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妩梵
今日这寝殿刚被宫人收拾好,且里面的家具摆设都是按照她的心意布置的,她刚搬进来,慕淮就要将她抓回去,容晞心中自是舍不得的。
慕淮用那双深邃的眼睇着她,姿态依旧强势且高高在上。
容晞直想伸出小细腿踹他一脚。
可她不敢。
她想,若慕淮不是大齐的储君便好了,若她二人只是一对寻常的平民夫妇,那么此时此刻,这个可恶的男人早就被她踹到地上去了。
容晞微抿着唇,准备拿话激一激他,便道:“殿下昨夜不是还说,您的一切都是妾身的,怎么今日就变了卦,连个寝殿都不肯许给妾身?想不到殿下说话竟是如此不作数,当真小气。”
慕淮听着容晞用那副娇音软嗓怼着他,非但没怒,反倒是被气笑了。
这娇小的女人如今像只张牙舞爪的幼猫,颇有生动的趣态。
他的女人可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小醋坛子。
慕淮反问道:“住这儿有什么好的?这儿哪有孤的寝殿宽敞华贵?整个东宫内,当属孤的寝殿最好。”
容晞又咬了咬唇,话锋仍带着刺,她别着脸,努着嘴道:“殿下那儿华贵是华贵,就是没有这处清幽别致,妾身是个女儿家,自是喜欢自己的住所雅致些。”
容晞清楚,自己现下的模样一定很娇蛮任性。
可慕淮看她的眼神,分明含着几丝淡淡的宠溺。
她面上挂着未干的泪辙,美目却是微微转了一圈。
这男人果然是个喜欢受虐的。
容晞虽被男人看她的目光灼得面热,却想,她得趁着慕淮现在心智不清且被迷惑住时,好好地再折磨折磨他。
毕竟这种待遇,她不知道还能享受多久。
慕淮伸臂,修长且指骨分明的手覆上了女人的脸蛋,他边像抚.弄小猫似地为她抹着泪,边低声道:“真是个挑剔的女人,竟连孤的寝殿都开始嫌弃上了。罢了,明日孤便让侍从出宫,去寻些汴京的大匠。将它们擅打的家具摆件的图样都给你寻一些,孤的寝宫,便可着你的喜好布置。”
说罢,他微微俯身,想啄下女人的小嘴。
容晞却别开了脸,避开了男人的吻。
慕淮未做怒,又耐心地低声问:“如此,晞儿可还满意?”
话毕,慕淮又觉,他一个大男人的地方也不能被布置的太女气了。
慕淮顺势环顾了下四周的布置,觉得容晞的品味是内宅闺秀的那种品味,如若完全依着她的心意布置,或许还会在他殿中放雕花拔步床,或者美人图屏风一类的玩意。
这成何体统?
他又觑了觑现下那女人的娇蛮模样,自己的大话已然讲出去了,看来只能许她了。
慕淮清咳了一声,语气虽是带着命令的,讲的话却带着足足的请示意味:“…孤的书房,还是保持原样。这处,你不许让宫人乱动。”
容晞瞥了一眼慕淮,也学着他平日的作态,装模作样的沉默了半晌,方才细声细气地回道:“好吧,那就遂了殿下的心意罢。”
慕淮这时又问:“气消了吗?太子妃可以随孤回去了吗?”
容晞不敢再多得寸进尺,她怕自己再不给慕淮台阶下,这男人会将抑着的气统统发.泄,再将她掐死就划不来了。
便糯声道:“那待妾身换身衣物,再随殿下回去。”
慕淮轻笑一声,面上竟难得存着符合他年岁的疏朗澄澈。
他将女人横抱在怀,低声道:“换什么衣物,孤直接抱着你回去。”
容晞却在慕淮怀中,又蹬了几下赤着的玉足,又对男人小声埋怨道:“那总得让妾身将鞋袜穿上呐。”
慕淮心中暗道着女人可真麻烦,动作却是很麻利地将女人再度轻放在床,低下矜贵的身段,亲自为女人屐鞋穿袜。
她的那双玉足生得跟嫩藕似的,故意晃着时,直惹的他喉中干涩了几分。
少顷,一众宫人见太子抱着太子妃从殿中走出时,皆是倍敢惊诧,却又不敢直视,只得纷纷垂下了头首,恭敬地对二人问安。
慕淮在院落中央站定,对着一众宫人讲话时,面上全无适才的轻松和煦。
他神色冷肃,命一众宫人:“今夜起,这殿便是东宫禁地,日后谁都不许再进此处半步。”
一众宫人不明所以,只得应是。
慕淮想,把这处封了后,这女人就再不能一同他闹脾气,就躲到这儿处来。
她若要闹脾气,也只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闹。
思及,慕淮又命宫人:“将太子妃今日命你们收拾的那两个寝殿也都封了,孤今夜同你们也讲明,没有其余女人会进里面住。你们也都将心思收敛好,孤若不在,这东宫中永远都是太子妃说得最算。”
此话的意思众人皆都心知肚明。
直白点来说,太子的意思便是他只会独宠太子妃一人。
而他们身为东宫的下人,也要像敬重太子一样,敬重着太子妃。
容晞在慕淮宽阔的怀中阖上双目,男人抱着她,穿过了长长的游廊,又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寝殿。
至偏殿后,宫女呈上了冒着热气的安胎药。
适才容晞情绪失控,或多或少动了些胎气,慕淮将娇弱的女人抱在身上,亲自喂着她汤药。
可今日的容晞完全就是个水做的小娇娃娃,没饮几口苦药又开始趁机犯娇,回来后又开始在他眼皮子底下嘤嘤啼泣。
慕淮喂她甜姜吃,她的眼泪都没能止住。
他眼见着那女人的粉腮一鼓一鼓地嚼着甜姜,泪水却从眼逢中簌簌而落,娇气又惹人心生垂怜。
慕淮将药碗放在了身侧的紫檀小案,有些束手无策。
女人都这么能磨人吗?
怎么就能这么娇气呢。
东宫夏夜,景致独幽。
格栅漏窗外,溶月正爬着枝桠。
年轻俊美的太子如画中人般微俯着身,带着隐忍和克制地吻着怀中温热带泪的娇弱美人,细细品咂着她舌齿之间的苦涩药味。
容晞被他熟稔地亲吻弄得头脑晕晕乎乎,只听男人嗓音稍哑,低声哄着她道:“晞儿莫再哭了,孤的心肝都快要被你哭碎了……”
容晞听罢,转泣为笑。
慕淮他还真敢说,什么叫心肝都要被她哭碎了?
这男人最是冷心冷肺,才哭不碎呢。
慕淮又啄她的唇:“嗯?别哭了,好吗?”
话落,容晞眼泪渐止,亦探了探身,回应着男人的拥吻。
槛窗外,有清凉的夏日微风阵阵涌入了殿中,将烛火吹熄。
殿内变暗后,二人皆都闭上了双目,无声地耳鬓厮磨着。
共享此刻,这静籁的宁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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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熙禁城的宫道深深,这日巳时时分,司医周荇身着圆领窄袖的绛紫宫衣,头戴坠着团珠结的乌纱帽,她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样,正从东华门处往尚药局走。
——“周司医,你过来一下。”
周荇的思绪被人打断,她徇着声音望去,却见唤她的那人,是淑妃身侧的大宫女。
周荇环顾了下四周,见并无旁人,这才走向了那宫女,被她引着去了御花园的假山僻处。
淑妃站在假山后的阴凉之地,美丽的面容稍显愠色。
周荇恭敬道:“奴婢见过淑妃娘娘,淑妃娘娘万安。”
淑妃直奔主题,冷声问向周荇:“你在太子妃身侧做事也有好些日子了,怎么到现在,太子妃的胎还是好好的?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地替本宫做事?”
周荇心中一惊,立即跪在了青石板地上,向淑妃解释道:“回娘娘,不是奴婢没好好替娘娘做事…只是太子妃其人过于谨慎,到现在也只是让奴婢把把脉,从不让奴婢开药。而且…好像每次奴婢为她把完脉后,她都要再让那太医诊一遍。到现在,太子妃还在试探着奴婢,奴婢根本就找不到机会下手……”
淑妃听罢,将镶宝的护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中,眸色亦是微戾。
东宫的那个女人快生了。
她可不想只索了那女人的性命,她最想要的,是让那孩子不会平安坠地。
淑妃如此怨恨容晞的缘由无他,她也知道,这位容姓的太子妃其实并未主动招惹过她。
但一想到,这女人以前是俞昭容那个贱人的奴婢,如今却是雀登枝头,成了东宫正妃,还怀了太子的子嗣,她心中登时就冲融着难言的妒意。
俞昭容从前口无遮拦,身怀有孕时曾经拿她丧子之事刺激过她,淑妃对此怀恨在心,亦同皇后想法子在她常用的桃花香泽中做了手脚。
淑妃就是见不得容晞过得比她好。
从前的容氏女只是个贱婢,如今凭何要越到她的头上来?
她低首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周荇,面色愈阴地道:“本宫要你,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不要让太子妃将肚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来。否则,你合该知道后果。”
第63章 容容的小室(一更)
汴京已入了伏日,天愈发炎热。
好在慕淮的寝殿之前被匠人特意设计过,这地界冬暖夏凉, 华贵的重檐上亦有引水的装置。
每至日头最盛的午时,便有两三小太监将石井中的清凉泉水引至重檐顶端, 冰寒的井水沿着檐沟倾然而落,且围着宫殿形成了一道人工的水帘,亦为殿中驱着热气。
虽说容晞因着有孕, 太医叮嘱她万万不可靠近冰处, 亦不可吃凉羹一类的吃食,但殿内也置有掐丝珐琅做的冰鉴,旁边还放着镂金华绢所制的七轮扇。
宫女转动着七轮扇的手柄,亦可为殿中输送着凉风。
容晞事先命人往冰鉴里置了夏日新鲜的杨梅、葡萄和樱桃。
她吃不了冰的鲜果,这些原是给慕娆备下的。
几日前她曾邀慕娆来过东宫, 可慕娆昨夜却派人往宫里递了信, 信上说她身子抱恙,今日便不过来了。
容晞却也没命宫人将那些鲜果从冰鉴里拿出来, 毕竟盛夏蔬果易腐, 放在冰鉴里也易于存放。
慕娆没吃成的鲜果也不能浪费, 容晞想着等慕淮回来后,便让他替慕娆将那些都给吃了。
上次男人许了她可着自己的心意布置这寝殿,次日一早慕淮便递了侍从令牌,让他们出宫去寻大匠。
容晞并不想奢靡铺张, 便没让慕淮唤那些侍从出宫, 只单单命人去库房择了些被闲置的摆件。
慕淮问过她缘由, 容晞没有将话讲的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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