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美人 第48章

作者:绿药 标签: 种田 爽文 甜文 美食 穿越重生

  那些拢得很有条理的思绪就这样打断了。

  青雁没吭声,当上衣被尽数除去时,她贴在段无错胸膛上,段无错握住她的肩将她往外推一推,没推开。

  青雁不仅将前身贴着他,还将脸也一并埋在了他的怀里。小手使劲儿攥着他手臂上的衣料,怎么也不肯退开给他看。

  段无错便依着她,将她半干的长发挪开,露出整个后背来,用拧干的帕子给她擦了背。然后捉了她的手,从手指头开始一点一点地擦拭。

  她身上很白,欺霜赛雪。水很热,段无错擦过一遍之后,她后背的肤色明显红润许多。然后他又捉了她对手,从指尖开始给她一点一点向上擦着。将她的两条纤细胳膊擦完,她却缩在段无错怀里不肯动了。

  段无错笑了笑,手腕轻晃,那串佛珠手串断开,佛珠射出去。四扇窗户的垂帘同时落下,屋内的每一盏灯也在同一时间熄灭。

  段无错欠身,将半挂半落的床幔扯下来,床榻之内顿时黑下来。他明显感觉到怀里僵了半天的身子软下来。

  他又觉得好笑。青雁分明知道他夜里视力很好,所谓的漆黑一片只是她自己看不见,可她偏偏掩耳盗铃,放松下来。他推她时,她没再死死攥着他的衣服,很乖地躺了下来。

  段无错将有些凉了的帕子重新放进热水里拧了拧,继续给青雁擦身。

  青雁什么都看不见,感官变得更明显了些。帕子很热,可是她却莫名觉得隔了一层帕子的他的手掌更热。她搭在身侧的手轻轻攥着被子,暗黑既让她平静下来,又让她更清楚地听见自己一声接一声的心跳。

  自与段无错成婚,青雁头一回想到未来。

  先前得知要假扮公主和亲,她设想的未来是躲在冷宫里平安度过一生。那么现在呢?与段无错成婚时,她不是没有想过仍旧按照原计划,躲在王府的“冷宫”里。可偏偏段无错对女人太挑剔,身边根本没有侍妾。她不觉得自己给他挑的侍女能入他的眼。

  日后真的要做湛王妃吗?

  假扮之时是冒着赴死报恩的心思,能活命就是最好的结果。

  她这个公主的身份是假的,便觉得这场婚姻也是假的。她从未真的当自己嫁给了段无错。好像在她的潜意识里,默认一切都有尽头,早晚有被识破的一天,就算永远不被识破,湛王妃也是花朝公主,不是她。

  段无错给青雁擦到一半,惊讶抬头,发现青雁睡着了。

  段无错收回目光,将青雁最后的一双玉足擦过,把帕子扔到铜盆里,坐在床边望着青雁。长久的,静默的。

  五哥和八哥都说曾得到过太大的权力,就算放弃了一切,也仍旧会被旁人忌惮。更别说昔日留下的仇敌。他就算有一颗退隐的心,也没人会轻易放他离开。

  太多的利益纠葛,又或者太多的忌惮。

  斩草除根——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他放权的过程,也是遭遇昔日仇敌痛下杀手的过程。

  可是,他还是想放手了。

  远离朝堂,远离一张张虚伪的面孔,走遍山河,寻个喜欢的小地方,有一个家,有一个单纯善良的妻子,一儿半女亦是上天赏赐。

  先帝崩时,他尚未及冠,先帝便提前给了他字——佐朝。

  佐,辅佐。

  朝,当今圣上的字是元朝。

  皇帝刚出生便被封为太子,无上尊贵。偏偏年少时体弱多病,不到十岁卧床不起,太医都说他活不过十二。

  后来,太后得了民间秘方,以手足血为药引。

  先帝妃子众多,膝下皇儿亦多。太后当初就算仗着圣宠,也拼不过其他妃子娘家势力。太子之位几乎要易主。

  于是,段无错出生了。

  为了做药引,也为了抢夺皇位。

  太后给他最好的教育,严苛到极尽病态。他必须要做到最好,以最小的年纪,比所有的皇兄都要出色。又在皇兄一次次昏迷时,用自己的血做药引。

  后来,皇帝神奇地痊愈。段无错出生的意义已经完成,不需再做药引,也不需要再他抢夺太子之位。只要当今圣上活着,太子之位自然是他的。

  不管是为了救当今圣上的性命,还是为了增加抢夺太子之位的筹码,段无错都做到了。在一切如太后所愿回归“正轨”后,他便得了“佐朝”的字。

  段无错不止一次地想倘若皇帝听信谗言来害他该多好,这样他也有理由真正地反了,将所有人剥皮抽骨,一起下地狱。

  然而现在,他不能。

  与众多皇子勾心斗角的幼年里,唯一对他笑的人只有皇兄。

  替他顶罪,帮他说话,给他建糖室的人是皇兄。

  皇兄的右手不能提重物,一到阴雨天气会酸痛,是因为幼时替他挡过刺客砍过来的刀刃。

  在段无错眼里,整个京都都是冷冰冰的灰色。他越来越厌恶争名夺利的繁华京都,厌恶一张张虚伪的脸,厌恶时时堤防的戒备状态。

  他将视线落在青雁的身上,然后俯下身来凑近她,以额相抵,慢慢合上眼。

  他真的,太累了。

  青雁睡梦中蹙起眉心,软绵绵地唔噜了一句:“王八蛋……”

  段无错未起身,只是轻轻扯起唇角,勾勒出一道略轻松的笑。半晌,他才抬眼近距离地审视着青雁睡时的酣态。

  他微眯了眼,慢悠悠地自语道:“你最好一直这么单纯善良下去。”

第52章

  青雁迷迷糊糊睡了接近一个时辰, 被段无错喊醒起来喝粥。她喝了粥,呆坐了一会儿, 又裹着被子卷回被子里。此时方到她往日里该睡觉的时辰,睡起来更沉些。

  段无错从未见过一个人这么能吃能睡。一日十二个时辰,算了算,青雁竟断断续续睡了九个时辰。

  除了代帝出家这近三年, 段无错的前半生都是十分忙碌的,做不完的事情让他酣眠都是奢侈。每日也只需要睡两个时辰,甚至忙时整夜不歇也是常事。何况他总是要求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即使睡着也是浅眠, 一丁点响动都能让他苏醒过来。

  就算在永昼寺的这两年多,也仍旧不曾适应寺中僧人日出而醒日落而歇的作息。

  青雁如此酣眠,倒是让他生出几分羡慕来。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青雁都窝在屋子里。

  她十分认同“从俭入奢易, 从奢入俭难”的道理,想着半年的大鱼大肉吃下去, 现在让她每日清粥小菜, 落差感定然让她失落不已。

  以上, 都是她的预想。

  然而事实上, 现实比她预想的失落好了很多。

  因为……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段无错不好好回永昼寺念他的经, 一直在府里住着,且一日三餐亲手为她下厨烹调。

  他兴趣十足,亲力亲为,变着花样的烹煮食物给青雁吃。青雁头一次知道, 原来就连最寻常的白粥,他也可以煮出别的味道来。更别说,即使是清淡饮食,段无错也可日日不重样,餐餐不相同。

  段无错连着下厨七八日,整个府里的下人们议论纷纷,谈到青雁时,无不艳羡。

  什么都困不住人的嘴,这事儿随着日渐暖和的春风吹出府外,轻飘飘地在京都传了个遍。

  羡慕,诧异,还有更多的打死也不信。

  当然了,其实青雁自己也恍惚如梦。随着一日日过去,她看着段无错的眼神逐渐变了,无数个揣测之后,甚至觉得段无错有什么阴谋。

  青雁在房间里待了七八日,这日下午她终于第一次走出了寝屋,提着裙角往厨房去。

  “夫人慢些,当心着凉。把外衣披着!”闻穗追出来,不由分说将一件及地的外衣搭在青雁的肩上。

  长柏与人在角落里说话,闻声抬头,望向青雁一闪而过的身影。夫人,似乎又瘦了些。

  青雁将要跑到厨房,放慢了脚步,转身对跟在身后的闻穗摆了个“嘘”的手势,踮起脚尖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口。厨房的两扇门只关了一扇,她躲在门外伸长了脖子偷偷往里面瞧。

  段无错正在将烹好的白蒿豆腐一勺一勺盛在挖空的土豆盏中,又在每一盏中加了一只肥美的鲜虾。

  他问:“躲在外面做什么?”

  青雁笑着走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想瞧瞧殿下是不是在厨房里藏了好几个厨子,厨子做好了,再顶了殿下的名。”

  青雁说着,挪到灶台前,伸手去拿白瓷长盘里烤得金黄的土豆盏。土豆刚烤出来,烫的她立刻缩了手,急急吹了吹发红的指尖儿。

  段无错不紧不慢地拿了小碗,盛了一个土豆盏递给她。青雁弯起眼睛笑得很甜,接过来之后,飞快拿了筷笼里的勺子,先低下头咬了最上面的那只剥好的鲜虾,再吃白绿相间的白蒿小豆腐。吃进嘴里,又软又鲜,还来不及去咬,春天的清新气息卷在唇舌间。

  段无错将东西递给她之后,没再理她,在洗莼菜。打算再做个西湖莼菜汤。

  青雁捏着勺子将土豆盏里的白蒿豆腐都吃了,偷看段无错在忙没有注意到她,她飞快地咬了一口土豆盏。再想咬第二口的时候,手腕被段无错握住。

  段无错瞥向她,青雁尴尬地笑了笑,讪讪将碗放在桌子上。她也实在是不理解,段无错并不准她最近吃油炸出来的食物,那他干嘛非要将土豆挖空再炸出来盛着白蒿豆腐呢?是碗不能装,还是盘子不能装了?

  只是好看罢了。不准她吃,他自己也不会去吃,简直是多此一举。

  不过所有心思都在心里,她脸上仍旧是盈着灿烂的笑,声音也甜甜:“我也要帮忙,做什么呀?”

  她左看看,右看看,问:“切玉兰笋吗?”

  “涮洗比较适合你。”段无错道。

  青雁讪讪,走到一边的水槽旁找些事情来做。她知道段无错是嫌弃她切的菜不够好看。

  她瞧着蒸笼有些脏,便拿来放在水槽里洗。她一边洗着,一边状若随意其实内心好奇得要死地问:“殿下那么喜欢下厨吗?”

  段无错没理她。

  青雁蹙了蹙眉,没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段无错随口问:“有什么想吃的吗?”

  青雁知道,他不会准她吃大鱼大肉。她认真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吃荷酿酥吗?”

  段无错看向她。

  “带绿汁儿的那种……”青雁翘起唇角,小酒窝盛着甜。

  段无错拿了白玉笋来切,随意“嗯”了一声。

  第二日,段无错回了永昼寺一趟。为了取腌酿的雁心兰。青雁也终于如愿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荷酿酥。

  她抱着好大一盒荷酿酥坐在床上,每吃一块,眼睛就弯上一点点。一块块吃下去,好看的杏眼弯成了两道弯弯的缝儿,藏起万千星辰。

  段无错走到床榻前,静默地瞧着她小嘴不停地吃。

  青雁将手里吃了一半的荷酿酥递给段无错,吐字不清地问:“你要不要?”

  她忽然反应过来,手里捏着的是半个,急急收回手塞进嘴里,塞得双腮鼓鼓。也来不及咽下去,她又从盒子里拿了一块完整的递给段无错。

  段无错接过来,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随手将那块荷酿酥仍旧了盒子里。然后他俯下身来,手掌撑在青雁的后脑,拇指抚过她柔软的头发。他轻易撬开她的唇齿,将她塞进嘴里的版块荷酿酥一点点咬碎,就着她的甜慢条斯理地吃了。他在她的唇舌间搜刮着雁心兰的微醺,还有她的醇甜。

  青雁抱着方盒的手不由自主松了些,方盒倾斜,两三块荷酿酥跌落,落在她的裙子上。

  意识回归的那一刻,青雁几乎是下意识地去看段无错的眼睛。

  段无错离开她一些距离,他抬着她的脸,指腹一遍遍捻着她柔软的唇瓣,望着她的目光里一片柔和。然后他微凉的唇擦过她的唇角,若有似无地碰触过她微醺的雪腮,凑到她耳边,低沉轻唤:“夫人?”

  青雁眼睫颤了颤。

  她最怕他这样凑近了唤她夫人,像一只蜻蜓落在她心上轻轻抖动蝉翼,轻飘飘落下的莹粉,让她的心微微的痒,想抓,又不得抓,只能束手无策地硬挨着。

  段无错打量青雁的神情,他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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