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子 第61章

作者:清涴 标签: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这就是顾淮之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他们觉得普通百姓死了便死了,还有其他的能补上,但在顾淮之眼中,每一条生命的价值都是一样的,无分贵贱。顾淮之不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多大的转变,但至少,在顾淮之负责的事务中,能给他们提供最大幅度的便利。

  谁知道,就是这么点微弱的福利,还有人贪心不足,想要伸手。

  顾淮之微微沉了脸,见徐晖歪着头看着自己,目光有些许茫然,顾淮之知道他这是酒劲儿上来了,一时间也有了倾诉的欲.望,右手向徐晖勾了勾,见徐晖向小狗似的听话地挪过来,顾淮之心下暗笑,面上却严肃地问他:“你见过不流通的死水聚成的池塘吗?”

  徐晖一脸你逗我的表情,哪怕酒劲上头也保持着学霸的风采,张嘴便道:“《吕氏春秋》中提过,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你这是想告诉我,现今朝堂已经快成一潭死水,需要重新挖渠吗?”

  顾淮之点头,拍了拍徐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伤口上生了腐肉就应好好去掉,你只看到我得罪了一群人,却不知道,一个萝卜一个坑,去了一帮蛀虫才能换进新的有为之士。去的这帮人是哪家的,再给他们一点面子重新提拔个人上来,总归没让他们吃亏,他们也不至于把我当仇敌。”

  这事看着凶险,其实风险并不大。朝堂上的老狐狸习惯了利益交换,顾淮之虽然下了他们一系的面子,但说句实话,被顾淮之抓出来的这些都能算是猪队友,像顾玄,巴不得猪队友赶回老家,说不准老狐狸们心里还暗爽呢。

  再说了,顾淮之怼的是送上门找虐的家伙,那些个老狐狸根本没出面,也就是说,顾淮之没有面对面让他们下不来台,那就更好办了。大家把不满收拾收拾,还是亲亲热热一家人。

  顾淮之办事张弛有度,户部被抓去的人没过多久就被定了罪,轻则罢官重则流放,户部空出来的许多坑,都在顾淮之的有意操作下卖了各方的一个好。

  关系网还在,其他人也不好再跟顾淮之僵着,朝堂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工地上的百姓最开心,他们近来伙食特别好,隔两天就能吃上一顿肉,这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啊!那位顾大人,真是个好官啊!

  顾淮之也很高兴,有了前头闹的那一出,现在他在户部令行禁止,底下人再也不敢偷偷搞事情,一个个把皮绷得紧紧的,生怕顾淮之再让户部空出几个坑。

  这位一言不合就送人罢官抄家大礼包,惹不起惹不起。

  也有明眼人暗赞一声顾淮之好手段,闹了一场,不但在百姓中得了好名声,还得了元熙帝的看重。虽然和各方势力闹了点不愉快,但后续又被他找补回来了,顺势在户部立了威,朝野上下无人再敢看轻他这个年轻的侍郎。

  真是一石数鸟,种种手段让人心惊。

第116章 喜事

  贪墨之事就此告一段落,到了中秋,顾淮之见负责工地事宜的官吏一直战战兢兢,每日的账目都清清楚楚,顾淮之便自掏腰包给他们发了笔奖金,说是给他们买月饼的小钱,实际上足够他们一个季度的俸禄。从郎中到负责买菜洗碗的小吏,人人都有,比对着每个人的俸禄给的银子,等于他们白得了三个月的俸禄工钱。

  更让他们兴奋的是,顾淮之说了,要是做得好,到了年底同样有奖金发。

  一时间顾淮之底下的官吏喜气洋洋,完全忘记了贪墨之事给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正大光明得来的钱就讨人喜欢了。

  顾淮之还是一贯的做派,通过实际行动告诉底下人跟着自己有肉吃,别伸手说不准还能得更多的好处,甜枣加大棒,一通组合操作下来,人人服气,老老实实地听顾淮之的吩咐干活。

  尤其是家境不太好的官吏们,想到几个月后的奖金,都觉得整个人更有干劲了呢。

  中秋这天晚上,顾家一家老少聚在庭院中赏月,桌上摆着各式月饼,馅儿也不同。顾淮之随手拿了个月饼往嘴里一放,表情便微妙了起来,这奇特的口感,果然不愧是被后世大多数人叫嚷着要滚出月饼界的五仁月饼。

  顾玄上了年纪,味觉不若以往灵敏,便爱吃些重油重盐重糖的东西。他这会儿也拿了个五仁月饼,一口一口优雅地啃着,还有兴致教顾燮作诗。

  顾燮早就学了平仄对韵,回府后又经常跟着顾玦胡闹。没办法,家里的男性,除了顾玦外,都有官职在身,只有顾玦最闲,他又没什么架子,会的花样也多,自然招小孩子待见。

  顾燮就完美实行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做事准则,跟着顾玦混了这么久,竟然一点都没染上顾玦身上那股懒散又欠揍的气质,反而从顾玦那儿得了不少灵气,作起诗来很有顾玦那股狂放洒脱的劲儿。

  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有这样的成绩,已经十分惹眼了。

  顾玄满意点头,“你这诗作得不错,比你爹当初强!”

  顾淮之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说作诗还真是要天赋的,自己是真没长这根筋,就算后面针对这一薄弱环节进行提高训练,也就是把原来的中上水平提高到了上,放在一般人眼中也够看了。但比起顾玦这种天赋型选手来,那真是只有被碾压的份。

  其中差距,大约就像“春风又到江南岸”和“春风又绿江南岸”的区别。一字之差,灵气便相差万分。

  倒是顾燮很有作诗的天分,虽然年纪小,偶尔也能得出一二妙句,让顾玦拍手叫好。

  顾凝之几人的孩子尚小,学业比不得顾燮,只顾在一旁吃吃笑笑,听了顾燮的诗后,不管听没听懂,就齐刷刷鼓掌,还时不时喊上一声好。看得顾淮之好笑不已,心道这肯定是顾燮的主意,也不知道他私下里教了小家伙们什么,竟然忽悠了这帮小不点来给他当拉拉队。

  气氛正好,顾淮之笑着给徐清漪递了块枣糕,不料徐清漪忽然面色一变,掏出手帕捂着嘴干呕几声。

  顾淮之立即变了脸色,赶紧上前扶了徐清漪,口中急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徐清漪脸色微微泛白,端过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后才缓过神来,看着众人担忧的眼神,徐清漪更加窘迫,“是我之过,倒是让大家扫兴了。”

  “扫什么兴,身子要紧。”徐氏上前握了徐清漪的手,眉头忽得一皱,又仔细给她把了把脉,而后眉头舒展开来,粲然一笑,“中秋果然是个好日子,咱们家又要添丁进口了。”

  顾淮之一愣,惊喜地看向徐清漪,这是有了身孕了?

  徐清漪也是一呆,而后便是狂喜,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徐氏,想从她嘴里得到更确切的答案。

  徐氏没有卖关子的爱好,安抚性地拍了拍徐清漪的手,柔声笑道:“你放心,我虽然学着把脉不久,但这么明显的滑脉还是能把得出来的。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健康得很,脉象十分有劲。”

  这几年宋璟听从顾淮之的嘱咐,一直变着法儿地给顾玄和徐氏补身子,徐氏心血来潮跟着宋璟学了一点,诊脉倒也不差。

  顾淮之时隔九年再听到自己要当父亲的好消息,激动之情不下于当年得知徐清漪怀了顾燮之时。

  前几年在青州,顾淮之实在太忙,一个月倒有二十天在外头。这样的情况,顾淮之也不太想让徐清漪怀孕。孩子刚出生,父亲一直不在家,这像什么话?后来稍微得了闲,顾淮之又觉得快要进京了,小婴儿赶路不方便,万一冷着或者病了,都让人发愁,索性跟徐清漪商量着回京后再要孩子。

  不成想这孩子来的这么着急,还赶上了个好日子叫大家知晓特别到来。

  顾琉和王氏也很满意,顾淮之膝下就一个顾燮,难免孤单了些。现在徐清漪再度有孕,不管是男是女,总归让顾燮有了个血脉相连的手足。

  便是顾燮也兴奋直蹦,一骨碌蹦到顾淮之跟前,喜滋滋问顾淮之,“爹爹,我是不是要当哥哥啦?”

  看到顾淮之点头表示肯定后,顾燮喜得见牙不见眼,立即乐呵呵地盘算开了,“要是个弟弟,我就带他去射箭扎马步,要是个妹妹的话……嘿嘿,我就把爹爹私库里的首饰珠宝全都翻出来给她当嫁妆!”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顾淮之也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顾燮的头,无奈道:“你倒是好算计,拿我的东西来做人情。”

  话虽如此,顾淮之眼中却淌着温和的笑意,显然不介意顾燮的玩笑话。

  不仅如此,顾淮之还特地注意了一下顾燮的情绪变化,见他只有高兴并无失落担忧的情绪,顾淮之心中也松了口气,接着给他预防针,“你娘怀着弟弟妹妹很辛苦,你要是有什么事,别去闹你娘,等爹回来再告诉爹。”

  顾燮一直都是顾淮之和徐清漪重点关心的对象,听了顾淮之这话,顾燮心里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开心,但是想到大家都在高兴,不好扫他们的兴,顾燮又迅速将这抹不快掩饰了过去。

  不过,顾淮之可是他亲爹,顾燮这一瞬间的情绪变化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了顾淮之,等到众人都散了,顾淮之一手扶着徐清漪一手牵着顾燮,给顾燮做心理辅导,“小婴儿从孕育出来到出生,是一件十分磨人的事情,会给母亲带来许许多多的不便,当年你娘怀着你的时候,又是孕吐又是浮肿,遭了十个月的罪才把你生下来。这次你的弟弟妹妹又要跟你一样折腾你娘一回,不要觉得爹娘的注意力被还没出生的弟弟妹妹夺走了,当年你还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受尽关注,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都是爹娘的孩子,爹娘一样疼你们。”

  顾燮的别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听到顾淮之这么耐心地开解他,顾燮反倒不好意思了,红着脸低头道:“我也很高兴娘亲有弟弟妹妹了,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习惯。”

  “没事,以后自然而然就习惯了。”

  顾燮无语,这果然是亲爹,安慰人的方式都这么与众不同。

  第二天,宋璟前来一把脉,果然向顾淮之道喜,说徐清漪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徐清漪很是惊讶,想着这个月月初还来了月事,脸色立即变了。宋璟见状,心里有了成算,说这种情况也算正常,不必太过担心。

  徐清漪彻底放了心,安心在家养胎。顾燮倒成长了不少,头一回做哥哥,见着什么都想给弟弟妹妹留一份,回去后把自己小库房的东西翻了好几遍,捧了一堆物件跑去找徐清漪,说这是给弟弟妹妹的。直把徐清漪笑得不行。

  顾淮之人逢喜事精神爽,干劲更足。

  想着前面贪墨之事,顾淮之跑去向元熙帝打了个申请,说是想在户部衙门口立块碑警示众人。

  元熙帝问碑上刻什么,顾淮之沉思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了十六个字,“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苍难欺。”

  元熙帝端详了这幅字许久,最终点了点头,正色道:“既然如此,就在所有衙门口都立一块碑,让官员每天进出都仔细看看,明白他们这身官袍是为谁穿的!”

  元熙帝亲自下的命令,立碑的速度那叫一个快。没过多久,各衙门门口都立了块半人高的石碑,上面笔画银钩刻着这触目惊心的十六个大字。有识货的,见了那字儿心里便打了突,这可是陛下的御笔亲书啊,看来陛下对贪墨之事深恶痛绝,千万不能触他的霉头。

  顾淮之则在思考,贪墨之事处理了一桩还有一桩,屡禁不止。尤其是现在消息不灵通,不像后世有各种渠道能得知各方面的消息。现在这社会条件,要想从中做手脚真是太简单了。前朝给阵亡士兵家属的抚恤银,一人二十两,层层盘剥后落在家属手上的,竟然只有二两。就这样还让他们欺上瞒下糊弄了许久,直到民怨爆发起义军四起皇帝才发现中间还有这等隐情。

  但那时,一切都晚了。

  经过贪墨之事,顾淮之忍不住想到,京城还是天子脚下,都有人胆大包天敢行贪墨之事。下面的州郡,不知有多少贪墨事隐而未发。

  得想个办法给这帮蛀虫脑袋上悬把刀才行。

第117章 新发现

  正在顾淮之思索时,庄子上的管事来报,说是有匠人发现了一种办法,能降低造纸的成本。

  顾淮之当即就蒙圈了,降低造纸成本改进造纸术,这熟悉的套路……

  莫不是走了个王莽又来了个蔡伦?

  那可真是太好了!

  顾淮之心情大好地来到庄子上,果然见到了经过改良后的纸。摸着良心说,这纸的质量和顾淮之平常用的不能比。但顾家家底厚,顾淮之这个嫡长孙一应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这纸当然不能和现如今最好的纸张相比,放在寻常的纸中,也能算中上了。

  顾淮之又提笔在上头写了几个字,发现这纸张并不怎么泅墨,书写效果都能赶上顾淮之平常用的纸张了。

  重点是,这种纸便宜啊!

  顾淮之所用的纸,造价昂贵,一刀便要五六两银子,还有更贵的纸,要卖十多两的价格。哪怕是市面上普通的宣纸,一刀也要三百文左右,也就是说一张纸就要三文钱。都说读书费钱,不少的钱就是费在纸上。

  而这匠人造纸的成本,一刀的成本还不到五十文。就算卖一百文一刀,也是暴利。

  这样伟大的发明,只要传了出去,怕是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要为这匠人立长生牌了。

  这是造福万民的伟大发明啊。

  顾淮之心中兴奋,要带着这李姓匠人进宫面圣,好好说说各种利害。

  没成想这李匠人一听要进宫,当即腿一软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只摆手,“不成的不成的,小的身份低微,哪能去面圣?吓都吓死了。”

  顾淮之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一手拿着新制的宣纸将人拖进了宫。

  今天是休沐,元熙帝好不容易得了闲在御花园松快松快,就听内侍匆匆来报,说是顾侍郎有要事要面圣。

  对于顾淮之,元熙帝素来多了几分偏爱,待他如同自家子侄。听闻顾淮之拎了个匠人一同进宫,元熙帝心里也好奇,这又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也难怪元熙帝会这么想,毕竟顾淮之一直以来给元熙帝带来的都是好消息,堪称是大晋的报喜鸟,次数多了,元熙帝一听到和顾淮之有关的事都下意识地认为又有好事要发生了。

  事实证明,元熙帝的直觉没错。

  拿到这微微泛黄的纸后,元熙帝亲自提笔写了几个大字,发现果然如同顾淮之所说,顺滑度不下于中上等纸张,还不泅墨,造价还低,简直就是广大书生的福音。

  元熙帝正大力推广科举呢,奈何读书所需的花费是真的高。这几年通过科举的,除非真正的天纵奇才,都是家里小有薄产的。这也很好理解,寒门好歹也有个门不是,家里有点资产才能供得起读书人,寻常百姓,尤其是农户,一年累死累活能养活一家人的嚼用就不错了,哪有多余的银钱供人读书?

  现在好了,造纸成本大降,好歹读书花费又能低一点,慢慢再把笔墨书本的花费降下来,总能给贫家子一点希望不是?

  元熙帝看向顾淮之的眼神格外亲切,伸手拍了拍顾淮之的肩膀,感慨万千,“淮儿果然心系天下,不计较自己的得失啊。”

  这本是顾家匠人想出来的法子,顾淮之不告诉元熙帝,选择用新制的纸来谋利也合理合法。这可是长期买卖,长久以往不知道是多大的一笔进账。顾淮之倒是大方,抬抬手就把东西带进宫来了。

  元熙帝一向赏罚分明,觉得顾淮之吃亏了,想好好补偿他一番,结果沉思了许久,愣是没想到该给他补点什么。

  升官吧,顾淮之已经是最年轻的户部侍郎了,再往上升也不现实。赏金银珠宝吧,又忒俗气,配不上顾淮之世家子的身份。

  顾淮之倒是不知道元熙帝在纠结什么,听了元熙帝的感慨,顾淮之略微猜到了一点元熙的想法,立即笑道:“天底下卖纸的铺子这么多,难不成陛下还不许微臣卖纸不成?”

  虽说官员不好与民争利,但当官的,谁家里还没个铺面呢?大多都是府上女眷的嫁妆,一代代积累下来,数目也不少。

  顾淮之名下没有铺面,徐清漪嫁妆中的铺面可不少。顾淮之真要想靠这个新纸挣钱,只要把纸放进徐清漪的铺面卖就行。天底下的读书人那么多,市场前景远大,顾淮之并没吃亏。

  元熙帝一想也是,但还是记着顾淮之的功劳,要不是真的忠君爱国,有了好处又怎会第一时间进宫告诉他呢?

  元熙帝对顾淮之本来就有滤镜,现在滤镜更深,只觉得顾淮之做什么都是一片忠君爱国的拳拳之心。

  皇帝一高兴,顾淮之又得了一堆十分俗气的赏赐。一匣子一匣子的珠宝,那真叫一个价值连城,光卖纸都不知道要卖多少年才能挣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