耍小聪明,只管告诉我便是了,只要你不愿意的,我绝不会逼着你做。”

  四宝像是一直被撸毛的猫一样,眼神都有些困顿了,唇边溢出舒适的轻哼,嘴上含含糊糊:“你…”

  后面两个字陆缜没听清,只隐约听得‘真好’,也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